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花正好從廚房那邊回來,見房中知畫笑得彎下了腰,便同蘇陌素說道:“小姐,她又在同你說那師兄妹情意暗種的事情了嗎?這傻丫頭,也不想想,這周夫人算計成空,怎麼也牽扯不到京城周家去。”
蘇陌素也伸手去戳知畫,故意氣她:“可不是嗎,如果周夫人算計成功了,或許以後纔有笑話看來。”
知畫頓時笑意收了,臉上滿是失望之色,說道:“是啊,我想差了。師兄妹日久生情實在太常見了。也是那周夫人自己太笨了,不知道早做防範。”
“那樣怎麼防範,能防女子,還能也視線未卜先知防上男子?”冬花笑着搖了搖頭。
她見蘇陌素臉上也是滿滿笑意,這纔敢向蘇陌素稟告另一事:“小姐,我去廚房的時候,廚房那邊說,姑爺今日要請客人吃飯,已經吩咐了菜色了。”
“嗯,那也無妨。”蘇陌素原本就想到花娘子會在府中吃飯,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冬花卻小心翼翼看了蘇陌素一眼,又補充道:“姑爺還特意吩咐廚房,讓出一個爐子,專門替小姐做菜。姑爺可能是要談政事,單獨待客。”
在花府也好,在平城這邊的府邸也好,花清越一向與蘇陌素同桌同食。這種分開而食的情況,即便是那時候四皇子過來了,也甚少發生。
蘇陌素知道冬花爲什麼說得這般小心翼翼,她擺擺手,安撫冬花道:“那便讓爐子做我喜歡吃的那幾樣。沒有他在,我倒是吃得恣意些,也不用老被填鴨般地要吃個不停。”
知畫也是見多了姑爺給小姐夾菜的陣勢,便在旁捂嘴笑道:“小姐可以中午留些肚子,說不定到了晚上,姑爺要一次給你補回中午的量。”
蘇陌素笑了下,笑意卻不深達眼底。
冬花也只是面上掛了笑意,沒同往常樣附和知畫。她在廚房的時候,還聽到了一件事沒敢說出來。
姑爺待的是個女客。
見女客,不帶自家小姐,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冬花低下頭,把自己的擔憂深深埋下去。
其實縱然冬花不說,蘇陌素心裡同樣也有冬花的那層擔憂。她安慰自己不過是杞人憂天,所以兩主僕是揣着同樣的心事,卻抱着都瞞住對方的心理。
午間的飯用完,花清越依然沒有過來。蘇陌素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
知畫是個心粗的,又沒有聽到廚房那番議論,自然沒有什麼坐不住的。
而冬花卻是聽了些閒言,又心思細膩,自然就注意到了蘇陌素的眼神。
“小姐可要繡會花?”冬花有意轉移蘇陌素的注意力。
知畫卻是並不明白,她笑道:“冬花伺候了這樣久,還是不瞭解小姐的喜好。比起繡花,小姐更喜歡練字。要不,小姐我和冬花服侍你去書房練字吧?”
姑爺待客似乎就在書房。冬花有些焦急,卻不知道如何出言制止。
索性蘇陌素也是知道這檔事的,是以她並不想去書房。
“不必了,今日有些乏,就躺會吧。”蘇陌素站起身走到房中的軟榻上。半倚着軟榻,她目光有些無所適從。
知畫端了杯茶坐到蘇陌素的旁邊,問道:“小姐,喝口茶吧?”
蘇陌素擺了擺手。
冬花則拿了把扇子出來,輕輕替蘇陌素一下一下扇着。
“才春日,就扇什麼風啊?”知畫覺得冬花實在是有些多此一舉。她想了想,便決定挑些有趣的事情來說給蘇陌素聽。
“小姐,我再同你說街上聽來的趣事唄?”知畫問道。
也許真的是心思有些煩亂,蘇陌素一點也不覺得冬花那風扇得不應該。
知畫的聲音雖然嘰嘰喳喳,但也能短暫移開自己內心的煩悶。蘇陌素點了點頭,應允知畫:“你說吧。”
知畫因爲周家的事情未能討到蘇陌素歡心,便想了些其餘與她家主子有關的事情來說:“小姐,麓山書院擴建了,你知道嗎?”
蘇陌素當然不知道。提及自己曾就讀過的書院,她興致濃了幾分,問道:“書院的先生還是那幾位嗎?”
