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彈

來到異世後,便被這裡的大夫折騰得夠嗆。所以揚起一抹冷笑,想對雷憶說不必他假好心,可扯到傷口,痛哼了聲,後知後覺自己的臉被裹了厚厚一層紗布,怔了怔,擡頭看向屋裡的另兩人,就見那個曾有一面之緣的“尤總監”凝住她的臉,欲言又止。她身邊的喬天索性側過眼,不敢與她對視。抿起脣,隱約感到自己的臉可能傷得很嚴重,承乾儼然平靜地說:“給我取面鏡子過來。”

恍若未聞,雷憶仍坐在牀邊,靜靜望着她。尤婧與喬天也遲遲不願去取鏡子過來,直到她猛得拔掉手上的針管,作勢要下牀,喬天才慌張地道:“悠然姐,你別激動。我這就問護士要鏡子。”

承乾這才安靜下來,低眼望着白牀單,目光漸冷。再醜的女人,若是毀了容,也會倍受打擊。莫說曾經顏華如玉的美人。當瞧見映在明澈鏡裡的那張裹得密不透風的臉,不必拆紗布,也從難以隱忍的痛楚之中感知自己徹底毀了容:“連平凡的女人都不成了。”

當她還是德萱親王的時候,因是母妃曾爲羲和第一美人,幾乎如出一轍的樣貌,令她理所當然地豔冠宮廷。可惜來到異世後,變成一個過目即忘的平凡女人,雖然失落,可也在慢慢地適應褪去光環的普通生活。只是現在,她徹徹底底地變成醜女,一個走在街上、絕會吸引無數目光的怪物……

對於恢復到過去那等回頭率極高的現狀,承乾不着痕跡地自嘲一笑。而過分平靜的反應令在場三人皆感不安。直到罪魁禍首的姑姑神色凝重地開口,纔打破死寂一般的沉默:“小嘉闖了那麼大的禍,害季小姐變成這樣,我真的很抱歉,也會通過我的朋友,聯繫國外最好的整容醫生,讓你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沒錯,悠然姐。現在的整容技術那麼發達,你不會破相的。”

雖恨老闆的女兒惹是生非,害得悠然姐險些丟了性命,可身邊的這位藝人總監平日待他們不薄,而且悠然姐傷成這樣,必須利用尤總監的人脈,請最好的醫生,才能讓她恢復原來的樣貌。所以喬天強忍一腔怒氣,開口幫腔。可立時遭到拒絕:“不必!”

斷然回絕的人並非承乾。雷憶冷然揚眉,回首看向尤婧:“我會替悠然找整形醫生,不勞尤總監費心,請回吧。”

當初聽說城東有個極紅的地下樂團,跟助理去酒吧看演出的時候,詫異於他們的人氣,更從迥異於高漲氣氛的淡漠眼神,瞭然那位主唱是個極驕傲的人。就是底下的女粉絲熱烈追捧,照樣無動於衷。後有客人砸重金,讓他們多唱幾首,也不加理會。更別說自己最愛的人受到傷害,沒有立刻找小嘉算帳,已是客氣,自然不屑他們尤家人的施捨。

所以碰了釘子的尤婧並不氣惱,只覺慚愧。畢竟侄女這次闖了大禍,就算雷憶現在就和她提出解約,然後一紙訴狀將小嘉告上法庭,也不奇怪。深深嘆了口氣,不看雷憶,直接對傷重的承乾說:“我和雷憶合作多年,稱得上朋友。所以爲你找整形醫生,不全然是因爲我是小嘉的姑姑,替她收拾爛攤子。所以很希望季小姐能夠考慮我的建議。如有意願,就請告訴喬天,讓她代轉給我可好?”

雖說尤婧是位開明的高管,私下的交情也算不錯。可悠然這回九死一生,甚至爲此毀了容,所以雷憶沉下臉,就要開口趕人,可近旁的女子卻搶在他之前淡淡應承:“尤小姐一番盛情,本宮卻之不恭。”

頭一回聽到承乾這樣自稱,尤婧怔住,不過近旁的喬天苦笑着對她耳語了幾句,瞭然這是車禍後遺症,啼笑皆非地點頭:“季小姐願意,那便好辦了。”轉身就要去聯繫朋友,安排相關事宜,忽聽牀上的女子問:“剛纔尤小姐是不是說過,那個能恢復本宮樣貌的大夫在國外?”

尤婧回身點頭。承乾冷淡一笑:“既是有名的大夫,定是門庭若市。如果爲了本宮,特地趕來中國,本宮會覺得過意不去。不如請尤小姐安排本宮到這位大夫所在的國家接受治療可否?”

話剛出口,當即遭到雷憶的反對。知他存什麼心思,承乾冷笑了笑,淡淡挖苦:“怕本宮從你身邊逃走,是麼?”

雖不知他到底是不是報復季姑娘曾經拋棄過他,纔會瞞下過往,將她據爲己有。可不論真相如何,從平日的點滴之中,還是可以看出他的確很愛季姑娘。亦因此更覺作爲替身的自己有多可笑。微揚起眉,承乾自嘲:“本宮都變成這樣了,你還覺不夠麼?”

“什麼意思?”

