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喬瞪大眼道:“我幾時有了親事?”
心中卻有些忐忑,難不成藍宇知道自己和李子俊的約定?
藍宇盯着藍喬,只看得藍喬不自在了,他才笑道:“我這不是騙他麼?況且,你有沒有親事也是不確定的事情,反正爹孃早就不在了。
說到最後聲音低了下來,藍喬心中一軟,想到他小小年紀就無父無母,不由輕輕一攬藍宇道:“藍宇放心,雖然爹孃不在了,可是姐姐會一直陪着你的”
藍宇眨巴着大眼,突然道:“一直麼?”
“嗯”
“就是一輩子?”
“嗯”
“就是永遠?”
“嗯”
“說話可要算數”藍宇狡黠一笑,突然伸出小指頭,擡起到了眼前,看着藍喬。
藍喬看着他小孩子舉動,忍不住笑起來,也伸出小指頭兩相勾了勾,然後兩個大拇指好似蓋章一般,鄭重其事印在了一起。
瑞華國明德十七年正月初二,藍喬印下了人生中第一個承諾。
開過了年,天氣好轉,冰雪融化,萬物有了春的氣息。
二月的春闈很快又開始了,貞大夫也從親戚家中回來。藍喬有時候望着北方,心中默默地祝願。
楊柳抽芽,草色漸綠,三月的一天早晨,和往常一樣,天氣挺好的,暖和的微風吹來,捲起了藍喬的髮絲飄蕩,歡快地起舞。
“噹噹噹”鑼鼓開道,好似有好幾人齊齊敲起來,聲音從街道的這一頭到那一頭都清清楚楚,古老的小城彷彿有些承載不住這喧擾,城牆斑駁的牆灰都被震得撲簌簌落下,妙手堂衆人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異。
吳巖城又有大事了
施明探探頭,把門悄悄掩了半邊,壓低聲音道:“可不知道是好是壞?”
藍喬不語,另外的幾人也有些緊張,上次趙府那單事,讓大家都有些心有餘悸,生怕自己哪天端坐家中,禍從天降。
藍喬也側着耳朵細聽,又有聲音遠遠傳來:“可州吳縣吳巖城李府老爺高中貢士”
“可州吳縣吳巖城李府老爺高中貢士”
“可州吳縣吳巖城李府老爺高中貢士”
……
一聲聲拉長而誇張的聲音響起來,再遠遠地傳開。
施明第一個回過神來,疑惑了一下,有些不確定道:“李府老爺?是是……李師弟?”
藍喬的心已經猛烈地跳動起來,一定是,一定是
她興奮得跑出來堂外,站在門口等着遠處鑼鼓開道。心中除了興奮還是興奮,李子俊如果中了貢士,那麼就可以參加殿試,殿試重新排名次,無論是進士及第,還是賜進士出身,賜同進士出身,他就會有一個名額。就算是這一次無法做官,只要再等三年吏部考覈過了,朝廷就可以授予官職。
到時候他做官爲民的理想,不就可以實現了麼?他的孃親也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終於等到了開道的人員到了眼前,藍喬急忙過去高聲問道:“官老爺,您說得李老爺,可是李子駿?”
那人桀驁看了藍喬一眼,昂然道:“大膽,竟敢直呼老爺名諱”
藍喬愣了下,就被王林雲往身後一拉,賠笑道:“我師妹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就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那人冷哼一聲,想着有正事要做,袖子一拂,繼續往城西李子俊家方向而去。
王林雲躬身等待他們過了,才神色複雜地入了內堂,也不出聲。
施明興高采烈道:“我們去看看李老夫人吧”任福樑浩兩人連連點頭。
王林雲低頭不語,藍喬見到他神情有些沮喪,不由安慰道:“王師兄,你有自己的優勢,不用總是和別人比”
王林雲渾身顫了下,擡頭勉強笑道:“我和別人比什麼?”
藍喬看着他死鴨子嘴硬,也不點破,只笑道:“李師兄中了貢士,很快就會入朝爲官,一朝夙願得成,我們也該爲他慶賀慶賀。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王林雲卻搖搖頭,神色冷淡下來,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和他本就關係不好,現在無謂去做個小人。”
藍喬愣住了,看着王林雲彷彿不認識的人般,不得不說,他這話很有道理,難得他竟如此清醒,看來上次的事情之後,他果然長了個腦子。
藍喬也不勉強,就準備和施明等人過去看看。又想着現在那裡一定很熱鬧,早點去幫忙也好。不過今日有官員開道,想必沒有人敢亂來。自己等人現在忙着過去,到時候又是衝撞了這驕傲自大的小官就麻煩了。
藍喬等人行到門外不遠處,果然見到李子俊家小院門外有官兵守着,這陣勢果然和上次不同,周圍的鄰里也不敢過去,只遠遠看着。藍喬也就站在遠處等候。
等了一陣,看到開始那個對藍喬聲色俱厲的男人出來,李老夫人跟在他身後,似乎是送別。
藍喬也不在意,等一等就好。
哪裡知道那人眼色一使,守着門的幾人竟然齊刷刷往裡面行去,李老夫人也對着那小官福福身,然後入內。
這是幹什麼?
