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師父
“師父,紅鸞?”有人說,懂得越多就發現自己越無知,而我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以往什麼都不知道之時,我並不覺自己如此無知,很多事情漸漸明朗,卻又漸漸模糊。
我很少聽到葉景臣唉聲嘆氣的,當我問起之時,他卻嘆息了許久,才娓娓道來:“我們的師父,在與魔界最後一場戰役中丟了性命,本該魂飛魄散的,但師父道行高深,也就轉世爲人,只是師父這些年來到底在哪兒,我卻不知道。紅鸞,她本是三界間最早的曼珠沙華,修成正果,爲夢神,經歷最後一劫,即可登九重天。本是前途無量,卻因和鄭國世子,也就是雪英生了情愫,毀了道行……”
說到這裡,我又不得不與大家說上這麼一段故事了。我和葉景臣的小師弟姬雪英,乃是鄭國最後一位君王,登基不到兩日便國破家亡。
姬雪英出生之時,鄭國已陷入困境,春秋戰國一百零八國裡,與那些個泱泱大國相比,鄭國渺小如沙粒。
儘管如此,鄭國上至君王,下至臣民皆竭盡全力的保衛着他們的家園。鄭國如今已不如往日那般富強,因而鄭國君王后宮亦唯有王后一人,再無姬妾。到了姬雪英這一代,也只有姬雪英這麼一個孩子。
身爲鄭國的儲君,雪英自小擔起了鄭國的重擔,與他父王分憂國事。誠然他曾馳騁沙場,卻依舊有着一顆善良的心,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師父一命。
自那以後,師父便將其收爲徒弟,也毫不避諱讓他與我和葉景臣相見。一切的一切看來都是美好的,可這一切的美好卻在雪英十九歲那一年徹底湮滅了。
雪英愛上了一名女子,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阿玲,那時的陳國的細作紅鸞。
紅鸞與雪英相識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天兒裡,一襲紅衣在那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很是顯眼。
雪英那一日將將從陳國刺探軍情歸來,路過沁雪原之時不覺被那一抹紅衣吸引。他不覺失了神,問:“冒昧敢問姑娘,爲何獨自在沁雪原這般荒蕪之地,附近野狼頗多,姑娘可要小心些纔好。”
紅鸞擡眸,手中撐着一把豔紅的簦,白雪落在硃紅布匹之上,女子姿色更是傾城。
有句話說一見鍾情鐘的是臉,而不是情。最初的雪英的確是爲那張臉所着迷。
紅鸞擡眸望了雪英一眼,朱脣微勾,輕笑:“野狼?野狼傷的不過是那些膽小怕事的人罷了,我自小在此長大,何懼野狼?倒是公子,趁着天還未黑,趕緊離開罷。”
聞言,雪英略尷尬,不過身爲鄭國世子,他豈會當真顯露出心底裡的尷尬。亦回以笑容:“如此看來,是我過濾了,既相遇,便是緣分,在下姬雪英,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紅鸞望着男子,乾淨利落道:“紅鸞。”
雪英與紅鸞的相識極爲戲劇化,亦來的湊巧,然雪英卻從未懷疑過紅鸞,至少在國破家亡之前,他皆是不曾懷疑過的。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雪英便是不曾踏過這麼一關,直至家破人亡之時,他才幡然悔悟,可一切都晚了,鄭王宮早已被敵兵燒了個乾乾淨淨。
與我說到這裡,葉景臣又開始嘆息:“鄭國滅亡之際,雪英曾求過師父,可師父卻言,天命不可逆。鄭國滅了,雪英失去了一切,紅鸞自覺愧疚,便以死謝罪,她是當着雪英的面兒揮劍自盡的。從此,雪英便陷入萬劫不復,一念成魔,竟出手傷了同門中人,大開殺戒。師父廢除了他的法術,將他逐出師門,從那以後……我便再沒見過雪英了。想必,如今是因爲紅鸞出現了,他纔會這般明目張膽的與你挑明瞭身份。”
“這麼說來,賀蘭雪就是姬雪英,那他怎麼會和食怨靈牽扯到一起!”我不覺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葉景臣沉默片刻,沉沉道:“約莫,他是想借着食怨靈的手復國,復仇。”
“復仇!他還要如何復仇!他找到師父了麼?”說實在的,阿玲都已經被他害的那麼慘了,他還要怎麼復仇,難不成……是向我那個素未謀面的師父復仇,可是……連葉景臣都未曾找到師父,他又是如何找到的。我更爲困惑了。