“這個我倒沒聽說。”知畫有些不好意思地搔頭,她愛打聽的無非是些八卦消息,豈會注意書院的先生是誰。
不過這麓山書院擴建倒真是與自家小姐有些相關,知畫說道:“聽人說,等這次擴建完成,麓山書院可能會請些過去的學子回來講學。這次書院是要打出名聲,坐穩平城第一。”
“小姐,你是麓山書院出來的。你最想看到學院裡的誰?”知畫興致勃勃地問道。
同窗?蘇陌素思緒有些飄遠。她在麓山書院中,關係甚篤的應該是李小花。不過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如今也許都已經化爲一柸黃土了。
“那表哥也會來趟平城?”蘇陌素問道。
知畫這纔想起來,她說道:“對哦,表少爺也是麓山書院的。我還只想到……”
知畫沒有把話說完,她吐了下舌頭,吞下後面的話。
蘇陌素擡目問她:“想到的是誰?”
冬花一直是待在京城蘇府的,是以蘇陌素在平城的那些經歷她都不曾參與,因此也加話不上。
感覺到冬花和自家小姐都看向自己,知畫便不好再瞞,只好如實答道:“我原以爲周家的少爺小姐都會過來。”
“我原本以爲這次周家出事,到時候小姐肯定可以看上他們的笑話,誰叫他們欺負過小姐和姑爺。”知畫後面的話聲音壓得很低,但因房中只有她們主僕三個,所以蘇陌素和冬花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蘇陌素有些好笑,答道:“你不用考慮這些,到時候學子衆多,我與周家小姐、少爺都不是同一個學堂裡上課,未必會遇上。還有,這種欺負不欺負、笑話不笑話的話,不要再說。”
知畫懨懨地應了一聲,不過片刻,她就自己又振作起來,同蘇陌素說道:“到時候杜家大小姐肯定也會過來。過去她在麓山書院那般得意洋洋,如今年紀輕輕就當了寡婦,可有笑話看了。”
蘇陌素有些扶額。這個丫鬟真是太口無遮攔了,真有相聚,她未必敢帶上知畫一起過去。
冬花也在一旁有些不解又不贊同地說道:“知畫你怎麼光想着看別人倒黴了?”
知畫理直氣壯地答道:“那是你沒看到以前在書院的時候,杜大小姐怎麼欺負我們小姐的。哼,這些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欺負小姐的都不會有。”
面對知畫的這片赤誠之心,蘇陌素只能擺擺手說道:“好了,我明白你的心。但這種話實在不能再說了。在京城的時候,還沒看多禍從口出的例子嗎?”
“是。”知畫爽利地應了聲,站起身說道,“我去給小姐端點點心過來?”
聽到知畫要去廚房,冬花想到對方那張嘴,唯恐廚房那些嚼舌根的話落到知畫耳中不得安寧,忙攔道:“還是我去吧。”
“你陪着小姐坐回,我去吧。剛已經勞你跑了一趟了。”知畫沒有多想,只覺得自己與知書相處時,做事多的是她,動腦的是知書。可如今她跟冬花相處,動腦做事多的似乎都是冬花,她便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你們兩都出去,我先睡會。”蘇陌素索性把兩人都趕出去。她今日有些犯了春困,覺得精神越來越不好。
冬花和知畫見自家小姐臉上有了乏意,便都起身離開。
蘇陌素聽到二人關上門的聲音,正要閉上眼睛,卻聽到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夫人歇息了?”是花清越。
冬花答道:“是,夫人有些累了。”
知畫卻是同一時間,回答得甚爲實誠:“小姐說她累了,想要休息。”
想要和已經不是一回事。
花清越便推門進去:“我去看看夫人,你們下去吧。”
聽到花清越的腳步聲傳來,蘇陌素有些倉促地閉上眼睛。
她感覺到那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後面聽不到聲音。他應該是走到自己面前了。
可是半晌,蘇陌素都沒有感覺到任何其他動靜。她在這種寂靜中,心有些跳得越快,就是後背都覺得有些發汗。
“陌素。”
她一貫聽他喚她夫人,似乎甚少聽他喚她名字。
“陌素。”
蘇陌素又聽到花清越喚了一聲自己名字,可卻依然沒有下文。隔了一會,她聽到了些聲響,似乎是腳步走動的聲音。
他是準備走了?
蘇陌素睜開眼睛,正好看到花清越走到門口的背影。
“夫君,你來了。”蘇陌素忍不住出聲說道。
花清越轉過身,問道:“是我吵醒了夫人?”
“沒有,我睡得並不沉。”蘇陌素答道,她見花清越並沒有走回自己軟榻邊,便開口徑直問道,“花娘子尋夫君是有什麼事?”
“能幫上夫君忙嗎?”蘇陌素又補充了一句。她問出口後,卻有些後悔。倘若花清越不願意同自己說,自己這一問,真的甚爲尷尬。
“能幫上夫君忙就好。”蘇陌素正想要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卻聽到花清越開口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