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來的時候,就看見一男一女穿着病號服舔着甜筒蹲在電話亭旁邊的花壇邊。
他站在那兩人面前,那兩人擡頭看着他,然後左邊那隻嘿嘿一笑,右邊那隻淡淡一笑,然後兩個人都伸出了手。
“錢。”
半秒鐘後……
“你們兩個有沒有搞錯?!”肖安爆發了。
魏千城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好在公司裡開領導會議,身上還穿着西裝,領帶被他扯了,鬆鬆垮垮掛在脖子上。原本還以爲魏千城和任初只是出來玩不慎忘了帶錢,沒想到這兩個傢伙竟然是從醫院裡溜出來而且還沒穿正常人的衣服。
肖安氣得在那倆人面前走來走去,叉着腰,停住腳步回身一指,手指頭顫顫巍巍,嘴脣顫顫巍巍,然後什麼都說不出來。
“別生氣了。”魏千城抓住肖安路過的衣袖,晃了晃,肖安停下來看他說些什麼,結果魏千城又說:“所以給錢吧。”
“我……”最終,肖安無言以對,在兩人如狼似虎的飢餓眼神下默默掏出了錢包。
與其說拿,不是如搶更爲合適點,魏千城很厚道地沒有把錢全部拿走,至少他還留了點打車錢給肖安,然後將只剩下幾張軟妹幣的錢包塞回肖安手裡,然後握住他的肩膀,將他一轉,說:“就知道發小最好,然後你的光榮任務已經完成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說完,不等肖安轉身,魏千城已經牽過任初的手,幸福地奔向向他們敞開懷抱的遊樂園了。
看着魏千城歡快背影的肖安,站在原地,手裡握着癟癟的錢包,心裡頭微微有些惆悵,並不是因爲魏千城要他送錢來然後自己跑去玩,而是因爲擔心魏千城剃頭挑子一頭熱。
任初是怎樣的人,經過一段相處之後的人們都很清楚,她並不是容易被外界環境打擾內心的一個人,就算這段時間以來的朝夕相處,魏千城對任初的影響也的確有那麼點,但肖安仍舊擔心,這一點點手指頭般大小的影響力根本不足以動搖任初要走的決心。
她要走,她會走,魏千城想必是清楚的。
輕輕嘆了口氣,肖安看了眼手中的錢包,笑着說:“真是白癡,我是自己開車來的好嗎?要什麼打車錢?”
將錢包塞回西裝內袋,肖安擡起頭看向遊樂場門口,那兩道藍白色身影早已經消失無蹤了,聽天由命吧。
魏千城牽着任初的手,在人羣之中橫衝直撞,今天恰好是週末,遊樂園裡遊人很多,遊人們看着這兩個穿着病號服以不正常速度穿梭人羣的人,頻頻露出驚訝之色,有些人竊竊私語,有些人自動給他們讓了道,有些人還拿出了手機。
“阿初,阿初,嚐嚐這個,這家遊樂園裡的這家冰沙店的這個品種,最好吃!”魏千城站在一家車載冰沙店前面,伸手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冰沙,拉着任初坐到外面太陽傘下的座位上,指着那一盤五彩繽紛的水果冰沙,很大聲地說。
任初看了直笑,拿着勺子小小舀了一勺,然後送進嘴裡。
“怎麼樣怎麼樣?”魏千城的雙眸好像在發光,滿含着期盼趴在桌子上看着任初的反應,搞得那站在車子裡面的服務員也忍不住盯着任初的表情看。
任初點了點頭:“很好吃。”
“我就說嘛!我推薦的!嗯!”魏千城一拍胸脯,然後扭頭衝那服務員揚了一下脖子,洋洋得意,嘚瑟得可愛,那服務員立馬就笑了。
任初又笑了笑,雖然笑得不是很開,但那已經是任初有生以來短時間內笑得最多的一次了,而魏千城已不敢要求更多。
一口冰沙下肚,清涼沁口,多一分嫌寒涼,少一分則嫌甜膩,就如同現在的任初和魏千城,剛剛好,天氣剛剛好,空氣剛剛好,距離剛剛好,笑容剛剛好,喧鬧剛剛好,一切都是剛剛好。
如果,不打破的話。
多希望,不打破。
魏千城看着面前的任初,她平時就很安靜,吃東西的也沒發出什麼聲音,不過就算髮出聲音魏千城也是不會介意的。那麼安靜的一個人,卻總在某個時刻突然熱烈起來,譬如……
“呵!”魏千城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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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初擡起頭:“笑什麼?”
