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一害怕,陰陽線就鬆弛了,好像是風裡的薰香的煙氣時斷時續的。驀地,她手上一暖,男人的身體雖然遭受了陰陽線的重創,卻仍舊若無其事的說,“我們還會再見的!”說着,他就跳下了扶梯。
隨着男人的離開,她驟然覺得身體一鬆,那四隻手同時消失了。而頭頂上的敲擊聲,裂紋什麼的也全不見了。頓時明白,那些都是這個男子分散她注意力的方法,目的就是要讓她將陰陽線放鬆了,好讓他逃離。
這個時候纔想明白已經遲了,她太缺少臨敵的經驗了。
只是,那個男子剛走了幾步,腳步就頓住了。姬凌雲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背後,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來到了他的面前。
兩個人隔着大約五六步的距離,姬凌雲利劍一般的眸子變成了詭異的藍紫色。淺淡的藍色光影幾乎將他整個身體都籠罩住了,流轉在他周身的是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猶如一團劇烈燃燒的火焰一般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在這陣凌厲強悍的威壓中,男子的頭髮像是手接觸到了高壓靜電反應器一樣的一根一根的豎立起來,不同的是,他的嘴角溢出了細細流淌的血線。
那男子倒是並不懼怕姬凌雲,擦掉了蜿蜒的血跡,脣角勾着一抹不屑鄙夷的笑,邁步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姬凌雲卻沒有動,放置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在那一刻,白輕感覺的到,姬凌雲想殺了那個男人,他身體裡的暴力血腥因子在急劇膨脹,卻最終被他給壓了下去。
“輕輕,你怎麼樣?”下一瞬,姬凌雲已經坐到了她身邊的位置上,快速的拿起了她的手腕,“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暈,她剛纔又忘記將陰陽線收回,只讓它們自行消散了。
此刻覺出痛來,原來手腕上的傷口是真的,流血也是真的,只不過沒有想象中那樣誇張。她拽過被子將流到牀單上的血跡遮住,不想讓姬凌雲看見,爲她擔心。
她伸手摸着他那一張像是在寒風裡浸透了的臉,“那個人說將你引開了,還說你找不過來,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話一出口,她覺得問錯了。姬凌雲這樣高傲的鬼,卻被一個人類算計了,對他來說應該算是恥辱。想想那個人臨走前,臉上露出的那個鄙夷又不屑的笑,就覺得心塞。
“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其實她還想問,關於他們兩個冥婚的問題,卻又覺得眼下並非是一個好時機,猶豫再三,還是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你先好好睡一覺吧。”
“可馬上就要到站了。”
火車已經開始減速了,而喇叭裡開始播放提示到站的信息。
“那又怎樣,你還怕我抱不動你嗎?”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的霸道威嚴,不容拒絕,同時也讓她感覺到甜蜜。情不自禁的就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大着膽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不過,這一吻如同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更如石沉大海,久久沒有得到迴應。頭頂上方是姬凌雲那張,千年不變的冷峻的臉。
彷彿她吻的不是老公,而是一塊石頭。
不知不覺的又想起來剛纔那個男人說她與姬凌雲的冥婚有些奇怪的話來,心裡鬱悶的不得了。一般情況下,男人在這種時刻都不會沒有反應。除非,他並不愛那個女人,甚至討厭那個女人。
難道他真的不愛她,娶她只是爲了好玩?像薰衣說的,對人類的她感興趣?
瞬間,巨大的恐慌佔領了她的整個思維。
本來依照她的性格
是不可能讓姬凌雲抱着她穿街過巷的,但這一次她沒有拒絕,姬凌雲讓她好好睡一覺,也就順水推舟了。反正,都這個時候了,路上也不會有什麼人。
事後她想起來這件事情,認爲自己純粹是爲了在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他們定的旅館是全國連鎖的那種,是在網上訂好的,所以不必擔心住宿的問題。那些在車站拉扯客人的司機見到姬凌雲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也不敢過來,他們很順利的走了出去,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爺爺,我也要抱抱!”驀地,白輕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就在身側不遠處。
“你都長這麼大了,還要抱抱,沒羞,沒羞!”小女孩的爺爺回答了孫女,聲音溫藹柔和而又寵溺,雖然滿布歲月的滄桑感,卻一點都不覺得難聽。
這麼晚了,哪裡來的小女孩?她的腦子裡頓時浮現以前聽說過的那些個恐怖故事來。
心裡很好奇,但她是在姬凌雲懷裡裝睡的,只能夠偷偷的睜開眼睛。從他的臂彎裡看出去,見到隔着兩盞路燈的位置站着個穿着西裝,脊背微微有些佝僂的老頭,他的手裡牽着一個大約五六歲大的小女孩。
那孩子正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她與姬凌雲,小手扯了扯老頭的衣服,“爺爺,你看那位姐姐比我還大,爲什麼還要哥哥抱?”
老頭扭過頭看過來,一雙眼睛猶如暗夜之中的貓頭鷹一樣,犀利尖銳。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收斂了氣勢,像是平常的老頭一樣呈現出老態來。
白輕紅着臉,豎起耳朵想要聽聽老頭怎麼回答。
正好這個時候過來了一輛出租車,老頭就拉着孩子上了車。臨上車之前,那個小女孩忽然回頭衝着白輕做了一個鬼臉,伸出食指在面頰上颳了刮。
這孩子是在笑話她沒羞沒躁呢。不過也對,她現在沒病沒痛,又沒睡着,卻硬賴在姬凌雲的身上不肯下來,可不就是沒羞沒躁嗎?
