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定是我的倒黴日,剛撞上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陸離,纔出竹林就跟人撞了個滿懷,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麼,坐在地上舍不得起來了?”
戲謔的笑聲在我頭頂上響起來,我忙擡頭看過去,這個人正是那天晚上在旅館大廳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話的王新宇!
我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嘀嘀咕咕罵道,“真特麼晦氣,剛撞上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陸離,現在又撞上了一個腦子不正常的王新宇。”
“我腦子不正常,你腦子正常?”他雙手抱胸,笑眯眯的說。
也沒有搭理他,就往鎮子的方向走去,他跟在我身後問,“顧小沫,怎麼樣,有沒有想起點什麼?”
“需要想起點什麼?”
他砸吧了一下嘴,低聲笑着,“我都已經將六芒星陣還原了,你還沒有想起點什麼?”
“什麼六芒星陣?”我明知故問,六芒星陣我還是知道的,我曾在我們家的書裡看過,那是封印比較厲害的鬼怪用的陣。但是他用了一個非常古怪的字眼——還原,這不得不讓我生出戒備的心。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戒備,他朝着我笑了笑,輕鬆的說,“我是妖,你不用猜測。”
見他說的這麼輕鬆,我差一點一頭栽到田地裡,他伸手拉住了我,嚇得我往身後蹦了好幾步。伸出這一隻手來做出抵擋的姿勢,哆哆嗦嗦的說,“我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怪之類的東西,你……你別想惡作劇的嚇唬我。”
“你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怪,那個真實的世界裡,你身邊很多鬼怪。但是你學藝不精,性格懦弱,遇到那些鬼怪只疲於應付,根本解決不了。”他抱着手臂,說的雲淡風輕。
“你說的那個世界到底在哪裡,我爲什麼會來到這裡?我遺失的那一部分記憶,你也知道嗎?”心裡的好奇都快把我逼瘋了,現在抓到一個知道內情的,我當然是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必須自己想起那段記憶,你才能回到現實的世界。如若你一輩子想不起來,你就一直被困在這個幻境裡,直到老死。”
“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王新宇的眼神黯淡下來,愣了很久才說,“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包括你。”
“我?難道連我也是假的,不存在的?”我使勁搖搖頭,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痛立即瀰漫開來,我舉着被自己掐紅的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我有疼痛感,我怎麼會是不存在的?”
“這些事情需要你自己來發覺,即便我告訴了你所有的始末,只要你自己不願意回想起,你依舊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裡。”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顧小沫,你願意留在這裡嗎?願意留在那個千年老鬼給你製造的幻境裡?”
我使勁的搖頭,“我的人生我自己支配,我不要活在任何人的支配下。”
王新宇笑眯眯的說,“顧小沫,希望你說到做到,我也會盡力的幫你。”
他轉身就走,我在他背後大聲的問,“你爲什麼要幫我?”
王新宇身體一僵,愣了很久,頭也沒有回的說,“顧小沫,這個世界上妖魔鬼怪、人畜橫行,但身體裡有妖怪的血脈卻選擇做人類的只有你而已。若是你也變成了妖,這個世界就太無趣了。”
他越走越遠,我卻呆呆的愣在竹林外半天沒有回過神。
身體裡有妖怪的血脈?
我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這雙手,怎麼也沒有辦法相信這雙看起來是人的手,怎麼就有着妖怪的血脈。
如果王新宇是在騙我,那麼他騙我究竟是爲了什麼,我身上有什麼是他需要的?如果沒有騙我,那就是我身體裡真的有妖怪的血脈,若是妖怪,爲何我會在人類的世界?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嗎,難道我姥姥和我媽真的能看到妖怪?
歸心似箭,但寫生的時候根本就不能請假,我也沒有辦法立即回去問問我媽和姥姥關於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妖怪的事情。
失魂落魄的回到住的地方,鬱文景她們還沒有回來,我洗漱了一下躺在牀上,梳理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從我突然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的吃人的母親、殺人的中年男人,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詭異,難道這對母子是鬼?還有血紅的嫁衣、半夜尋來的女鬼、六芒星陣,這些到底是寓意着什麼,跟我需要回想起來的記憶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撓着頭,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下手。
正在我糾結間,室內溫度突然下降了,降的厲害。雖然驚詫室內溫度的轉變,我立即將被子裹到了身上,我連鬱文景牀上的被子都裹到了身上,可還是覺得冷的要命,那種陰冷的感覺一直往骨頭裡鑽,好像無論穿多少衣服,蓋多少牀被子都無法阻止這種寒冷。現在不是寒冬臘月的,怎麼突然間冷的這麼詭異?
