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素也是氣得不行,她背對着門外,任由那重重的關門聲傳來,也不肯回頭看一眼。
想到方纔的委屈,還有這段時間的憋屈,從來自杜微風到來自蘇蔓玖的滿滿惡意,甚至是現在的來自花清越的惡意揣測,蘇陌素第一次覺得,她好想哭一場。
可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是她重生以來就不斷告訴自己的道理。
蘇陌素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讓知書扶自己坐起來。
知書,隨我去大小姐那邊。蘇陌素比劃手勢道。
知書本想勸阻蘇陌素,畢竟她如今身子太過虛弱。但看到自家小姐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又想到方纔那位花大人的誤會和斥責,知書實在不忍心再讓自家小姐徒增不快。
知書只能瞪了一眼惹禍的知畫,便扶着蘇陌素重新起身出門。
知畫也不明白爲什麼事情會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她每一句話都沒有說錯,可爲什麼在花大人聽來,那些話就變成了另一個意思。
小姐爲了姨娘去找大小姐求情,怎麼就算攀龍附鳳了?
知畫知道明月公主和小姐算交好,但其餘幾位皇子,她似乎真的沒有聽小姐提過。
無論如何,小姐都是受委屈了!想明白這一點的知畫,連忙追了出去。
到了蘇蔓玖院外,那婆子還是後面這一個。
見蘇陌素過來,她也並不做聲,只是刻意把掃帚又揮得老高,然後斜眼看知書。
知書如何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可這可恨的婆子,收了銀子,連句好話都不給,知書自然也不會再把銀子打水漂。
見知書不知情知趣,那婆子更是惱了,抓着個掃帚一通亂掃,掃得院子裡塵土飛揚。
蘇陌素和知書暫時往旁走了幾步,暫避灰塵。
“幹什麼呢,趙婆子!你瘋了不成!”一個訓斥聲傳來。
蘇陌素順着聲音望過去,來人正是蘇蔓玖的貼身丫鬟雪盞。
雪盞用帕子捂住口,不住罵那趙婆子:“你這老不死的,灰掃這麼高是想讓大小姐被嗆到嗎?連這麼點事都做不好,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用!”
聽到雪盞的罵話,蘇陌素和知書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喜悅。
不管如何,這是代表蘇蔓玖回來了。
“還不去提點水來灑上!”雪盞瞪了一眼趙婆子。
那趙婆子忙放下掃帚,跑開來去。
“雪盞,你到前面吃那些灰做什麼。快回來!”蘇蔓玖的聲音在傳來。
隔着飛揚的塵土,只見蘇蔓玖嫋嫋娜娜站在那處,身後還有個彎着腰的佝僂身影。
“水來了!”趙婆子提了桶水搖搖晃晃地跑過來,她本只是想欺辱蘇陌素,卻沒有想到撞到了蘇蔓玖手裡。
大小姐懲治下人的手段,她聽聽就怕了。心慌之下,趙婆子竟迎面一撲,把那水盡數潑在地上。
“啊!”雪盞金驚呼一聲,一腳踹向那趙婆子。
那趙婆子抱着個水桶,直接癱坐在了水裡。
“真是沒用!瞧你那髒兮兮的樣子,還不快滾!”雪盞罵道。
那趙婆子抱着水桶,忙跑回下人房換衣服去了。
蘇陌素和知書這才從樹後走出,踩着泥水到蘇蔓玖面前。
蘇陌素朝蘇蔓玖行了個禮。
知書亦跟着行禮:“給大小姐請安。”
蘇蔓玖望着臉色慘白的蘇陌素笑道:“原來是二妹妹啊。光聽知書說話,我還以爲是哪個新來的下人呢!”
蘇陌素亦回以一個笑容,並不與之頂嘴。
蘇蔓玖見蘇陌素生生受了這話,也並沒有心情愉快一些,反而是眼睛一轉,她心中就浮現了一個好主意。
“二妹妹,你瞧姐姐這,可真沒有什麼聰明人!”蘇蔓玖嫌棄地看向地上的水跡,“這泥水如此之髒,就連二妹妹的繡鞋也被染黑了呢!”
“二妹妹你畢竟是個庶出,這鞋子髒了也就髒了。只是,姐姐我的鞋子卻是明月公主賞賜的,若是弄髒了,恐怕有礙兩國邦交呢。”蘇蔓玖揚了下眉,“二妹妹,你說我該如何走過去,卻不弄髒鞋子呢?”
蘇陌素想了想,做了個手勢。
“大小姐,二小姐想替您去搬個凳子過來,方便您踩着過去。不知道您是否覺得合適?”知書把蘇陌素的意思表達出來。
蘇蔓玖卻是看了一眼身後的雪盞。
雪盞一個疾步便上前,重重甩了知書一個耳光:“大小姐沒有問你,你說什麼話!這是教你爲婢之道!”
蘇陌素心疼地扶住知書。
蘇蔓玖接着笑道:“二妹妹,你方纔那意思,姐姐也看明白了。你是讓姐姐踩着人的背過去。這踩誰呢?”