然,葉景臣接下來的話,解開了我心中的謎團,卻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語氣十分嚴肅:“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找到了師父的一部分魂魄,師父修爲極高,當年魂散之時,每一皆可轉生爲人世生靈。在沒能找到師傅三魂七魄以前,在他看來,或許不算真正的復仇。他最想的復仇,是向天命復仇,大約,他想毀天滅地。”
“毀……毀天滅地!”丫的,原來電視劇裡演的是真的,在三界之間,真的有這種死變態的存在啊。
聽我結巴了,葉景臣忽然笑道:“別這麼害怕,如今他還不敢動手,食怨靈慾得天地,他欲毀天滅地,且先等他們窩裡鬥着。”
臥槽,我越來越覺得葉景臣腹黑了,我就納悶,以他的能力,大可上一大批狐子狐孫們直接弄死食怨靈姬雪英他們。現在看來,他不過故意不動手,看着他們窩裡鬥,以此來均衡敵方勢力。我想,葉景臣之所以不動手,或許還有其他的原因。畢竟不管是姬雪英還是食怨靈手下都還有很多的妖魔鬼怪的,根本就殺不盡,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便不能輕易與他們相鬥。
不知爲何,我總覺我現在就是一顆棋子,而背後操縱棋子的人是誰,我卻愈發的摸不透。就連葉景臣……我亦有些不敢相信了,無論是人還是仙亦或是魔,都逃不了一個鬥。
罷了,不多想了,畢竟葉景臣還是我師兄,至少我的夢裡,他皆是對我好的,總歸不會害我就對了。我定了定色,接着問他:“師兄,你可認識盛月酌?”
“盛月酌!”我話未說完,葉景臣便激動的打斷。
這還是我頭一回見他如此激動,不覺懷疑盛月酌的身份,我頓了頓,壓低了聲音:“你認識他?”
“嗯”葉景臣的聲音略低沉:“你怎麼會知道盛月酌?”
我曾經以爲葉景臣是無所不知的,當他問這話的時候,我才越來越明白,其實葉景臣也並不是那般神通廣大的,他終究還是有不知道的事兒。
我將盛月酌的事兒與他說了一遍,當然,我自動將某些事情省略了。聽完之後,葉景臣呆了很久,最後幾分悲傷道:“盛月酌,其實就是師父的其中一魂,只怪當時我發現得晚,待我趕到之時,他早已經沒了蹤影,我想,當年可能就是雪英傷了他。”
話說完之後,葉景臣又急匆匆道:“盛月酌現在在哪兒!你快告訴我!”
“我……我也不知道,他也只有在小葉子面前纔會出現。”說實在的,親口從葉景臣口裡聽到答案,我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沉重。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大約在很多年前,我們誰也不曾想到,有一日會在這般的情況下相逢。
葉景臣沉默了兩秒,急急道:“你現在在哪兒,我來找你!我們一起去,如你所言,師父在小葉子面前出現過,那麼一定會再次出現的。”
“啊!你說什麼!你要來找我!”我呆了,葉景臣不是挺忙的麼?之前回到過去,許世唯聽見葉景臣說那樣的話就已經很不爽了,若是葉景臣現下忽然來了,他肯定更不高興,指不定得鬧出點兒什麼事兒來呢。
不過,我還是結結巴巴的作答了:“在酆都……”
我話還未說話,葉景臣就掛了電話,還真夠急躁的。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呆在原地片刻,還是決定告訴許世唯,免得他又誤會。於是我懷中滿腹的不安踏出了房門,走到許世唯房間門口輕敲了敲門,他揉着他那個雞窩頭開了門,靠在門上盯着我:“幹嘛呢!想勾引老子!”
“許世唯!你文明點兒行麼!”本來心情挺沉重的,被他這麼一句話愣是沉重不起來了,只想抽死他。
許世唯充耳不聞,笑得賤兮兮的:“哎呦喂,林小姐,請問你平時有多文明,裝什麼呢!”
我真是……我……,算了,我是來說正事兒的,怎麼就讓他扯遠了。我端正了姿態,正兒八經的擺出嚴肅臉:“許世唯……我有事要跟你說。”
“說什麼呢?你等不及想嫁給我了!”他湊過來,由內而外的發出一股賤賤的氣質。
平常這種時候,我應當是一巴掌拍過去抽死他的,然此刻,我卻沒有心情抽他,依舊是方纔的嚴肅臉:“我真有事跟你說,別這麼沒正經的。”
聞言,許世唯這才換上一臉正經的神情:“說吧!”
我本以爲這話我能乾脆利落的說出來,但是話到了嘴邊卻難以開口,我擡眸望着許世唯,結結巴巴道:“那個……就是……我……我師兄待會兒可能會來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