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府門口,何小姑正在門口張望,見到藍喬馬車回來,不由放下心中擔憂,奔上前來,等馬車停穩,掀起簾子笑道:“郡主,可算回來了。已經備了早點,您快去吃點兒。”
正說着,瞥見了貞大夫,不由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驚呼道:“師祖過來了,郡主經常盼着您啦”
藍喬遲疑了片刻,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把貞大夫當成了師祖,不由笑道:“看來這丫頭總算是把我當成她師傅了。”
“師傅,您看,您的徒孫都這麼大了。”藍喬揶揄道。
貞大夫捋着鬍鬚哈哈笑起來,道:“這可說明我這一脈傳承倒是不錯。”
何小姑扶着藍喬下馬車,藍喬轉身又扶着貞大夫下了車來。兩人輕輕攙着貞大夫就往郡主府內行去。
貞大夫只左右看看,笑道:“你這郡主府中倒是頗爲別緻。”
藍喬笑道:“那要不師傅以後就住在這兒了。”
貞大夫哈哈笑了下,搖搖頭道:“吳巖城中的妙手堂如今沒了我不行,王林雲雖然有所長進,可現在還難以擔當大任。”
藍喬看看貞大夫蒼老模樣,不由心中心疼,想了想道:“您看這樣如何,我這杏林堂中如今有了兩三個不錯的人選,如若您還看得上的,您就收了其中一人指導一番,然後讓他去妙手堂中坐診,您就在我這兒住着,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也可向您請教。師傅,我是真的很想您啊師傅~~”說到最後,藍喬把那從來沒試過的撒嬌撒潑手段都使了出來,低着頭,蹭着貞大夫手臂,眼睛還藍汪汪如一泓清泉盯着貞大夫看。
何小姑冷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想笑,卻覷見藍喬警告的眼神,不由轉了臉望向周圍美好景緻,搖頭晃腦裝作去欣賞感慨。
貞大夫無兒無女,藍喬是最小的徒弟,老人家最疼愛的通常就是最小那個,這下子被藍喬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愣,不知道說什麼好。又想到藍喬從小就無父無母,帶着弟弟相依爲命,如今雖然時來運轉,但是過去的一切畢竟不可抹去,且如今就算在郡主府中,而她相依爲命的弟弟卻入了宮中,又得了個剋夫的名頭,這不是比以前更加孤單,不由猶豫起來。
“你說的兩三個人如何?”半晌貞大夫才道。
藍喬聽他這樣一說,知道有戲,不由心中一喜,道:“這樣吧,師傅,您先休息,明兒我就帶您過去杏林堂中。”
隨即讓翠珠準備了房間,讓貞大夫休息。又讓人送了熱水,讓貞大夫洗簌,想必他幾日時間日夜兼程風塵僕僕,身上已經很不舒服了。
又着人送了早點過去,吃過之後,就休息一陣。
貞大夫卻不想休息,藍喬說了有幾個不錯,他也有些意動想快些看到,畢竟能夠有越來越多的好大夫這也是他的心願。
於是藍喬不得已,只讓貞大夫休息了一陣,下午時分就帶着他前往杏林堂。
杏林堂中兩個隔間排滿了人,孔大夫和柴臨淵兩人一間,謝志毅一間。自然孔大夫這間的隊伍長些。
孔大夫注意到了藍喬的到來,見到她身邊還有一個白頭髮老頭,只以爲是看病的人,混不在意,只專心把脈。
貞大夫點點頭,這人不錯,見到藍喬來了,並沒有因爲她是郡主所以就拋棄了自己的病人。再看他身旁的那個少年,人清秀,寫得字也不錯,貞大夫說他就寫,寫完了還說了自己的看法。然後兩人比較了這兩個藥方,最後定下一個最妥當的。這少年竟然也對醫藥知之甚深。
貞大夫一臉驚訝看着那柴臨淵。
藍喬知道這少年是會給貞大夫帶來驚喜,不由笑着道:“師傅,這孩子的父親原本就是御醫柴大人,只不過捲入了兩年前的一件公案,因此被斬,這柴臨淵秉承父志,又在醫藥一道卓有天賦,我當時見到都萬分的吃驚。”
看看貞大夫神色,又想了想道:“師傅,您可不要怪我,我那點兒經驗教訓都寫了出來給他們,其中可能就有些是您的傳授。”
貞大夫已經笑起來:“能把這經驗方法傳揚出去,能夠讓更多的病人享受到福祉,這是天大的好事,我可有什麼好怪責你的。”
藍喬知道貞大夫不會在意這些,遂笑眯眯道:“那可不,只有這樣我們的醫術纔會真正得到提高,敝帚自珍,是不能進步。”
一個病人拿了藥方站起身來,對着兩人再三多謝,孔大夫讓他到外面讓人抓藥,外面的學徒很多,除常新和洪達,還有另外的八個人,藍喬還是暫時讓孟三妹留在郡主府中。不過卻讓林曉芬白天過來半日到這醫館中熟悉藥材。
“孔大夫,我來介紹下,這是我的師傅。”藍喬趁着這個空檔對着孔大夫笑道。
孔大夫當即石化,一旁的柴臨淵已經反應過來,對着貞大夫倒頭拜下道:“見過貞大夫”
孔大夫結結巴巴道:“您,您就是三大神醫之一的貞大夫?”
