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之淵與鷺 似錦韶華(三)
小鳥兒不是不見了,而是見義勇爲去當俠女去了。
事情是這麼着的,白日裡小鳥兒與穆鶯瞳緊着去追趕阿淵他們的馬車的路上遇到了一個昏蹶在路邊的老伯,心善的兩個姑娘忙連路也不趕了,忙跳下馬去扶起那渾身滿是拳腳傷與擦傷的老伯,又是給他上藥又是給他喂水的,過了老一會兒,老伯才緩緩轉醒,然他一睜眼便是哭得老淚縱橫地向小鳥兒與穆鶯瞳求救。
老伯哭着說他唯一的女兒被盜賊強行擄了去,他的女兒才十五歲啊……
於是,小鳥兒二話不說,直接拍着胸脯對那老伯說她去把老伯的女兒救回來,也不管穆鶯瞳的勸,翻身上馬朝老伯說的盜賊窩衝去了,只留下急得不行的穆鶯瞳。
穆鶯瞳不放心小鳥兒,本是想要追求的,奈何她除了會騎馬會一點皮毛得不能再皮毛的拳腳功夫外,她根本就沒有任何攻擊力,就算她去了,也只會是給小鳥兒幫倒忙而已,是以她又安撫了老伯一陣後騎上馬飛奔着去追阿淵與晴天,心裡只盼着小鳥姐千萬千萬不能有事啊!
不過,倒也像晴天所說,惹誰都好,別惹小鳥兒,會氣死自己的。
此時的盜賊窩,可謂是亂成了一鍋粥,不僅廚房和搶來的糧食被燒了,便是那從各處擄來騙來的姑娘們也全都跑了不見了!那連鬢虯髯臉上帶着刀疤的大當家此刻正暴跳如雷,一腳踹在他手下的身上,怒道:“封住山腳!搜!全都給老子去搜!”
此刻趴在屋子頂上看熱鬧的小鳥兒卻是一臉的激動興奮,心想着,大夥兒都說爹爹在她出生前一人端了柳城外邊山上的匪窩,如今也輪到她小鳥兒來端這蒼國的匪窩,回去也讓哥和孃親誇誇她,她纔不是成日只會惹事。
哼!這叫什麼,這就叫虎父無犬女!
回去了也讓爹誇誇她,嘿嘿,突然好想爹爹了呀,想爹做的糖醋小排骨了。
小鳥兒想着想着兀自樂呵呵地咂咂嘴,嗯嗯,明日就把哥拖回去了,反正那什麼徐大小姐也送到了。
小鳥兒樂着樂着貓着腰就要從屋頂上扯下來,奈何她太過興奮,竟是一個不小心踩歪了一腳,踩斷了瓦片。
“啪——”瓦片斷裂的聲音並不算大,但卻足夠下邊那有些功夫底子的盜賊們聽得清楚,一時間立刻有三四個人擡頭往屋頂上瞧。
糟糕!小鳥兒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大哥!找着了!在上邊!”一支火把突然高高舉起,有興奮邀功的聲音高揚響起,瞬間那正要四散開去的盜賊們全部聚了回來。
那連鬢虯髯的彪形大漢立刻從屋裡衝了出來,當他看到還維持着貓着腰站在屋頂上的小鳥兒時怒火更甚,“怎麼就一個娘們兒!?其他女人呢!?還站在幹什麼還不趕緊去追去找!?”
“等等!”當那聚合回來的盜賊們再一次要四散開去的時候,小鳥兒突然站直了腰往屋檐處走了幾步,大聲道,“她們我已經藏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抓不到我你們是永遠也找不到她們的!”
“哦?小娘們兒,敢唬老子?”虯髯大漢昂頭哈哈冷笑了兩聲,“小娘們兒是想拖延時間讓那些女人們逃跑是吧?你以爲老子是蠢的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小鳥兒擰了擰眉,捏着自己的下巴心下鬱悶,不對啊,他看起來那麼蠢,怎麼能看得出她心裡想什麼呢?
不過,小鳥兒心中雖是這麼想,嘴上卻是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就是蠢!蠢豬!又醜又蠢的蠢豬!”
小鳥兒的嘲笑激怒了那彪形大漢,只見他臉上的刀疤一抖,抓起背在背後的大刀就要向小鳥兒飛來,站在他身邊的小個子黑瘦男子忙拉住了他,“大哥,這娘們兒長得……可真是絕色啊!”
黑瘦矮個男子說這話的時候兩眼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屋頂上的小鳥兒,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被驚豔得竟是不由自主地嚥了又咽口水。
彪形大漢這也才定睛去看屋頂上的臭娘們兒。
此刻的小鳥兒站在屋頂的最邊沿,下邊高舉起的十數把火把照亮了她的面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一根淺綠色髮帶扭住滿頭烏髮,美眸含怒卻難掩其清純可愛,像是那偷下人家玩耍的瑤池仙子一般,讓人瞧了便移不開眼。
屋子下邊頓時寂靜無聲,卻有清楚的嚥唾沫的聲音,尤其那彪形大漢,定睛瞧了小鳥兒之後整個人便愣在了那兒,連嘴角流出了哈喇子都不自知,若非他身旁的人喚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回過神來。
然他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娘們兒,你若從了老子,老子保你日後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那被你放走的娘們兒老子也不追了!”
