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琦由衷的讚歎,我臉上卻一紅,“不是我弄的。”
“是你男朋友弄的?”
“嗯。”
“你男朋友真貼心。”
可以聽得出來章琦不是嘲諷,而是由衷的稱讚。聽到別人誇陸離,覺得比別人誇我感覺還要好。
我戳了戳她問,“你有男朋友嗎?”
章琦嘆了一口氣,眼睛卻一直盯着天花板說,“沒有,倒是在阿姨的安排下相了幾次親,阿姨說找男朋友主要看家世。家裡有錢的話,嫁過去不會吃苦,所以見的都是家裡條件比較好的。”
“那你自己怎麼想?”
章琦輕笑了一陣才說,“能怎麼想,家裡條件是一定要好的,關鍵還是需要三觀一致,不過這樣太難找了!那些相親對象中也有對我好的,只是我對他們沒有感覺。”
“你年紀還小,慢慢找唄。”
“對了,小顧你男朋友是怎樣的人啊?”
章琦就像是好奇寶寶一樣,立即翻了個身,趴在牀上側着頭看着我問。
“是怎樣的人……”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外冷內熱,很貼心。”
“聽你這麼說,你男朋友一定對你很好了。”
“嗯,對我很好。”
“小顧,我累了,我們睡吧?”章琦翻身躺在牀上,絲毫沒有打算繼續她妹妹的事情。而我也不好追根究底的問。也就輕輕應了一聲,各自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間突然覺得房間多出了一雙眼睛,盯得我難受的很,想要快一點清醒,卻一直沒有醒過來。視覺受阻,但是聽覺卻異常的敏銳,我聽到房間裡有響聲,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來走去。
突然想起來今晚我帶着同事章琦回來睡覺了,大概是她上廁所的聲音吧。
想要翻個身繼續睡,身體卻怎麼都動不了!
“還我命來!”
突然聽到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不像是大人的聲音,倒是像是個孩子。
我身上寒毛直豎,想要立即醒過來,卻發現眼皮子重的很,怎麼都睜不開!
要命,可能章琦過來的時候把纏着她的東西也帶來了!
那個孩子的聲音一直嚷着:“還我命來!”
一聲接着一聲就跟催命一樣,睡在我身邊的章琦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聲,讓我覺着腦袋都要炸了。
心裡默唸驅鬼咒,好像沒有什麼用。
房間裡依舊是嘈雜的響聲,而我耳邊依舊是章琦痛苦的呻吟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明明可以視而不見的,非要自不量力的湊上前。
看吧,現在報應就來了。
心裡默唸了幾遍驅鬼咒,終於能掀開眼皮子了,我看到房間的窗戶正不斷一開一合。牀腳上站着一個小小的身體,憑藉着天花板上的光亮,看清了站在我牀尾的就是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嬰兒!
她踩在章琦的腳上,邊念着‘還我命來’邊從章琦的腳上朝着肚子上走過來。
隨着她越走越近,我覺着鼻尖縈繞着濃重的血腥氣和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心裡一個激靈,大概猜得到這個小嬰兒或許就是章琦早夭的孿生妹妹!
突然身體一輕,腦袋一陣眩暈,似乎被拉進了一個不斷旋轉的空間,我並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耳邊是咕嚕咕嚕的水聲,讓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睜開眼睛到處是混混沌沌的,什麼都看不清。
突然有個軟軟的東西碰觸到我,我想看清碰觸我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眼前所有的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去死!去死!”
腦袋裡突然出現了這樣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正在我發愣的時候脖子上突然繞上了什麼東西,勒的我喘不過來氣。我伸手就去拽,卻發現雙手使不上力氣。五官裡頭被涌進來的水浸泡着,讓我分不清東南西北,也弄不清楚現在的狀態。
腦袋缺氧,讓我呼吸不上來,唯有那一聲聲帶着惡毒的‘去死’在我耳中、腦海裡迴盪。
猛然驚醒,立即坐起來直喘氣。
愣了一會兒才發現天已經大亮,看了看一邊還在呼呼大睡的章琦,心底徒然生出一股寒意。
身上的睡衣都被汗溼了,輕手輕腳的去了浴室洗了個澡和頭髮,早餐做好的時候我才把章琦叫起來。
章琦眼睛下面的烏青更嚴重,就像是被人揍了一頓似的。
我勉強笑了笑問,“昨晚睡得好嗎?”
“一直做噩夢,總覺得身上壓了個很重的東西,都喘不過來氣了。”看了看我,有點不好意思的問,“昨晚……我打擾你睡覺了嗎?”
我趕緊搖了搖頭,“沒有,我偶爾有失眠的症狀,過幾天就好了。先吃早餐吧,我們還得去上班。”
去上班的路上我一直比章琦慢了兩步,看着章琦的背影時不時的陷入沉思。
昨天晚上我究竟被那隻小鬼拉入到了什麼地方,那一句句帶着惡意的‘去死’到底是誰說的。
“章琦,昨天在你房間裡看到的那張畫……”
我一直很在意昨天在章琦房間裡看到的那張扭曲的畫,昨天想問來着,可是她似乎並不想說。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即便我想忍着不問,也是做不到了。
章琦驚訝的看着我問,“那張畫怎麼了?”
