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沒有希望,隨便一點又怎麼樣?她從來就不在意我的死活,只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高樺慘淡一笑,低聲說,“一旦沒有按照她要求的數目交錢,她就會破口大罵,這麼沒用怎麼不去死,這麼懶做婊子都不會有人要你。也許我死了,對她纔是最好的,她可以全心全意的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搬到姥姥家,全部送給沒出息的舅舅。”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又這樣遭遇確實值得同情,但也不應該這麼輕賤自己。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對你很好的人,你會發現以前所經歷的一切不幸都是值得的,都是爲了讓自己變得更好,遇到對自己更好的人。”美女醫生在旁邊溫柔的勸着,“我們應該心存感恩。”
“再也不會遇到啦,我不夠強大啊!”高樺故作輕鬆的說,卻只能讓人更加的心疼。
夜更加深沉,餓的胃一陣一陣的抽痛,美女醫生盯着我咕嚕咕嚕叫的肚子笑着說,“睡吧,睡着了就不餓了。”
給火堆裡添了點幹樹枝之類的,看着火勢上來,我抱着自己儘量靠近火源,畢竟我根本就沒有美女醫生和高樺穿的多,清明時節她們出門竟然還穿着羽絨服。不過也幸好她們穿着羽絨服,不然可就要像我一樣被凍成狗了,可見她們比我有先見之明。
睡得迷迷糊糊中被一陣細碎的咔嚓咔嚓聲吵醒的,當然有一部分是凍的。
聲音是從揹着我的美女醫生那裡傳來的,像是偷偷吃東西的聲音。
原本因睡着了感覺不到餓而抽痛的胃現在聽到了吃東西的聲音反而覺得更痛了,我舔了舔嘴脣,嚥了口口水,猶豫了半天還是小聲的叫着,“醫生,能分我和高樺一點吃的嗎?我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胃不舒服。”
揹着我的美女醫生終於動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看着我說,“食物都被走的那些人帶走了,我怎麼可能有吃的?”
藉着火光,我看到她的嘴角還沾着餅乾屑,見她否認只好爬起來給漸漸小的火堆添了點樹枝,又重新躺在了高樺的身邊。感覺到高樺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隱隱還能聽到哭泣聲,我猶豫了一下,推了推高樺,小聲問,“高樺,你怎麼了?”
“好後悔,好後悔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讓姥姥家那邊親戚得意。”她邊哭便小聲的說。
“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們一定能得救的!不要這麼悲觀,我們有水源,可以撐很久的。而且那些沒有受傷的人也出去給我們求救了,我們一定能得救!”似乎在安慰她,可是更多的是在安慰我自己。
高樺帶着哭腔輕聲的嘆着,“顧小沫,睡吧!”
見她絲毫不想跟我交談,只好又重新躺下來了,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着,胃餓的很難受……
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即將要進入夢鄉,但是耳邊依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努力的睜着沉重的眼皮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瞧了一眼,那是傷患們休息的地方。
火光中,我似乎看到有兩個佝僂着背的人在傷患中穿梭,耳邊隱隱有低聲談話的聲音,因爲太困而沒有聽清,就在我要睡着之前似乎看到佝僂着背的兩個人用擔架擡走了一個傷患。
恍恍惚惚的覺着可能是丟下我們的那羣人又回來了,爲了幫助那些傷患。又餓又困的情況下腦袋也不是那麼好使,就那麼進入了夢鄉。
我是被高樺尖聲驚叫裡醒過來的,我揉着沉重的眼睛坐了起來,茫然的看着站在不遠處的高樺。所有的火堆不知道什麼時候都熄滅了,而天已經大亮。美女醫生依舊蹲在傷患堆裡,給那些人檢查傷口。
“怎麼了,高樺?”我朝着高樺問,一邊問一邊爬了起來,朝着她走過去。問話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帶着濃重的鼻音,身體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覺得寒冷,看來昨晚睡着的時候還是着涼了。
“人……人少了!”高樺拉着我的手哆哆嗦嗦的說,“昨天加上我們應該有十九個人,現在只有十六個人,還有三個人去哪裡了?”
“也許昨天晚上趁着我們睡着了,覺着我們是累贅,所以自己逃命去了。”美女醫生淡定的說,“都這麼大的人了,不要一驚一乍的,這裡還有這麼多傷患呢!”
傷患們依舊在哀叫着,大概是因爲傷口實在太痛,忍不住。
高樺一直拉着我的手在顫抖,那些受傷輕一點的乘客都在這裡,不見的都是傷勢比較嚴重的。昨天叫的比誰都大聲,連挪一下位置都不肯挪的,一晚上怎麼可能三個受傷重的自己逃命了,留下這些輕傷的人在這裡等待救援?
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迷迷糊糊看到有人用擔架擡着人離開的場面,因爲當時太困,所以並沒有爬起來看。
是不是那些人是被救走了,而不是逃命了?
美女醫生依舊在照顧那些傷患,我拉着高樺去取水,順便梳洗,到了水邊竟然發現水面都結冰了!
