8.第8彈

“這樣就算成親了?”

聽說先入洞房後成親,在這個年代很是平常。她才勉爲其難,入鄉隨俗。可沒想到眼前那個老頭隨便遞給他們一張紙,簽下自己的名字,就算禮成。令已然降低底線的女親王頗爲惱火,看向身邊低頭簽字的新郎倌:“你很窮麼?連頂轎子都僱不起!”

就算沒有十里儀仗。好歹也得正式下聘,八擡大轎地迎她過門。女親王爲自己的終身大事如此草率憤懣不已。新郎則淡淡看她一眼,將公證書推到她面前:“想嫁我,就趕緊簽字。”

儼然你愛嫁不嫁的囂張氣焰,令承乾更加惱怒。而在後方和男友卿卿我我的喬天見情勢不對,立時上前打圓場,才令女親王勉強壓下怒火,抄起鋼筆,以慣用的書法手勢籤起了名。

“真不好使……”

看着紙上歪歪扭扭的大名,女親王不滿地擱筆擡頭,卻見近旁的男子盯住她的簽名,眼神漸冷。以爲他在嘲笑自己的字,本便不快的女親王就要發作,卻被身後的喬天搶了先:“此……承乾?什麼啊?!”

瞞着公司高層,冒着被炒魷魚的危險,安排兩人秘密登記,到頭來親愛的悠然姐卻給她弄出一份無效的結婚證明。喬天險些吼出聲,可望着嚴肅更正自己的姓氏讀zi的女子,一腔火氣頓時化作深深的無力。搖頭正要請工作人員重新準備文件,雷憶卻站起身,重重踹倒椅子,疾步往外走。

“他爲什麼生氣?”

承乾皺眉,不解地問。見她當真不知自己惹毛雷憶的原由,喬天和男友對視一眼,無奈地告訴渾然未覺的女親王:“是悠然姐催他結婚的,結果你耍了他。”

“呃?”

承乾茫然,這才從喬天口中得知自家相公的事業如日中天,若是成親,定會影響他的“人氣”,更可能失去當紅“偶像”的地位:“所以我勸他過兩年再和你結婚。不過這小子根本不聽我的話,還說要主動捅給媒體。沒辦法,只能拜託認識的朋友打通關係,讓你們單獨註冊。”

沒想到她下意識署名茈承乾,令文書作廢,也便得不到法律的承認。眨了眨眼,承乾有些明白事情原委:“這裡的人成親,一定要得到官府許可?”

喬天點頭。女親王才明白自己的婚事泡了湯:“該如何是好?”

雙方互瞅,直到喬天擡手指門,才後知後覺該將落跑的新郎倌追回來。立時飛奔出去,卻見大廳空無一人,只得順着來時的記憶,從後門走進昏暗的巷子,兩邊張望,仍不見雷憶的身影。想着那個男人可能就此和她分道揚鑣,承乾心中發慌,往左穿過暗巷,漫無目的地尋找。

“喂 —— 愛妃——”

“喂 —— 相公 ——”

已是深夜,空曠的大道不見行人,承乾孤零零地往前,卻始終未見那個已然視作丈夫的男人。想到堂堂親王淪作遭人拋棄的下堂婦,想到自己將來的生活沒了着落,想到今後再也不能拼力頑抗那個可惡男人、爭回自己的王權,想到他也許已經不要她了……

心中頓起一股悲楚。可身爲皇族的自尊,令她緊咬住下脣,斷不令眼角打轉的淚水劃下面龐。氣沖沖地撐住近旁的護欄,利落的騰身翻越,穩穩落在前方馬路,正要跑向對面的人行道,繼續尋找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卻自拐角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轉頭便見一輛重型卡車朝她疾駛而來。一時怔住,不知是進是退,侷促地立在原地,腦海空白之際,有人拉住她的手,用力往後一帶,天旋地轉中,跌入一具熟悉的胸膛。

“季悠然!”

怒不可遏的低吼,令驚魂未定的女子終於回過神來,擡起頭,便見男子一反平日冷淡,凶神惡煞地吼她:“對你說過多少次,過馬路的時候,要走斑馬線,看紅綠燈!”

倒是在喬天送給她的畫冊裡見過那種黑白相間的怪馬,可放眼四周,沒看到哪條線上立着一匹斑馬,剛纔越過護欄的時候,對面那個指示燈閃的是黃色,也便怪不得她胡亂橫穿這條同樣見不到半匹馬兒的大“馬路”。

凝住面色鐵青的落跑新郎,豆大的淚珠頓時盈出眼睫。雖想逞威風,罵他爲了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發脾氣丟下自己的娘子。可思來想去,比起在這個時代已經一文不名的皇族榮耀,保住“雷夫人”的名分比較實在。扯住雷憶的衣襟,極委屈地問:“你還要我麼?”

雖自迷濛的淚眼窺到一絲惡狠狠的威脅,可從小就見不得她在自己落眼淚,雷憶無奈嘆了口氣:“我從沒改過主意。倒是你,真的想嫁我?”

承乾忙不迭點頭,可回想喬天先前曾說,他們二人成親,也許會令雷憶的事業陷入低谷。腦袋越點越低,內心交戰之際,雷憶攥住她的下巴,迫她擡頭迎向他犀利的目光:“你果然在耍我!”

雖然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已然摸不透心思的小女人並非故意戲弄他,可凝住女子猶豫的眼神,雷憶怒氣頓生,正要告訴這個欠他八年的女人,她不嫁也得嫁。承乾突然問他:“如果咱們成親,害你被人辭工,是不是就難以維持生計了?”

未有料到小女人原是怕他養不起她,雷憶啼笑皆非,承乾則以爲他是默認這個不幸的事實,點點頭,安撫地拍他的肩膀:“甭擔心。你是本宮的妃子,按理是該本宮出去謀份差事,來養活你和孩子。”

只是從小在皇宮中養尊處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承乾不禁犯愁自己可以從事的職業,卻未察覺始終一言不發的男子靜靜看着自己,因爲她此刻瞬息萬變的生動表情,不由自主地牽起脣角,將越發看不懂的小女人擁入懷中:“就算我不做歌手,也不會讓你餓死。只要你安分待在我身邊。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平平淡淡的允諾,卻令承乾一瞬安心。擡頭看了看眼神漸柔的男子,雖不是和她身份相當的王公貴族,可比起那些成日跟在她身後曲笑逢迎的僞君子,這個看起來不正經的痞子似乎更爲可靠。笑了笑,扯住雷憶的衣襟,迫他低下身來,主動吻住他的脣:“本宮的名節毀在你手裡,是你別逃纔對。”

雖然偏離他當初的預想,不過這個結果,倒也合乎他的本衷。雷憶淡淡一笑,改爲摟住女子的腰:“回去註冊。”

原想告誡身邊的女子,千萬不要重蹈覆轍,在法律文件上籤她虛構的名字。卻聽女子痛呼出聲,原來剛纔不慎扭傷了腳。望着她不斷沁出冷汗的額頭,雷憶立刻改變主意,打電話給候在婚姻登記處的喬天,叫她開車過來,送女子去醫院。

“不去醫院!本宮要回去成親!”

可惜她的準相公毫不理會她寧死也要名分的高漲情緒,等在女親王眼裡名不副實的“寶馬”駕到,不由分說,將她塞進鐵箱子,在震天的結婚宣言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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