貞大夫笑道:“衆人擡愛罷了,哪裡當得起神醫二字。”
“當得起,當得起,您若然還當不起,又有誰能當得起呢?”孔大夫也回神忙讓座。
“您這邊兒坐”
貞大夫道:“你就繼續忙你吧,要讓外面的百姓久等,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就麻煩了。”
孔大夫這才緩緩坐下,也只敢坐了半邊屁股巔兒。
貞大夫看了看他之後的診斷,點頭,表示孔大夫確實診斷得不錯。孔大夫得了誇讚,樂不可支。
再到了另一邊的謝志毅處,藍喬低聲在貞大夫耳邊道:“這人其實只真正跟着師傅學了一年,到我這兒再學了半年。”除開七年學徒生涯。
貞大夫有些吃驚,細細看他診斷,發現也很有章法,連續看了兩個病人,都沒有任何失誤,不由點頭道:“你讓這謝大夫跟過來郡主府吧”
藍喬聞言明白貞大夫選定了謝大夫,只是明明孔大夫醫術更加嫺熟,柴臨淵更有天資,爲何卻選了謝大夫,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貞大夫明知道孔大夫和柴臨淵不錯,自然不肯讓藍喬的杏林堂吃虧。
藍喬有些汗顏,等告訴謝大夫此事,謝大夫喜不自勝,藍喬本來以爲貞大夫會收徒,哪知道他卻不肯,只肯收了個記名弟子,卻也不曾藏私,只連續一段日子跟在身邊指導,最後讓他去了吳巖城中。
謝大夫知道吳巖城雖是小城,但自己成了貞大夫的記名弟子,還怕不會前途無量麼?所以安心在吳巖城中紮根,後又在城中另娶了一房媳婦,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只是同王林雲總是爭辯良多,王林雲從來不肯服輸。兩人爭來辯去,十五年後,吳巖城中兩個大夫謝大夫與王大夫卻成了可州醫學中的雙璧,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藍喬又帶着貞大夫看了看這些搗藥抓藥的學徒,她已經準備把旁邊的一間鋪子也並了,擴展杏林堂,讓它成爲最大的小兒醫館。
貞大夫聽了她的規劃,看了看旁邊的鋪子,這是一間普通的小店,生意也不怎麼好,希望出多點錢可以讓他們轉讓給藍喬。
至於錢如何來,藍喬說了伊人的事情,並笑道:“師傅,這藥方我可記在了您頭上。所以這店兒其實您也有份。”
貞大夫只笑着搖搖頭,看着她的目中有着爺爺看孫女一般的慈愛。
藍喬心中一熱,想起了藍建楚,這個便宜祖父,哼,纔不要他
藍喬正打算帶着貞大夫去伊人那邊看看,掀起了馬車簾子就要讓貞大夫入內,擡起頭的片刻陡然一愣,手一鬆,簾子順着手指滑滑落下。察覺了自己的失態,藍喬低了頭,若無其事再次去撩簾子,手有些發抖,心中不由暗暗恨自己。
貞大夫察覺藍喬異樣,擡眼看去,就見到一個靛色衣衫青年男子站在杏林堂對面商鋪街道正定定看着他們。
貞大夫對着他微微笑了笑,就見到那青年男子仿似是得到了肯定一般,快速從街道對面過來,到貞大夫身前噗通一聲就跪下行了個大禮。
“不孝學徒李子俊見過師傅。”李子俊道,聲音有些朗潤,以前的李子俊說什麼都是淡淡的,好似說着什麼不關己事的事情,好似什麼都混不在意。
一年過去,就是上一次在梅林見過,那個時候藍喬正被人誣陷,根本就沒有想過去搭理李子俊。今次是第二次見面,藍喬心情漸漸淡然下來,擡眼看向跪在地下的人。
貞大夫笑着扶起他道:“子俊,很好很好,聽聞你如今是五品的御史中丞,算是達成了心願,可要記得當初誓言,要好好做官。”
當初誓言,那個時候藍喬的目中總是抹不去的微笑,總是幸福滿溢。
李子俊彷彿想到了什麼,有些渴望的眼神望向藍喬,卻見到藍喬淡淡而立,好似沒有任何感覺,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陌生人一般。
李子俊心一痛,勉強笑道:“師傅,如今來京中可要多住些日子,什麼時候來我處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