這個房間實在是待不下去了,我連滾帶爬的朝着門口掙扎過去,抓到門把手的時候,感覺就像是摸到了冰塊。無論我怎麼拽,都拽不開房間的門,我開始焦急、恐懼。
人對未知的事物都是恐懼的,現在無端端發生這樣的事情,我驚慌失措,大聲的叫喊:“救命!救命!”
直到叫出來,我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聽不見。
耳邊出現了馬蹄聲,廝殺聲,我裹着被子哆哆嗦嗦轉過身去,只見到處都是屍體和鮮血。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站在了這個廝殺的戰場,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視死如歸,他們相互廝殺着、掙扎着,殺一個人就跟殺一隻雞似的。
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張大嘴巴想哭哭不出,想叫叫也發不出聲音。我眼睜睜的看着那些人在我眼前一個一個的倒下來,鮮血不住的往外噴。
“就是那個妖女,自從跟了那個冥界來的惡鬼後,人間的厄運不斷!”
“這種女人就該燒死!”
“對,就該燒死!”
嘰嘰喳喳的聲音在我耳邊不斷的響起,吵得我腦子疼。我茫然四顧,周圍殺戮的場景已經不見了,所有的人對着錦衣華服的女人指指點點,那個女人的臉讓我覺得隱隱有些熟悉。
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但是在哪裡見過?我想不起來,腦袋隱隱作痛,似乎有些碎片閃過,終究什麼都沒有抓住。
有人朝着錦衣華服的女人扔爛菜、臭雞蛋,人人嘴裡都在罵罵咧咧。嘈雜聲太大,我幾乎聽不清他們在罵些什麼。那個女人的衣服很快變的骯髒不堪,她不住的躲閃着,試圖解釋,“陸離不是惡鬼,不是他帶來的厄運。”
我聽不清別人的話,可是這個錦衣華服女人的話卻讓我聽的清清楚楚。陸離?難道就是在食人母子那裡救我的陸離?
如果錦衣華服女人嘴裡的陸離就是我認識的陸離,那麼我認識的陸離根本就不會是人!
不是人,那麼陸離是什麼?
“陸離不是帶來厄運的惡鬼!”女人挺着那些爛菜葉子、臭雞蛋開始大聲的叫着。所有的人都跟瘋了一樣,相互擁擠着,似乎要將女人生吞活剝。女人被人羣們推倒在地,很多雙手立即伸了過去,似乎想讓女人在這裡結束生命。
正在擁擠間,突然來了一對士兵,他們隔開了人羣和女人,將狼狽不堪女人帶走了。
我跟在女人的身後,這時候才發現,周圍所有的人似乎都看不見我。只要我碰到任何人或物,我的身體立即會霧化,雖然感覺奇怪,但現在那個女人對我來說更爲重要。
女人沒有被送往家裡,她不住的問周圍的士兵:“你們要將我帶去哪裡?我是相國府的瓔珞,你們只需將我送回相國府即可。”
然而並沒有士兵理會她,徑直將她送到了天牢。瓔珞掙扎着不肯進去,大聲的辯解,“我並沒有犯罪,爲什麼將我押進天牢?”
身旁有士兵呵斥,“上頭說你有罪,你就有罪!”
“上頭是誰?我犯了什麼罪,你們要將我投進天牢?不曾受審就將我押進天牢,於情於理都不合!”她的衣服污穢不堪,她的頭髮也在掙扎中撒亂的要命,但是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讓人沒有辦法輕視。
士兵似乎是見慣了這種場面,連拖帶拽的將瓔珞扔進了牢獄之中。她爬了起來,對着牢籠外的士兵大聲質問,“我是相國府的嫡女,你們膽敢如此對我,就不怕日後會有重責?”
士兵並沒有理會像瘋子一樣的瓔珞,轉身就離開了天牢,無論瓔珞在天牢裡如何的掙扎、尖叫,都沒有人進來看一眼。
我茫然四顧,很顯然根本就沒有人能看到我。我轉身朝着天牢外面跑去,一踏出天牢,就發現外面變了天。
這裡根本就不是天牢的入口,這麼金碧輝煌的屋子,大概是最有錢的人所居住之地。
“既是妖女,便請先生就此解決,以緩解民怨。”低沉的男聲讓我有些心驚,我伸頭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男子劍眉星目,五官俊美,一身黑色的袍子上繡着八爪金龍,更襯托出他的器宇軒昂。他的旁邊還站着一個白髮蒼蒼,拿着拂塵的中年男人,只見這個中年男人面上無須,臉色泛着不健康的蒼白,脣紅齒白,低眉順目的站在黑色金龍袍男人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