“呸!”大漢的話音剛落,小鳥兒便嫌惡道,“本姑娘對又醜又蠢的蠢豬沒有興趣,想要本姑娘從了你,你就是下輩子投胎當皇帝老兒都不可能!”
“臭娘們兒,別給臉不要臉,惹怒了老子可不是你吃得起的!”大漢被狠狠地激怒。
“你不是已經在怒了麼?我還不是好好地在這兒站着?”小鳥兒又哼了一聲,昂起了下巴,“有本事你就來追我唄,追得上我就算你真正有本事,醜蠢豬!”
小鳥兒話音落,登時如在夜裡疾飛的鳥兒一般不見了蹤影。
彪形大漢將雙拳擼得咯咯作響,被徹底激怒得想也不想便往南邊方向追去,儘管那兒在所有人眼裡只有一片漆黑。
“大哥!”其餘人想追上他的腳步卻無一人跟得上他的速度,只跑出幾步便不得不停下腳步。
小鳥兒腳尖點着樹梢在林子裡飛快穿梭,身後一直有沙沙的聲音緊隨不捨,竟是令她想甩都甩不掉。
漸漸的,小鳥兒額上沁出了薄薄的細汗,那跟在她身後的沙沙聲依舊沒有消失。
小鳥兒眼裡浮上了煩躁,那頭醜豬,明明看起來那麼壯那麼沉的,速度竟然能這麼快,甩都甩不掉!
小鳥兒已經大半天沒有吃過東西,只是在前來這盜賊窩前喝了幾口涼水,此時已經是餓得有些前胸貼後背的感覺,加上又一直在使輕功,她的體力開始有些不支。
只當她的腳尖踩上一根細脆的樹枝時,力道沒有把穩往下壓了壓,只聽“咔”的一聲,樹枝斷了——
小鳥兒那一直飛快如飛鳥的速度突然降了下來,與此同時,一支短箭從後射來,她躲避不及,鋒利的箭簇刺進了她的右腿。
而她再往前幾步就是懸崖——
墨色蒼穹中的銀月很明亮,小鳥兒能瞧得清那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小鳥兒在懸崖邊上剎住了腳步,轉過身面對那正舉着一把小型弩機笑得一臉得意又猥瑣的大漢,不就一支箭一個懸崖而已,才奈何不了她!
別以爲她就沒有殺手鐗,不過是爹說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可是娘也說過該殘忍時必須絕對殘忍。
哎呀,爹和娘好矛盾啊,該聽誰的話呢,爹說不能殺人不能害人的,小鳥兒在關鍵時刻抓了抓腦袋一臉抉擇不定的神情,可是,現在要不是不把面前這頭醜豬辦了醜豬就會把她辦了,她總不能乖乖等着給豬宰了吧?
好吧!這會聽孃親的!
小鳥兒這會兒定了主意,眼前彪形大漢已經很是逼近她,小鳥兒飛快地從掛在腰側的布袋子取出一支細小的竹管,拇指眼瞅着就要按上竹管底部的按扣——
當此之時,那與小鳥兒只差五步之距的彪形大漢突然面色一青,雙目圓睜,繼而砰然倒地,失去了意識。
小鳥兒眨了眨眼,看看那突然倒地的大漢又看看她手中她的孃親給她做的防身用的小一號絕情針,眼裡有疑惑,怎麼回事?她明明還沒有按下按扣的呢,這頭醜豬怎麼突然就倒地了?
天上的月亮從烏雲中完全露出了臉來,小鳥兒瞧見大漢後邊映出了一個影子來,正慢慢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雖然只見着影子,小鳥兒面上卻忽然喜笑顏開,作勢就要往影子的方向跑,然她腿上有傷,她才跑出一步便踉蹌着要栽倒在地,就在她要摔得個狗啃泥的時候,那影子忽然衝到了她面前抱住了她。
小鳥兒看着抱着她的阿淵開心道:“哥!哥!我今天當俠女了!”
小鳥兒笑得異常開心,好像她腿上根本沒有受傷她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阿淵的臉色很沉,沒有理會小鳥兒開心,只是鬆開了她,蹲下身去查看她右腿上的傷。
箭簇完全沒入腿中,鮮血汩汩而流,好在血色腥紅,箭上沒有毒。
小鳥兒還想再說什麼,阿淵只語氣沉沉地開口:“坐下。”
小鳥兒立刻乖乖坐了下來,眨巴着眼盯着阿淵道:“哥你怎麼來了?我知道了,是阿瞳去找你的對不對?”
阿淵不答,只是從靴子裡抽出了匕首,擡眸看着小鳥兒,“會疼,要忍着。”
小鳥兒自然知道阿淵是要幫她把箭從她腿中取出來,忙乖乖地點頭,“嗯嗯!”
接下來,小鳥兒果然忍着沒有坑一聲,儘管她疼得將下脣都快咬出血來,然這一回阿淵沒有心疼她,從取箭到幫她包紮好傷口,他都未有說一句話,只是在包紮完傷口後轉身蹲下背對着小鳥兒。
小鳥兒立刻笑得開心地撲上他的背,將他的脖子摟得緊緊的,開心道:“哥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揹我了!”
阿淵的眼神黯了黯,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揹着他的小鳥兒大步往下山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