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姓藍的老侯爺,我聽聞是我大軍主帥。”有人插嘴。
“你們真是愚笨如牛,姓藍的老侯爺如今就是大軍主帥。”另一人說完,再看藍喬等人,他們已經向城門口守城而去。
守城見到車隊過來,細數一下竟有二十輛車,猶自疑惑是什麼人竟然在這樣的時候來到真中瘟疫之地,就聽得下面的車隊中有人喊道:“速速開門,我等是朝廷派來協助控制疫情的大夫這位是御醫院的院判寧大夫,這位是益輝郡主”
守城細細看了看車隊的人,確定這些人和漠國人沒有關聯,又看見城樓下站着三個女子,當中一人相比北方人而言,顯得身量不足,衣着縱然樸素,但神情淡然溫和,姿態高雅。漠國的女人絕不是這般模樣。這大概就是益輝郡主了。
益輝郡主之名他也聽過,剋夫以及開醫館的小道消息,他也還是當作笑話聽過,聽聞此時,益輝郡主竟然到了這危險之地,不免有些驚訝。
守城心中思忖,人卻不閒着,只迅速示意士兵開了城門,自己腳步不停到了城門口。
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啓,藍喬看見當先出來一人,身着鎧甲,闊闊闊地向自己等人走來。
寧大夫已經上前,拱手道:“多謝將軍。我等還要立刻去見大帥,還要勞煩將軍帶路。”
藍喬對着此人點頭示意。
守城將軍近距離打量了寧大夫和藍喬一眼,又掃視了身後的衆人,看到掀開簾子的車中,還裝載着草藥,散發出濃郁的氣味。點頭道:“這是自然,寧大人和益輝郡主遠道而來,爲着一城百姓,不顧自身安危,此乃百姓之福。下官即刻帶領前往。”
守城將軍不過五品官職,院判和郡主的職位都高過他,所以他自稱下官。
又示意了身後的士兵,一士兵會意,已經迅速前往藍建楚處報信。
藍喬等人又上了馬車,車隊緩緩往城內駛去。
城外的百姓只趁着這個空隙焦急的向內張望,卻不敢往裡闖。內城門口士兵列隊三層,阻止內城百姓趁此機會跑出去。
藍喬掀起簾子一路看過去,城中並沒有她想象中的混亂,雖然街道上也有奄奄一息的百姓,但是數量並不多,而且不斷有士兵經過,看見這樣的百姓,直接就押送着不知去了何處。
藍喬心中疑慮,只等見到了藍建楚再問。
藍建楚人等如今住在刺史府中,原來的刺史在真中城破的時候就已被殺害,連同家小一起,僕役丫鬟也被殺了大半,還是後來忽而博想到佔領了真中,總不能無人伺候,才留了十幾個小的。
藍建楚趕走了忽而博,這十幾個丫鬟僕役就好似見了親人一般,痛哭流涕,考察過這些人的底細,藍建楚沒有發現問題,也就把他們繼續留在了府中。
刺史府前門處是公堂審案之所,後面纔是後廳內堂,內堂很大,廂房很多,這些將領大多數住在其中。
纔到刺史府門口,藍喬還未曾下車,蕭宇驚喜的聲音就已經傳來。
“姐,你來了麼?”藍喬掀開簾子,看見修眉朗目少年已經到了身前,情不自禁把她抱了個滿懷。
藍喬伏在他高過自己半截的肩膀,才發覺半年不見,他又長高了不少。
藍喬笑了笑,陡然纔想到什麼,身子一僵,本來要拍向蕭宇額頭的手停留在半空,不知放在何處纔好。
蕭宇感覺到了異樣,神色一黯,緩緩鬆開手,擡目卻是笑意盈盈。
“好久不見你,真想你”他忽略了“姐”字。
藍喬見他鬆開了手,本來跳得有些急劇的心臟才緩了下來,略有些不自在道:“嗯,姐……也好想你。”
蕭宇恍若未覺,只笑道:“大帥還在廳中等候,我們快些過去。”
藍喬點頭,擡頭往門口行去,就見到尹書站在門口,冷漠的神態,藍喬對着他笑了笑,似乎也看到尹書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溫暖的笑意。
身後數十人跟隨一起入內,藍喬緊跟寧大人身後。
轉過辦案之地,轉過後面廳中,看見正中坐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將,皺紋滿臉,卻精神矍鑠。寧大人倒頭就拜道:“見過大帥。”
“見過大帥”藍喬偕同身後數十人一起跪拜。
“起了,你們就是朝廷派來援助的大夫?”藍建楚問道。
寧大人點頭道:“正是,我們車馬輕便,所以先行過來,藥草也只帶了十之一二。另有藥草緊隨糧草而來。”
說到糧草,藍建楚身旁的幾人鬆了口氣,最怕沒了這個東西,要不然只怕撐不了幾日。幾萬大軍,在戰爭中折損了幾千,要是因爲這瘟疫全交代到了這兒,那就是時運不濟了。
可如今朝廷不僅派了軍隊送糧草,又派了大夫過來,那就說明朝廷並沒有放棄他們的打算。也或者說這場瘟疫也許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嚴重,否則怎麼耗費人力物力財力來救助。
一旁的副帥尹星沉已經笑道:“朝廷派了你們過來,可是聽了病情,知道療治的法子?”
