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也忙着釀酒,近幾日也沒空去和孟婆撩騷,孟婆似乎忙的很,也不來找她,她落得清淨,一門心思想釀一年份的酒出來,然後瀟瀟灑灑去人間。
隔壁錢莊的老頭總說她異想天開,說他在冥界待了好幾百年了,至今沒機會去人間。
鬼市裡的鬼,大都是不能轉世投胎的鬼魂。自然,這些都不是問題,她有墨良孟婆開後門兒,不愁去不了人間。
一連閉關數日,再出來時,正遇一年一度的鬼市趕集。
人界來了好多遊客,鬼市各家店鋪就瞅準這幾天大賺一筆,夏時也自然不能特地獨行,畢竟錢多才好辦事,買通鬼差啊無常啊,都是需要錢的。
於是她忙裡偷閒開了酒樓。
每有客來,她便故作高深的飲幾句詩,倒叫她忽悠了幾個附庸風雅的孤魂野鬼。沒成想這幾隻孤魂野鬼大有來頭,一時間她的忘川酒樓生意火爆,門庭若市。
也不知道哪裡刮來的一陣邪風,和着一句‘飲一杯忘川,快活似神仙’這種沒人內涵一聽就是誇大其辭的話,瞬息間刮過大街小巷。
忘川酒樓火了,忘川小鬼夏時也火了。
鬼紅事非多,麻煩也來了。
鬼市不乏地頭蛇,這日一羣外來鬼怪在忘川酒樓裡對酒吟詩,幾個凶神惡煞的混混鬼衝進來,大肆打砸,頃刻間忘川酒樓一片狼藉面目全非。
彼時,夏時也正在後堂盛酒,忽聽一聲獅子吼,震的酒樓抖三抖:“忘川小鬼!給爺滾出來!”
夏時也一瘸一拐的走出來,將將出現在衆人面前,前來惹事的幾人瞅見她這副連路都走不利索的模樣,鬨然大笑!
“原來是個瘸子!”
“幻化的這麼美,不就是忘川河底的一具白骨麼?”
嘲笑聲四起,酒客呆滯,顯然沒遇到鬼市時節如此放肆的鬼。
夏時也沒有遇到過。
隔壁錢莊老頭平日裡受她孝敬,怕她吃虧,抱着一堆冥幣討好惹事者,然而對方有意找茬,又豈會輕易罷手,收了錢打了人,囂張至極。
一張張的鬼臉,堪比惡鬼夜叉,圍着身材嬌小身有腿疾的夏時也,這陣仗嚇得錢莊老頭悄悄跑出鬼羣去了奈何橋報信。
鬼市大開,奈何橋上難得清閒,孟婆倚着橋欄一杯一杯灌着酒,美人醉酒,風情萬種。
錢莊老頭來不及欣賞這冥界難得一見的美色,急急忙忙道:“孟大人,孟大人,您快去瞧瞧吧,那忘川小鬼和人打起來了!”
前一刻還醉眼朦朧的孟婆一聽這話,扔了酒罈直起身,拂了拂裙角起身,妖嬈容顏瞬間寒冽:“誰這麼大膽子,敢欺負我罩着的人!”
錢莊老頭正欲告狀,忽然感到一股威壓,止不住的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扭頭看去,孟婆斂了兇惡的神情,恭敬的立於一旁,嬌聲喚道:“君上。”
錢莊老頭心頭一駭,臉也不敢擡,他一個鬼市小鬼,哪敢直視君上真顏,恨不能把頭扎進地面去。
沒成想,一雙黑靴走進視線。
“你方纔說,誰打起來了?”那聲音如死水般波瀾不興,卻是冥界萬衆心頭最爲敬畏的存在。
錢莊老頭說話都不利索了:“回君、君上,是忘川小鬼夏、夏時也和人打、打起來了……”
再一擡頭,面前哪還有君上身影?
孟婆抹了把額角冷汗,拎着壇酒匆匆往鬼市而去。錢莊老頭躬着佝僂的老軀緊隨其後,好奇的打聽:“孟大人,忘川小鬼和咱們君上是什麼關係?怎麼能驚動日理萬機的君上?”
孟婆噙着笑,拎着酒,身姿搖曳款款而行,聲音酥骨惑心:“錢老頭,君上的心思,別去揣度,小心性命呢。”
錢老頭身體一陣哆嗦,閉了嘴。
再說忘川酒樓裡,錢老頭溜走報信去後,有酒客欲打抱不平,被惡霸一陣恐嚇後,紛紛噤聲。
畢竟大家都是來長見識的,誰都不想有命來無命回。
冥界兇險,還是各掃自家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酒客這麼一消停,反而助長了對方威風,身高勢強的朝夏時也逼近。
相較之下,夏時也顯得如同一片孤助無援的暴風裡的小舟,所有鬼都爲她捏了把汗。
卻見她忽然笑了:“你們這是要砸場子?”
聲音不重不厲,但字字清晰。
對方人多勢衆,以爲這小丫頭嚇傻了才問這麼句廢話,一時間調戲的調戲,戲弄的戲弄,恐嚇的恐嚇,夏時也軟硬不吃,有恃無恐的坐在長凳上揉着殘腿,窩着火道:“既然知道我是忘川小鬼,來之前就沒打聽過我的本事麼?”
話音未落,衆鬼忽聞後堂水聲滔滔,剎那間,一縷縷水流四面八方涌進來,所過之處,萬物銷燬。
只不過,那水勢兇猛,來的迅速去的無聲,未到惡霸們面前,水流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夏時也一愣。
惡霸們也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我當你有什麼本事,原來是虛張聲勢!”
領頭一鬼大掌一揮,血盆大口張開,發出桀桀怪笑,“來啊,給我把這酒樓砸了!”
聲音落下好一陣,整個酒樓裡沒什麼動靜,領頭惡霸憤怒轉身:“都他媽死了……”餘下的話盡數卡在喉嚨裡,整個酒樓的鬼怪們匍匐在地,朝向門口那黑衣男人。
夏時也沒想到北冥會來,望過去時後者正好忘來,眼神像冰塊似的,凍得她一個哆嗦,忙跪地行禮,但見北冥袖風一拂,一股柔弱的力道將她的膝蓋托住。
在一衆驚呆了的眼神,這位酆都大帝,邁着從容的步子,越過伏了一地的鬼,徑自到達夏時也面前,凜冽寒風頓時化作春風細雨,一時間夏時也面前春暖花開。
只聽他說:“誰欺負你,本王便叫誰魂飛魄散。”
夏時也:“……”可以的,這很冥王。
但她一點兒都沒覺得開心!
尤其是看到出現在門口,酒罈子從手裡脫手而出一臉震驚的孟婆,夏時也想脫下臭襪子塞進君上老人家嘴裡。
孟姐姐啊,你聽我解釋!
孟婆捂着嘴轉身離去,夏時也的心拔涼拔涼的。
這誤會大了!
北冥說到做到,一揮手,方纔還囂張的惡霸們瞬息間煙消雲散,酒客們沒想到喝個酒還能碰上冥王,個個嚇得魂魄顫抖,眼見着就要魂飛魄散,北冥淡淡的眉目流淌出一絲溫情,握着夏時也的手問:“傷着哪兒了?”
夏時也:“……”全身上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全傷!
她總算是知道了,冥王老人家有病。
神經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