可是這會兒才覺出來已經晚了,那就繼續在他身上待着吧,反正馬上就會有出租車。
白輕原本在網上定的是兩個單人間,等到了連鎖酒店纔想起來,姬凌雲是個鬼,他是沒有身份證的,根本就沒有辦法住這種正規的賓館。那麼,他們晚上就會住在一個房間。
這還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與他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一時之間心裡的感覺是既興奮又忐忑。
進入賓館之後,姬凌雲將她放在了賓館大堂的沙發上,拿了她的身份證就去前臺辦入住手續了。登記的時候,工作人員讓他出示證件,他竟然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證,而且像是所有現代人一樣是從皮夾裡拿出來的,與她的身份證一起遞了過去。
忽略這個震驚的事實不說,看他非常熟練的就辦完了手續,一點都沒有表現出古人對現代文明的無所適從的感覺。她的心像是投進湖水的石子,一直墜落到了底。
難道陳燕綏就連這個也教過他嗎?這說明了什麼?
或許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是一對,卻因爲某種原因被她莫名其妙的插足了,她在不知不覺中做了第三者。越想心裡就越是難受,無論如何都無法繼續裝睡了。
正因爲她一直糾結這個,沒想起來要去看一眼姬凌雲的身份證,以至於後來惹出了一個大大的麻煩,頗費了一番周折才解決。
白輕躺在賓館的大牀上,一直都沒有睡着。姬凌雲住在她的隔壁,將她送進來之後就離開了。
這讓她越發的懷疑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夫妻同住一間房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他們沒有人間的結婚證,那又怎麼樣,他畢竟是鬼,人間的法規又豈能夠真正的約
束到他?
而且,如果他真的是一隻遵守人間法律的鬼,就不會強娶了她!
而在娶了她之後卻有這樣冷淡,只有兩個原因,要麼就是已經對她失去興趣,要麼就是他有什麼事情想要瞞着她。
能夠讓他隱瞞自己的事情……她像是觸電一般,頭皮一陣麻。
“噹噹噹……”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她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心臟狂躁的跳個不停。難道是他嗎?但是,立刻又想到,如果是他根本用不着敲門,直接就進來了。
那麼,也許就是走錯門了。她靜靜的坐在黑暗裡等待着,如果門一直都在敲的話,就過去看看,如果只敲了那麼幾下就算了。
敲門的聲音很奇怪,“噹噹噹”三聲爲一組,中間停頓那麼三四秒鐘,而後接着再敲。就按照這樣的節奏,一直都沒有停。
她沒有脫鞋,直接下了牀,輕手輕腳的走到門邊,趴在貓眼上往外看。外面什麼都沒有。走廊上的光線很暗淡,但是如果有人站在外面的話肯定能看見。
敲門聲卻仍舊不緊不慢的繼續着。
她現在是姬凌雲的妻子,從某種意義上說,也屬於陰間的一份子,難道還有什麼髒東西這麼不識趣,膽敢過來嗎?
試着呼喚他,卻沒有迴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再不會像初見時那樣,一叫就現身了,他們兩個之間的聯繫似乎沒有一開始那樣緊密了。
仔細想想,這些似乎都是在陳燕綏出現之後。在火車上,越是接近雲陽,他的表現就越不正常。
禁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她的身體軟軟的靠在門上,腦子裡都是姬凌雲與陳燕綏並肩而站的畫面,連一陣緊似一陣的敲門聲都引不起她的注意了。
“半夜三更的怎麼敲這麼長時間的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另一側隔壁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男子的粗嗓門極爲不客氣,接下來卻轉爲詫異,“咦,你是哪家的小孩?”
“嗚嗚嗚……我就是這裡面的小孩!”
“那你怎麼被關在了門外?”
“我媽媽嫌我半夜三更說夢話磨牙又踢牀,趕我出來罰站!”
“什麼!真是太不像話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媽媽!”男子的聲音裡充滿了氣憤,擡手就要敲門。
白輕被外面的聲音驚動,回過神來了。她聽那個聲音,竟然是當初的。重新趴在貓眼上,踮起腳尖往下看,果然站在門口跟人說話的那個童年版的傢伙是他沒錯。相貌倒是清秀清爽的蠻招人疼,但兩隻烏溜溜的眼睛像是個老鼠精一樣咕嚕嚕的亂轉,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怪不得剛纔沒看見,她只根據敲門的位置平視過去了。
一眼看見當初將男子的腿抱住,一邊哭哭啼啼的,一邊卻用手掌心把人家的陽氣吸出來搓成團當球踢。
這還了得,得先把這個小鬼放進來再說,以免他害人。
她趕緊把門從裡面打開了,幾乎只開了一條縫隙,當初“倏”的一聲就鑽了進來。那速度快的,她只覺得眼花。估計那個男子也有相同的感覺,不過,他睡眼朦朧的,本來看東西就不是很清晰,應該沒有懷疑。
“我說……”
男子剛要開口說兩句,白輕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立刻就關上了門。免得當初待會兒再搞什麼幺蛾子,到時候總不能用陰陽線教訓他。
“這是什麼人吶!難怪對孩子那麼狠!”男子嘀咕了兩句也就算了,回了自己房間裡面。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害怕這裡嗎?”白輕質問一進門就蹲在牆角,表現的像是一個老實孩子的當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