蘇蔓玖轉過身,望向身後那個佝僂着背的人。
先前隔着塵土,再加上衣服不同的緣故,蘇陌素並沒有看清楚蘇蔓玖那身後之人是誰。可如今蘇蔓玖側身讓開,蘇陌素看得清清楚楚:這是她姨娘柳如煙!
柳如煙感覺到蘇蔓玖的目光,咬牙站了出來:“大小姐,就讓如煙爲您效勞吧。”
說完,柳姨娘就要往地上趟。
蘇陌素攔住自己的姨娘,滿是憤怒地望着蘇蔓玖。
蘇蔓玖見蘇陌素惱了,心裡卻是真正開心了,她回頭對雪盞說道:“雪盞你看,我家二妹妹可是個至孝之人呢。她這是要替姨娘爲我當作墊腳板吧!”
雪盞奉承道:“那是她們的福氣。不是任何人都有機會替大小姐您效勞的。”
蘇蔓玖轉過頭,挑眉望向蘇陌素:“二妹妹,如何,你與柳姨娘想好了嗎?”
柳姨娘推開女兒:“如煙本就是卑賤之人,這種事應當如來做。”
柳姨娘話才落音,雪盞就上前甩了她一個耳光:“柳姨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替大小姐做事是卑賤之事嗎!我們大小姐,可是邯山寺的高僧都親批了的鳳凰命格!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柳姨娘忙不停道歉:“是如煙說錯話了,請大小姐不要生氣。”
蘇蔓玖卻並不搭理柳姨娘,她作勢轉身道:“算了,我這等卑賤的地方,容不下二妹妹與你姨娘兩尊大佛。雪盞,我們走。”
雪盞扶住蘇蔓玖,回頭刻意說道:“大小姐您可別說這樣的話。您的真鳳命格可不是我們自己說的,是邯山寺高僧在衆目睽睽之下說的,就連明月公主與您,也是不能比的呢。”
雪盞轉了下眼珠,提議道:“大小姐,高僧不是說您先前與明月公主是火逼金行,鳳凰泣血嗎。所以您這纔在外爲救二皇子殿下受了傷。如今您這一回來,又是鳳凰遇水,莫不是二小姐也與您命格不和?”
“二皇子殿下不是說了嗎,只要任何傷害您的行爲,就是等同於傷害他。我們不如請邯山寺高僧看看?明月公主能去寺裡爲您祈福三日,相信二小姐縱使是祈福三年也是不難。”
聽了雪盞的話,柳姨娘心中大驚,她先前聽雪盞說到邯山寺高僧批命格,就有幾分將信。如今又是皇子殿下、又是公主,最主要還扯上了她的陌素。真正去祈福三年,陌素還有何以後可談?
她不再猶豫,直接撲倒在水上:“大小姐,您請過去吧。”
蘇陌素蹲下身去,拉自己的姨娘。
柳姨娘狠下心,轉過頭不看女兒。
知書也蹲下去拉蘇陌素:“小姐,您還病着的,您先起來吧。”
“真是好一副母慈女孝的好畫面啊!”蘇蔓玖擡了一下腳,卻未落下去,“我與二妹妹姐妹情深,如何能這般對待她的姨娘呢。柳姨娘,你還是起來吧。”
“如煙是心甘情願的。”蘇陌素去了平城的六年,柳姨娘充分見到了蘇蔓玖的心狠手辣。她並不想拿女兒冒險。
“怎麼,我說的話你不聽嗎?”蘇蔓玖的音調微微提起,已明顯有了幾分不悅。
柳姨娘只能爬起來,她一張臉上,整個胸口、袖口都是污水。
“嘻嘻!”蘇蔓玖身後的其餘小丫鬟都低聲笑起來。
“二妹妹。”蘇蔓玖望向蘇陌素,“我這般憐惜你姨娘,不知你要如何憐惜我的……鞋呢?”
知書整個身子都有些發抖,她比知畫忍性不知好了多少,可她也幾近爆發的邊緣。
難道!難道要讓她小姐躺下去嗎!
蘇陌素已經眼中的怒火壓入心中,她擡起頭,一臉波瀾無驚地看着蘇蔓玖。
“不如,二妹妹就把你的外衫脫下來替我鋪路吧。”蘇蔓玖自然不可能讓蘇陌素躺下去,可令她衣衫不整,就足夠折辱蘇陌素。
“小姐!”
“二小姐!”
知書和柳姨娘齊齊喚了一聲蘇陌素,她們的聲音中都飽含着不忍。
可蘇陌素卻是低下頭,將衣服上的繩結解開,然後脫下外衫。
蘇陌素蹲下去,甚至將外衫十分平正地鋪好。
“二妹妹真是好貼心。”蘇蔓玖譏諷地說道。
她踩上蘇陌素的衣衫,走了過去。
“二妹妹要不要穿上再回去?”蘇蔓玖揚眉問道。
蘇陌素攥了下拳頭,復又鬆開。她蹲下身,將那髒兮兮、溼漉漉的外衫重新撿起來。
知書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小姐,你穿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