藍喬有些納罕,又過了一陣,這些人擡了些東西出來,李老夫人也緩緩步出,很快的兩輛馬車過來,從一輛馬車上面行下來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一個端莊秀麗,一個俏麗活潑,見到李老夫人,躬身行禮,說着什麼,藍喬也聽不清楚,只見到李老夫人開始詫異,之後看着她們的目光很是滿意,連連點頭,讓這些人把東西搬了上去。
東西收拾好了,李老夫人回頭望了望那間低矮的院子,有些不捨,再一掃衆人,果不其然看到了藍喬,微微愣了下,就笑着對藍喬招手。
藍喬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有些忐忑行過去。
李老夫人伸手拉住了她笑道:“喬兒,這幾年來多得你們妙手堂照顧。”
藍喬急忙擺手道:“不用,不用,這都是師傅的……”
“這些日子也多虧你經常過來這裡陪着我這老婆子,唉,我們能有今日都是你們師徒的恩德。當初子駿他父……”李夫人擡起袖子抹了抹眼角。
藍喬微笑輕聲勸道:“李師兄他有了出息,您現在可算是苦盡甘來。別哭了傷着眼睛,讓李師兄擔心。”
李夫人放下袖子,上下打量了藍喬幾下,微微笑起來,輕輕一拉藍喬雙手,道:“喬兒,我知道你和子駿……”
“老夫人,可別讓大人久等了,我們……”一旁那個端莊的丫鬟笑着打斷了李夫人的話。
李夫人有些不悅,皺着眉頭望了望開始那個官員,果然發現了他臉上已經呈現出不耐煩的神色,不由低沉下嗓子,對那丫鬟怒道:“我和子駿能有今日,都是多得妙手堂貞大夫和藍大夫照顧,做人豈可忘本?今日將要離去,和藍大夫說上幾句,怎麼就不行了?若然如此,這京城我不去也罷”
另一個丫鬟驚呼了聲:“藍大夫?”
那官員聽了也着意看了藍喬幾眼,“可是吳巖城中人人稱頌的藍大夫?”
藍喬目光轉向那人,淡淡道:“不敢當,正是藍喬”
兩丫鬟對望一眼,看着藍喬的目光中多了絲戒備。
藍喬敏銳地感受到了變化,不着痕跡看了過去。
“老夫人,您今日要入京城?”藍喬小心翼翼問道。
李老夫人聽到藍喬問起,薄怒漸退,笑道:“是啊,子駿就要殿試,所以央人把我接了過去。”
藍喬點點頭,有些疑惑道:“那您去了京中住在何處?”
李夫人目光一瞟身後兩丫鬟,淡淡道:“曹大人有了安排。這些人都是曹大人的人。”
曹大人,後來藍喬算是明白了,就是可州的父母官,可州刺史,李子俊被這人賞識,自然是好的。
聽李老夫人這麼一說,那個活潑點的丫鬟趕忙道:“我們都是曹大人撥到李公子身邊的貼身丫鬟。”
藍喬覺得自己聽出了隱隱的得意,不知道是不是多疑了。不過仍舊微笑道:“還要勞煩兩位姐姐。”
端莊丫鬟笑道:“不勞煩,照顧公子本就是我們分內之事。我們還要多謝藍大夫以往對老夫人和公子的照料。”低下頭來掃視了活潑丫鬟,兩人都似乎有些羞澀。
兩人含羞帶怯的表情讓藍喬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深呼吸一口氣,只做不在意,對李老夫人笑道:“既然京中有人照料,那我和師傅就放心了。一路順風。”
李老夫人點點頭,捏着藍喬的手道:“喬兒不必多心,很多事情我清楚,自會爲你做主。”
藍喬低頭輕輕嗯了聲,還是揚起了笑臉。
李老夫人再望望周圍鄰里,對着大家點點頭,說了聲:“多謝”然後徑直上了馬車,拉下了轎簾。
那官員說了聲,“走”頓時馬伕鞭子一揚,抽在馬背上,馬兒撒開四蹄,煙塵肆意,漸漸不見蹤影。
藍喬看着消失在遠方的車馬,想起了剛纔的事情,覺得一腔熱情,頃刻間散去不少。
摸了摸袖中,那封信她還隨身帶着,距離這封信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半年,半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藍喬突然之間沒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