從她醒後,便從冷若冰霜的眼神窺得異樣。一再對尤婧下逐客令,也是想和悠然獨處,問明車禍的前因後果。

腦海浮現幾天前在加護病房的情境,雷憶皺眉,心情複雜。作爲肇事者的尤嘉的境況,其實比悠然好不了多少。顱內出血,全身多處骨折,如不是這家醫院的外科主任親自操刀,早便性命不保。昨天早上剛恢復意識,可決口不提如何出的車禍,只說悠然自己沒系妥安全帶,活該如此,令他憤怒至極。如不是一邊的老闆夫婦拖住他,連連爲任性的女兒道歉,他早就衝上前去扇她兩巴掌。好不容易忍到悠然甦醒,又是這等莫名其妙的狀況。一時抑制不住情緒,攥住青梅竹馬的手腕:“你別聽尤嘉胡說八道。”

苦大仇深的眼神,不難想象那個歇斯底里的瘋女人對悠然說了什麼。望着冷笑不語的女子,雷憶焦灼漸深:“我不知道尤嘉對你說了什麼,可相信我,我絕對不是爲了報復,才把你接到身邊照顧。”

無可否認,起初他的確有報復的念頭。可在看到失常的悠然後,除了照顧她,盡力幫助她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他當真沒有別的企圖。卻不知承乾在乎的並不是他的初衷,而是:“你騙了我的身子,讓我白歡喜一場。”

雷憶當年和季悠然的恩恩怨怨,和她茈承乾無關。她在意的,只是雷憶的模棱兩可,讓她誤以爲他是孩子的生父,真心實意地將他當作夫君,當作下半輩子的依靠。可惜這一切不過是場噩夢。即使雷憶並非因爲報復而收留她,也難以改變一個事實:“你愛的是季悠然,恨的是季悠然。滿心滿肺想的是季悠然,沒有絲毫我茈承乾容身的餘地。”

若比驕傲,她比雷憶更甚。所以容不得自己只是一個替身,也不會爲了衣食無憂的生活,自欺欺人,做他的季悠然:“尤小姐,還有喬天,請你們先出去好嗎?”

平聲靜氣,卻隱約威嚴,不容置喙。就是見過風浪的尤婧也不由自主地頜了下首,將眼中隱憂的喬天帶了出去。待房門閉攏,承乾語氣平靜地道:“本宮早便對你說過,本宮不是季悠然。而你認識的那個女子已經死……”

未待解釋清楚季姑娘已是另個世界的“茈承乾”,已然捱了一巴掌。即使裹着厚厚一層紗布,仍感火辣辣地疼。承乾揚起脣,淡淡看向冷怒的男子,同樣自欺欺人,同樣是個可憐人。所以冷笑了聲,重重回摑過去,懲戒他的不敬,亦令他清醒:“你倒是說說,本宮哪裡像‘季悠然’?”

就是失去記憶,一些小習慣仍會下意識地表現出來。可現在的她,性情,生活習慣,與喬天口中的原宿主南轅北轍,更莫說和季悠然一起長大的男子,不可能完全沒有瞧出端倪。所以看着些微動搖的邃眸,承乾擡高下頜,冷笑更深:“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本宮叫茈承乾,來自一個叫做羲和的國家。御封親王,是可以繼承帝位的高貴皇族,不是你這樣的混帳男人可以輕賤的對象。”

她本是名正言順的親王,就算仗勢欺人,也無須負疚於心。只是近前的男子像看怪物一般,懵怔相望,苦澀頓涌心間。可未形於色,最後對雷憶說:“本宮寧可流落街頭,也不會和欺騙過本宮的男人一起生活。所以恢復容貌後,本宮會搬出你的家,往後各走各的,永不相見。”

“休想!”

即使有瞬,他當真以爲面前那個渾身散逸凜冽氣息的女子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季悠然,可聽到承乾斬釘截鐵地提出分手,雷憶斷然拒絕,“你剛動了場大手術,需要靜養。所以別再胡思亂想,好好休息。”

就是當她胡說八道,也不能改變她的心意。承乾輕嗤:“就是季姑娘,你也沒權力將她鎖在身邊,作你的禁臠。更別說本宮和你毫無關係。你不但沒資格像剛纔那樣代本宮決定事情。若是本宮向官府告發你姦污本宮,你在‘娛樂界’的名聲也便毀了。”

只要能離開這個混帳男人,怎般惡毒傷人的話,她都說得出口。所以罔顧內心的掙扎,笑睇面色漸白的男子。直至僵滯半晌後,雷憶忽得笑出聲:“還是我認識的季悠然。夠狠。”

仍不相信此悠然非悠然。承乾挑眉,聽面前的男子輕描淡寫地道:“做完手術回國後,要不要搬出去住,隨便你。”

不若過去的悠然,除了做飯無能,學業和服裝設計都很出色。面前這位自稱親王的小姐除了廚藝尚可,就只會給人添亂。加上她的銀行卡被一羣女暴走族搶走,身邊只剩兩千現金,就是在外租房,也撐不了多久。只要找人盯住她,便不會重蹈覆轍,從他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下意識篤定的眼神,泄了他的心思。承乾漠然一笑,心中暗道咱們走着瞧,繼而用平靜無波的語氣道:“記着,是本宮休了你。”

即使身子已然不潔,許難另尋良人。可皇族的自尊與驕傲,令她難以容忍被人欺騙,更不能丟了面子。所以先下口爲強,就算被對方當作瘋話,一笑置之。承乾仍昂起首,凜然昭告。

“你不再是本宮的正妃。從今兒個起,本宮要廣納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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