“你怎麼想起來畫那張畫?”
章琦低下了頭,想了半晌才說,“其實畫那張畫的時候我並沒有意識,而是睡了一覺,那張畫就在畫板上了。你也知道我畫畫的水平,那張畫明暗分明,根本就不像是我畫的。”
“可是在你的房間裡。”
“大概是從我十三歲的時候開始,我房間裡總會有一張畫板,有時候醒過來畫板上就會有一張畫。畫的內容感覺都差不多,裡面的人都是同一個,只是姿勢、表情不同而已。後來我開始自學畫畫,卻怎麼都沒有進步,我想是我沒有畫畫的天賦。”
“你就沒有好奇過出現在你房間裡的畫?”
“我媽說那些話都是我畫出來的,那時候我晚上學習要到很晚,我媽經常會在臨睡覺前給我端一杯牛奶。後來就發現有時候進我房間的時候我會在畫板前面畫畫,態度認真。”
章琦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並不像昨天那麼恐懼,好像還帶着幾分淡然。
“一直都是這樣?”
“也不是,自從我去學軟件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半年前我突然想學畫畫,就買了畫板和筆之類的工具,雖然我一直努力,但一直沒有什麼進步。房間出現那張畫也就是前幾天的事情,雖然心裡有疑惑,但是沒有值得相信的人,也就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那出現莫名其妙的畫之前,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章琦似乎是陷入了回憶,想了很久才說,“我媽說我小時候經常對着空氣說話,有個看不見的玩伴。當時我媽以爲我只是想博得大人們的注意力,並沒有多管我。”
“那你還能記得你玩伴的樣子嗎?”
章琦點了點頭,小聲的說,“怎麼可能不記得,那就是另一個我啊!我穿着什麼衣服,她就穿着什麼衣服,我說什麼話她就說什麼話。”
“章琦……”
她看着我笑了一下,隨即又落寞的說,“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她就不見了,沒過幾年房間就出現莫名其妙的畫。”
我翻了翻揹包裡,翻出一張前幾天我用自己血和着硃砂畫的符籙遞給她,“章琦,這是我前幾天去廟裡求得護身符,你貼身帶着吧。”
章琦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接了過去,吶吶的說,“謝謝。”
“不客氣,我們是朋友啊。”
章琦點了點頭,踟躕了一會,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問,“小顧,我最近可以一直去你家住嗎?”
想起陸離和昨天晚上的那隻小鬼,我有點猶豫。
本以爲纏着章琦的鬼不過是馬路上橫死的司機,誰知道會是她的妹妹!要是她妹妹一生氣,就把我弄死了怎麼辦?
我很惜命!
“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章琦大概是看出來的我猶豫,隨即又趕緊補充,“不方便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住的。”
“怎麼想住我家?”
“我現在很害怕一個人待着,總覺得有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在搞我!”她恐懼的看了看四周,隨即說,“昨天晚上知道你就在我身邊,我安心了很多,睡得也比之前好一點。”
“那我得跟我男朋友商量一下。”我朝着章琦尷尬的笑了笑,“我男朋友很小心眼,我怕他生氣。”
“沒關係的,不用顧慮我。”章琦連連擺手,臉上通紅,“我不知道你和你男朋友住在一起。”
我尷尬的笑着,雖然不想接手章琦這個爛攤子。可是看着她活的這麼小心翼翼,又要養生母的份上,實在是狠不下心來不管不顧。
她的工資有一半都寄回家給她母親,這幾年在存錢,想要給她媽媽買一套房子。
自從她爸爸和她媽媽離婚後,她媽媽就沒有經濟來源,一直跟姥姥和姥爺住在一起。如果她姥姥和姥爺就她媽媽一個孩子也就罷了,關鍵章琦還有一個舅舅。以後章琦姥爺的財產都是舅舅的,跟她媽媽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章琦看得很透徹,一旦她的姥爺和姥姥撒手人寰,她的母親就會被舅舅趕出來。
這個城市的生活水平太高,要是把她母親接過來,她的那點工資根本就不夠生活。所以趁姥姥和姥爺還在世的時候,她得儘快存夠給她母親買房子的首付。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躲在角落裡給陸離打了電話,陸離沉默了很久才問,“是不是又遇上了什麼事情?”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陸離坦白了。
“辦公室的同事可能被她早夭的孿生妹妹給纏上了,我看她很可憐……”
“所以同情心氾濫了?”
“對不起,陸離。”
即便知道電話那頭陸離看不到我的表情,可還是做出了歉疚的樣子。
陸離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這纔是你,我不怪你。晚上我們見一面,讓我看看她身上究竟纏着什麼。”
“陸離——”
“嗯?”
我小心翼翼的問,“你生氣了嗎?”
“沒有生氣。”
“謝謝你。”
陸離輕嘆一聲說,“晚上再見吧。”
看着吃完飯回來的章琦,笑着說,“章琦,晚上你可以繼續去我家住。”
“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看着欣喜的章琦,怎麼也狠不下心來拒絕,“晚上我男朋友要過來跟我們一起吃飯,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