寧大夫看了藍喬一眼,高聲道:“是益輝郡主在皇上面前力言可以救治,說服衆臣,這纔有了這個機會。”
廳中人都愣了愣,藍建楚神色複雜看了藍喬一眼,道:“你個小小郡主,是否過於大話?若療治不及,豈不是誤了自己性命。”
藍喬正色道:“此病定然可以醫治。諸位都不必恐慌,我們這些大夫一定盡心盡力療治衆人。還請大帥速速清理城中蚊蟲,戰死將士或者病死之人的屍體須得火化,不能繼續隨意掩埋,甚至胡亂拖到亂葬崗了事。亂葬崗的屍體也必須清理乾淨。”
“火化”藍建楚皺眉道,戰死的將士們的屍身已經就地掩埋,敵軍的屍體也送還草原。戰爭中若然遇到傷亡過多,也會有火化的時候。但是百姓信奉人死爲大,入土爲安,這樣的想法之下,親人死在眼前,只怕很難讓百姓接受火化。
“瘧疾爲血液傳播,只要沒有蚊蟲叮咬,就難以傳播開去。屍體滋生細……蚊蟲,平日裡掩埋屍身即可,可現如今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控制疫情傳播,最好就是火化屍身。況且,”藍喬頓了下,接着道,“腐爛的屍身若有老鼠竄動,翻出地面來,天氣逐漸炎熱,只怕一日又會生出許多蚊蠅。”
藍喬說完,周圍靜悄悄,藍建楚和尹星沉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前日他們已經接到了皇上的詔書,即刻就對城中蚊蟲進行了清理,縱然好了些,但並沒有得到根本解決。
現在藍喬說到了這點問題,他們頓時有些醒悟。
藍建楚若有所思,和尹星沉低頭商量了兩句,就道:“傳令下去,每家每戶見鼠就打,每五百隻老鼠賞銀一兩。每日卯時和申時集中燒燬。”已經埋葬的屍身不好再次翻出來燒燬,但是他們可以從另個角度去做。
藍喬想了想,這樣更好,可以從根本上杜絕。以往的屍身就算了,可是已經染病的屍身卻是一定要火化才行。不過一路過來,街道還算整潔,這些病人不知去了哪裡?
寧大人卻已經問起:“敢問大帥,今日過來見街道整潔,竟然不似瘟疫之城,只不知這些染病之人去了何處?”
一旁的小將已經接口道:“大帥已經專門把染病之人放去了東城,東城開闢出了十幾畝地。那裡有一片空宅,有人家的都被遷移去了他處,現在所有病人都在此處統一管理,不得外出。”
“事不宜遲,我們如今就過去看看如何?”寧大夫建議。
衆人點頭應允。
藍喬着人拿出了一些藥草,讓下人榨了汁兒上來,道:“各位,爲安全起見,每人皮膚露出來的部分最好塗抹上一點汁液。這些爲驅蟲的藥草,藥效爲兩個時辰。”
衆人在自己臉上塗抹好了,一起前往東城。
漠國人退兵之時,倒是俘獲了數十匹戰馬。此時人人一匹,藍喬等大夫還是在馬車之中。
蕭宇一直跟在馬車旁邊,藍喬偷眼望去,尹書的馬匹也掉在身後,不多不少,一直保持同樣的距離。
藍喬又掃了眼衆人,大多數人她都有些印象,唯獨不見藍遠志。
藍喬掀起簾子,對一旁的蕭宇道:“蕭宇,怎的不見大哥?”
蕭宇神色一頓,才道:“大哥受了傷,一直在休養。”
藍喬驚道:“怎沒見家書中說起?”
蕭宇道:“大帥怕大嫂擔憂,動了胎氣,所以隱瞞住了。你放心,不嚴重。”
藍喬見蕭宇神色輕鬆,想必此話不假,也就沒有追究下去。
一路上道路少有人在,家家戶戶閉門過日子。有病的人都被送去東城,有家人自願去照料,剩下的安安分分,大門也不出。
不過每日裡士兵還是會挨家挨戶的檢查,怕有人家中明明有病人,卻害怕被送走,所以隱瞞不報。每日裡都會拉出數十或者十數個人。
疫情現在沒有得到控制,但病人增長的速度也並沒有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