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三衣發怒張,眸光如電,少了幾分漫不經心,多了幾絲凝重與冷漠,那完美的側顏令人挪不開眼。
墨離覺得自己本不該這樣無動於衷,然而他確實是無動於衷。他甚至覺得,他此刻對鳳三的在乎,只是因爲那些承諾而已。
他沒來由的想起了一念的話,也許那一縷魂魄,真的帶走了太多的東西?
這想法只是瞬間,失了主情的魂,他的喜怒哀懼皆如淡水,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在他心中驚起半分漣漪。
他喜歡鳳三,是因爲喜歡,但現在喜歡的這種感覺都淡了。
他甚至連苦惱的感覺都沒有,除了感覺失去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一切與從前沒什麼兩樣。
或許,他還是把那道被犀刀吸走的魂找回來?
思量不過一瞬之間,以鳳三爲中心而起的那強烈的靈力風暴已將這四方十餘里地界,全都籠罩!
惡鬼們在尖叫,修煉者們急惶惶想要逃跑,惟有衛道夫和狐妖,還想誅殺鳳三,卻連她的身都近不了,便被撕成碎片。
惟一能站在她身邊的,只有墨離一人。
那些風暴似有意識般避開了他,他的衣發甚至都靜止未動,兩人處在風暴中心,渺若塵埃,卻是此方人鬼妖魔們心中的噩夢!
鳳流雲早便見識過守護者的力量,早便帶着人匆匆躲遠免受波及。此時此刻,他同墨軻以及些許鳳墨族人一起,望着鳳家方向,誰都沒有說話。
那巨大的風暴如同一片不斷擴張的沙塵暴,那一片天空,從最初的乳白變成了深灰,最後被血染紅,變成了淡淡的緋色與黑霧交織……
那是修煉者們的血,和那些惡鬼們的殘霧。
正在趕來的修煉者們,抑或是遠遠觀望的人,都不知道這一方發生了什麼。只見那方天空陡然暗了下來,陣陣惡鬼的尖嘯聲震耳欲聾,血腥味隨着空氣傳開,既便十里之外,仍覺刺鼻。
每個人都在猜測,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製造出這樣殺傷力巨大且覆蓋面積如此嚇人的靈力風暴,所有的人只有一個想法,如果易地而處,沒有一個人能做到這種程度。
釋放所有的靈力,先不論是否會有人中途偷襲,即便無人偷襲,若是一個控制不住,很可能靈力失控,最後造成暴走的狀況,靈力一旦耗盡,必死無疑!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天色漸暗,夕陽西下時分,那片緋色與黑色交錯風暴才緩緩消散。
當靈力風暴退去,鳳三也彷彿失去了所有氣力,身形一晃,但自半空墜往地面。
她沒有驚惶,因爲她知道,墨離會接住她。
果然,下一刻便落入熟悉的懷抱。
她腹部的傷口此時看起來格外可怕,臉色也異常慘白,但她卻很是高興。像沒力氣般眼瞼半闔,笑得像個傻子似的說道:“感覺自己幹了一架大事。”
墨離四下一望,周遭十里地,再無活物。
他道:“確實是件大事。”
“是吧……”鳳三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累的不想睜開眼,只想這樣睡過去。
但她想到還有鬼域的出口沒有堵住,又猛地睜開眼,“不行!還得把那個出口堵住,要不然鬼域成千上萬的惡鬼們還會出來!”
墨離望着那出口,不知是不是鳳三的行爲令鬼域裡的東西卻步,過去了好一會兒,那裡也沒有一隻惡鬼出來。
他道:“出口太大,堵不住。”
鳳三勉強撐起身,道:“有辦法的。”
還有白家的大封印術。
墨離也想到了這一點,如實道:“以你現在的狀況,施展不了大封印術。”
“總要試一試才知道。”鳳三抿了抿沒有血色的脣,那沉着凝重的模樣與墨離記憶中任何時候看到的鳳三都不一樣。
他發現,沒了那一魂,還是有弊端的。
比如現在,他就不知道爲什麼到了這種地步的鳳三,卻不顧自己的安危,一定要做一件此時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對此,鳳三沉吟了片刻,說道:“也許修煉界容不下我,沒關係啊,我從一開始,就不是想要得到修煉者們的承認。我只想讓我的父親承認我,讓我的親人們承認我,現在我已經是所有族人承認的鳳家三小姐了,修煉者甚至修煉界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我在乎的。”
“我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看我,我只知道,如果今天不能把惡鬼們堵在這裡,那麼我剛纔所做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而我曾經生存過的普通人的世界也會因此遭難。這就是修煉者的職責,更是守護者的職責,不是麼?”
即使鳳途不是她心裡想的那個鳳途,即使白杏曾經只是流沙所幻化,但是她始終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鳳途曾告訴過她,喜歡一個人,就要好好保護他。
她喜歡這個人世,那麼她也該保護這個多災多難的塵世,努力不讓它變得更加千創百孔。
墨離看她走向那個出口,淡淡道:“路都走不穩了,就別再逞強了,不是還有我麼?”
鳳三一愣,隨即失笑。
“嘖,我怎麼把你給忘了,我家黑妹,比我可厲害多了!”
墨離鄙夷的瞥了她一眼。
鳳三樂呵呵傻笑。
墨離真不明白,她究竟有什麼可笑的。
他來到她身後,自她身後擡起她的雙手,看起來就像是在擁抱她一樣,那沒什麼感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儘管施展大封印術,我會暫時將我的修爲轉嫁到你身上,千萬不要分心,否則你我都會受傷。”
他說話時氣息噴在她耳廓裡,像羽毛似的掃在她心上,鳳三心神一蕩,隨即深吸了口氣,鎮重的說了聲好。
她隨即閉上眼,守護者的力量一朝衝破封印,她便自動繼承了白家諸多術法。她默唸着大封印術的咒語,雙手不斷變換着手決,墨離隨着她一同變換着,聽着她低低的聲音,他不禁垂眸瞥了她一眼。
他想,待今日過後,他還是要把那縷失散了的魂找回來,雖可有可無,但他現在忽然有那麼點淺的慾望,想要再體驗那種‘在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