“真稀奇,都入春多久了,怎麼還會結冰?”我找了一塊石頭開始把水面上的冰給砸開,邊砸邊隱約聽到高樺說什麼現在是隆冬,結冰很正常。我覺着她可能是受到了刺激,說的話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先將兩個裝水的各打了半桶水上來,隨即又在旁邊鑿了一個洞,轉頭朝着高樺說,“洗漱一下吧,精神一點。”
手剛伸到水裡就立即拿了上來,真是冰的手指頭都疼,高樺呆站了一會兒也蹲在我旁邊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我是不敢像她一樣直接把冰冷的水往臉上招呼,就用手沾了沾水抹了把臉。
洗漱後又用手捧了點水喝了兩口,冰冰涼涼的水順着食道到了胃裡,難受的我都想直接在地上打滾了,但是沒有吃的,總不能一點水都不補充吧!
提着水回去的時候,發現美女醫生的臉色一點都不像我跟高樺蒼白的跟鬼一樣。
美女醫生看着我跟高樺說,“你們倆沒有受傷,今天就到處看看有沒有出去的路,附近有沒有村民,我留在這裡照顧這些傷患。”
聽到這樣的安排,我也沒有什麼好反駁了,反正我是不會照顧人,留在這裡也白搭。看了看高樺,她好像也沒有不同意的樣子,我們倆找了兩根結實的樹枝就朝着水源的上游走。
“顧小沫,你都不害怕嗎?”
我邊用樹枝戳着地面上厚厚的枯樹葉,一邊琢磨着能不能找到吃的,突然聽到沉默的高樺說話,還是有點意外。瞧了她一眼,又繼續用樹枝敲地面,“沒吃的更可怕!”
“我出來的匆忙,連一瓶水都沒有備……”
“我沒有問你要吃的!”我連連擺手,“我行李包裡是有零食的,但是我去車上找過,行李包不見了。雖然說三兩天不吃是死不了,但是餓的胃疼的難受,而且我出來又沒有帶厚衣服,在這裡就要被凍死了。”
“我把我的衣服給你吧,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去穿。”說着她就要脫身上的羽絨服,我立馬阻止了她,“高樺,你是真不想活了?”
“沒有,我很想活着,這個大千世界,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做,還有夢想沒有實現。”高樺低着頭,一臉的落寞。
“你有什麼夢想啊?”
高樺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喜悅的表情,帶着憧憬帶着念想,“成爲著名的編劇,寫很多很多有趣的稿子!以後喜歡什麼城市、什麼地方就搬過去小住一陣。等到退休的時候,我想定居在我喜歡的城市,養養花,遛遛狗。”
“很好的人生規劃。”
“不過,再也實現不了了。”高樺滿臉的落寞,腳步也慢了下來。
“別這麼悲觀,只要自己肯努力,沒有什麼是實現不了的。”我一遍探路,一邊拉着她的手朝着更遠的地方探探路,但還是隨着她的節奏稍微慢了一點。
也是這個時候發現這片樹林就好像無邊無際,怎麼也走不到盡頭,這個樹林裡頭不止有枯樹葉,還有很多荊棘,要是不當心就會被掛破衣服,劃到皮膚。
我和高樺在樹林裡穿梭了一天,也沒有找到能出去的路,只是飢腸轆轆,嘴脣也因缺水而乾裂,手上更是被荊棘劃的一道一道的血痕。
回到車子墜落的地點,美女醫生已經生了幾堆火,我和高樺累的癱坐在地上直喘氣。美女醫生走過來居高臨下的問,“找到路了嗎?”
我指了指那個很高的斜坡,“從那個坡爬上去,都比在樹林裡瞎走來的靠譜。”
“自己沒用找不到路,就不要找藉口。”美女醫生朝着我冷哼了一聲,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高樺朝着我湊過來小聲的問,“你有沒有覺得醫生的態度今天和昨天不大一樣?”
是不大一樣,大概是被我發現在半夜揹着我們偷偷吃東西而惱羞成怒了,她身上一定有吃的,但是因爲人太多,又不知道救援什麼時候到,當然是自私的先顧着自己。
餓了兩天,胃裡火燒火燎的疼,好在回來之前跟高樺在水邊喝了幾口水才稍微緩解了一下,但是水終究是填不飽肚子。
那些傷患是兩三個人一堆火,並沒有落單的,今天晚上美女醫生都不跟我和高樺在一起,而是另外生了一堆火,自己一個人坐在火堆前。
我和高樺去撿了點樹枝在自己跟前,高樺看着美女醫生,湊到我身邊小聲的說,“醫生身上藏着食物,不想跟我們分享,所以才單獨在一起的。”
我詫異的看着高樺問,“昨晚你也聽到了?”
高樺點了點頭,“在這個情況下,人都是害怕孤獨的,沒有誰願意單獨在一起。昨天我們回來的時候醫生說司機師傅他們把食物帶走了,只有那些傷患在着急,她的臉上一點焦慮都沒有。這裡所有的人這兩天都是隻喝了一點水,臉色都很難看,只有她依舊看不出來像我們這麼糟糕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