魏千城搖頭:“沒。”
嗯,沒,他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任初爲了他搏命,爲了他憤怒生氣,爲了他失落難過,爲了他開心會笑,爲了他緊張擔憂。
都是爲了他,只是爲了他。
不僅僅只是因爲他是任務了吧?魏千城想着,眼前掠過一片片過去的影像,如同放電影一般,一幕接着一幕,每一幕都是任初的臉,和他站在一起的臉,是有着隱隱欣喜的,並不是無動於衷的,他確定,很確定!
以前身邊的事情太多,阻撓太多,嘈雜太多,所以他纔看不清,所以他纔不安才懷疑。如今安定下來,細細一想,那些在任初臉上莫名出現的情緒不就是很好的證明嗎?
她在乎自己的。
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麼,就讓他來幫她知道。
這個念頭是躺在醫院裡的時候從腦海深處冒出來的,如今看着對面的任初,魏千城又想了起來,然後臉上默默就多了一絲詭秘的笑容。
任初扁了扁嘴,皺了皺眉,有些摸不清魏千城在笑什麼在想什麼,總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好像要被算計了的感覺。
吃完冰沙,魏千城又帶着任初去坐了海盜船,同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的路線,海盜船之後就是鬼屋,這一次沒有了肖安的搗亂,兩人安靜地快樂着,就連走個鬼屋都走出了心曠神怡的境界,鬼屋工作人員再一次碰到這一對,都很自覺地繞了道,看眼神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啦,只不過這一次肖安的角色換成了魏千城。
“啊!!!!”魏千城抱住任初大叫。
“啊!!!!救命啊!!!!”魏千城繼續抱住任初大叫。
“啊!!!!有鬼啊阿初!!!!”魏千城仍舊抱住任初驚聲尖叫。
……
“啊!噗!”在魏千城喊出下一句的時候,任初一個肘擊頂在魏千城胸膛上。
“再叫,閹了你。”任初冷冷回答,隨後撤開手肘,繼續向前走。
魏千城呆站在後面,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某個部位,稍稍並了並腿,怯怯地說:“阿初你不能這樣,我還沒娶你呢。”
黑暗之中,任初清楚聽到了這句話,倏地臉紅了紅,也幸好是在黑暗之中,也幸好魏千城還走在後面看不到,等出了鬼屋,任初的臉色也已經恢復了正常。
“臭小子!”
“啊!”
可是纔剛走出鬼屋,任初只覺得眼前一花,轉過身的時候就看見穿着病號服的某位被拎起了一隻耳朵,這回是真的慘叫着。
曹可琴下手可狠,看着魏千城像個小孩子一樣被拎着耳朵從自己面前路過,任初下意識地揉了揉耳朵,好像有點疼。
“阿初,其實不疼的。”路過自己面前的時候,魏千城順勢捏了一下任初耳邊的手,然後低聲說了這麼一句,緊跟着又慘叫着被拎走了。
任初放下手,淺淺的笑了。
回到醫院之後,魏千城和任初老老實實地被兩對家長給訓斥了,他倆躺在自己的牀上,緘口不語。魏千城這個臭不要臉的還在笑,任初雖然面無表情,但她真實的心情哪能瞞住面前這幾隻修煉千年的老狐狸,相互對視一眼,又說了幾句讓好好休養身體的話,就前前後後地走了。
“阿初,你餓不餓?”送走兩對家長,魏千城看着門口,然後壓低了聲音偷偷問。
“有點。”任初老實回答。
也不知道魏千城是怎麼辦到的,變戲法似的從被窩裡掏出了兩個糯米糰子,任初的眼睛亮了一亮,有些詫異地看着魏千城。
“你哪兒來的?”
“剛纔門口那小護士給的。”魏千城脫口而出,說完看見任初的表情就自知說錯了話,剛要解釋卻又見任初已經接了糯米糰子轉過頭去不看他了。
“哦!”
“不是阿初,你聽我解釋!”
任初擺擺手,咬了一口糯米糰子,說:“嗯,還挺好吃的。”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阿初,你聽我解釋。誒你別吃了,你聽我解釋!”魏千城急得火上冒油,一掀被子就要下牀,被任初伸手阻止。
“按照劇本,我是不是應該捂着耳朵說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任初眨了眨眼睛,略略有些俏皮。
看着頭一回表現出這種情態的任初,魏千城一下子有些找不着北,其實按照這個故事的劇本來看,阿初不該是這個人設呀!拿錯劇本了?!這個人是不是阿初啊?!不會是從隔壁劇組偷跑過來搶戲的吧?!魏千城心中捂耳哀嚎。
看着神色漸漸有些崩潰的魏千城,任初笑容詭秘。
嗯,這個糯米糰子其實還是蠻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