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來人顯然沒有認出他。
此時佟鏽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見到站在門口的來人,恭敬的一禮道:“爺,您到了。”
他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柳珂的大舅父蘇立恆。
蘇立恆見佟鏽對他如此恭敬,便笑道:“佟掌櫃何須多禮,若沒有佟掌櫃的多方打點,哪有我的今天。”
佟鏽趕緊擺手,道:“爺快別如此說了,我就是大少爺和大小姐手下的一個辦事兒的,快進來吧。”
見王五愣愣的看着蘇立恆,笑道:“五哥,這是大小姐的一個長輩——”
佟鏽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蘇立恆笑道:“在下華恆,曾是柳家少爺小姐的授業蒙師,算不得長輩。”
在轉念間蘇立恆便給了自己一個新的身份。
佟鏽本來就是個剔透的人,聽了此言之後,笑道:“爺,您雖如此說,可是我們家大小姐交代了,說是‘一日爲師終生爲父’,讓小的好好伺候您,小的可不敢怠慢。”
他一面說着一面對王五道:“五哥您說是吧?”
因爲聽說柳珂將他們當成是幕客西席,所以佟鏽對吳儀和王五很尊重,也隨着衆人稱呼王五一聲“五哥”。
王五一回神,乾乾的笑了笑,自然不會點破,道:“是是是,這莊上都是些粗人,今兒終於來了讀書人了,我們也跟着華先生長長見識。”
他早知道與他們相對的東廂空出了兩間房間,沒想到是給蘇立恆留的。
看着佟鏽扶着蘇立恆朝着東廂走去——
滅口!
逃走!
贖罪!
這三個念頭在王五的腦海中反覆交替出現,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選擇。
他若殺了蘇立恆滅口,那他如何對得起柳珂的知遇之恩?
只怕柳珂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若是逃走,便意味着放棄現在剛剛穩定下來的生活。
同時會引起柳珂的懷疑。
留下來贖罪?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他以前的身份,只要他自己不露出馬腳,便不會有人知道當年他曾經做過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蘇立恆也未必知道當年他參與了那件事。
經過一番掙扎,他還是決定留下。
暫且不說王五面對蘇立恆的突然出現是多麼的震驚與彷徨,只說蘇立恆到了之後,佟鏽便急忙派人去給柳珂與柳峰送信了,並將蘇立恆改名華恆的事情也一併回報了。
柳峰剛剛的將柳珂送走,佟鏽派去的人便到了大覺寺。
他一刻也沒有耽擱,命小武進城去請大夫,自己策馬趕往良園莊。
蘇家出事是在十年前,柳峰當時已經六歲了,他對外祖一家的人都有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他對蘇立恆的感情與柳珂不同。
他是實實在在的還記得蘇立恆對他的好。
來至良園莊的門口,心裡竟因情怯而變得異常緊張。
佟鏽聽到有馬蹄聲,知道可能是柳峰來了,便急忙出來開門。
“大少爺,您來了,華先生在東廂呢。”
柳峰重重的點點頭,沒有說話,徑直朝着東廂走去。
到了東廂的門口,佟鏽上前敲門道:“爺,我們大少爺前來看您了。”
裡面“咣噹”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過了一會兒,房門才慢慢的打開了。
是蘇立恆扶着小廝的手親自開的門。
門口一身戎裝挺拔俊朗的柳峰,讓蘇立恆的眼睛陡然有些發燙。
十年了,他整整十年沒有見到他了,當年那個坐在他膝蓋上撒嬌的小外甥如今已經長大了,大到——可以想辦法庇護他了。
“木青——”蘇立恆一開口,聲音便哽咽了。
在柳峰的記憶力,蘇立恆長相溫潤富態,眼前的蘇立恆卻瘦骨嶙峋,滿面病容、憔悴不堪。
柳峰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聽到蘇立恆喊他的字,才一回神含淚跪地默默給他行了一禮。
蘇立恆趕緊將他拉了起來,雙手放在柳峰的肩膀上感嘆道:“長大了,果然是長大了,若悅兒泉下有知,也該放心了。”
提到母親,柳峰五內翻騰,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眼淚順着臉頰滾滾而下。
蘇立恆見狀,趕緊道:“快進屋說話吧,別站在門口了。”
柳峰點點頭,舉步進房。
佟鏽一躬身道:“小的先告退了。”
蘇立恆衝他勉強笑着一點頭。
柳峰則在蘇立恆的房中一直呆到晚上纔出來。
佟鏽便利用這個時間去拜訪了吳儀。
通過接觸,佟鏽覺得吳儀雖然出身草莽,爲人卻謙和不張揚,這讓佟鏽倒對他刮目相看。
吳儀通過這幾天在良園莊的生活,也知道柳珂對佟鏽很重視,所以對他非常恭敬有禮。
二人相談甚歡。
佟鏽告辭的時候,正好柳峰也從蘇立恆的房中走了出來。
看到從未謀面的吳儀,柳峰的眉頭一皺,看了佟鏽一眼。
佟鏽趕緊一躬身道:“大少爺,這是大小姐剛剛招募的幕客吳儀。”說完又側頭對吳儀道:“這便是我們大小姐的嫡長兄柳家大公子。”
吳儀聽了此話,趕緊過了拜見。
柳峰看了吳儀一眼沒有說話,粗粗的傳了一口氣,便出了良園莊的大門。
此時,柳珂正在慈心園老太太的跟前。
柳?在良園莊爬樹摘果子的事情,不知怎麼竟傳到了老太太的耳朵裡。
老太太便將柳?叫到跟前狠狠的數落了一頓。
還罰了她在房中抄女訓五十遍。
柳珂進門的時候,柳?正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聽老太太王氏訓話。
老太太見柳珂走了進來便讓柳?先起身了,又對柳珂道:“你是長姐,怎麼看着妹妹胡來也不加阻止。”
“是孫女的不是。”柳珂說完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柳?滿臉無所謂的看了柳珂一眼。
老太太王氏見柳?一副朽木不雕的樣子,再看看柳珂,不由得搖搖頭,道:“好了,明天你們的父母便回來了,都回去早休息吧,別讓他們見了擔心。”
“是,祖母。”柳珂磕了一個頭道。
柳?滿臉無所謂的甩甩手中的帕子,道:“那孫女便告退了。”說完便欲轉身,被柳珂拉住了。
老太太王氏一抿嘴,目光不善的看了柳?一眼,道:“去吧!”
柳珂與柳?出了慈心園後,柳?憤憤的道:“一定是石硯那傢伙告我的惡狀,真不像堂堂男子漢所爲,我鄙視他。”
柳珂笑道:“你沒有問清楚,怎麼好下結論,那天在場的也不是他一個人,還有一干丫頭小廝呢,誰能說不是老太太問起的時候是他們說的,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便不必追究了。”
柳?聽了此言之後,一瞪眼道:“老太太罰我抄五十遍女訓呢。”
柳珂一捂嘴笑道:“就當是練字了,我一會兒讓柳青給你送一套梅花體女訓法帖過去。”
柳?白了她一眼道:“你就取笑我吧,我還沒聽過梅花體的女訓法帖呢,你倒是拿出來給我瞧瞧。”
“我用梅花體寫的女訓還不能做你的法帖嗎?”柳珂不無自得的道。
“賣弄才情。”柳?瞪了她一眼,旋即笑道:“乾脆你幫我抄得了。”
柳珂知道柳?是最不耐煩習字的,便嘆氣道:“看在你叫我一聲長姐的份上,我便替你一半吧。”
“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去你那裡拿法貼,便不用麻煩丫頭跑一趟了。”柳?用手環住柳珂的腰身笑道。
兩人說笑着直接一同去了秀竹園。
第二日,還不到午時,柳明與朱氏便到家了。
柳旭、韓氏帶着家裡的小輩來到大門外迎着,柳珂與柳?也來至門前。
柳明率先下了馬車,走至柳旭等人跟前寒暄。
柳珂正欲上前給柳明行禮,卻猛的看到姜姨娘從柳明的馬車上扶着小丫頭的手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