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潞王王越命大將張敬達爲先鋒率三千精兵先出漢中,在命令大將張達押解糧草輜重在後,親率八萬大軍向東進發。
鳳翔之東面,便是西京長安,作爲三朝古都,雖不及洛陽神宮,但也有一定的政治意義。一路之上,旌旗蔽日,寒甲映光。
王越率兵來至長安城,鎮守長安的乃是大將陳勃,陳勃登上城頭一看潞王八萬雄兵,嚇得是魂不附體,只得開關獻降。
長安失守報傳至洛陽,趙從厚依舊熟視無睹,只顧玩樂。朝中文武百官皆束手無策,唯有大將藥彥稠自率三千人馬趕往華州匯合王思同。藥彥稠剛到華州不過一日,潞王王越率八萬人馬將華州圍困,華州兵馬不過五千餘衆。王越率兵關前列陣,藥彥稠率兵相迎。兩軍陣前,王越見是藥彥稠言道:“藥將軍別來無恙,昔日將軍替我誅李響,小王感恩不盡,今出於國家大義而用兵,將軍何不歸順。”
藥彥稠冷笑道:“當初殺李響乃時局所迫,李丞相臨刑前曾勸言‘李某可殺,國家不可負’。千歲反相天下皆知,藥某若降何顏再見東都父老?”
王越聞言大怒,降將尹暉言道:“末將願取藥彥稠人頭,獻於千歲麾下。”尹暉催馬上陣,藥彥稠手持雀舌槍,催動胯下抱月烏騅馬與尹暉大戰,兩軍戰鼓擂動,不過三合,尹暉便被藥彥稠挑落馬下。
王越見先折一將,暗歎藥彥稠武藝高強,親自策馬提錘出陣交戰,二人戰至一處,而是回合未分勝負。左軍師韓章別恐王越有失,命大將張敬達率三千士卒出戰,藥彥稠自知兵力不及,敗退回城。各自收兵,軍師韓章別對從珂言道:“今觀藥彥稠武藝高強,不能輕取,千歲可斷水絕糧,華州等能不攻自破。”
王越嘆道:“昔日藥將軍助我,今日卻只能出此下策了。”即刻令人死困華州,絕其糧道。
數日後華州糧盡,藥彥稠、王思同率兵突圍不成,皆被叛軍擒獲。王越令人將王思同、藥彥稠押至中軍,二人寧死不降。王越見勸降不成,暴性大發,令將二人斬首。斷頭臺前藥彥稠仰天長嘆:“先帝爺,只恨你袍弟不賢,結拜不忠,李唐社稷禁燬其手。”言罷,人首分家。
大都督王思同、大將藥彥稠皆被正法,舉國震驚,沿途各鎮紛紛歸降王越。叛軍數日之內兵臨京師,才使趙從厚才如夢方醒,急召羣臣商議對策。
趙明義奏道:“臣啓陛下,末將願率禁軍西征,扼守關隘與敵周旋,陛下可再發密詔,號天下親王之師入京救駕。”
“准奏,朕一概准奏。”趙從厚言道。
禁軍大將朱弘實奏道:“萬歲,臣以爲禁軍萬不可離開京師。今西征兵馬盡皆倒戈,卻無一騎東歸,可知人心已向潞王。不如禁兵固守京師,待勤王之師來援,再反戈一擊。”
趙明義怒道:“聞公之言,莫非疑我等二心不成?”
朱弘實怒道:“大戰在即,誰人慾反?尚未可測。”愍帝見二人爭執不下,難作決斷。
趙明義奏道:“秦王謀反之時,朱氏兄弟便與秦王府馬處鈞有所勾結,此番莫非與潞王亦有勾結!”趙從厚聞聽大怒,遂令將朱弘實斬首,罷免朱弘昭之職,令趙明義爲督招討,統率禁軍西征潞王。
時過兩日,敗報又至,趙明義果真應朱弘實之言投降潞王,趙從厚自身膽小如鼠,當日傍晚只帶隨從數百人逃往太原投奔大將軍郭無爲。
皇帝出走,百官皆欲獻城歸降。後宮太妃花無色更是不知所措,連夜召宰相馮道入宮。馮道一見花無色,趕忙跪地高呼千歲,太妃令其平身看座。花無色言道:“馮愛卿,本宮聞言潞王以爲秦王復仇爲名,欲圖皇位。哀家當初也曾力主誅殺秦王,只恐潞王不能容我母子,還望丞相出一計相救。”
馮道慨嘆一聲,捻髯而思,言道:“潞王此番動兵,清君側爲假,奪君位爲真,娘娘若求保全,惟有一計。”
“丞相速言。”花無色道。
馮道言:“潞王之母魏氏早年寡居,潞王素來以孝母爲首,長嘆其母出身卑賤而無封號。今曹太后年邁不能主持後宮,娘娘可降懿旨,追封魏氏爲皇太后。如此一來成全潞王虛榮,又使潞王登基有名,潞王定對太妃感恩戴德。”
“丞相之言,讓哀家如夢初醒,哀家這就下旨冊封。”花無色重謝馮道不提。
一日之後,潞王王越攻陷洛陽,丞相馮道率百官在蔣橋迎王駕。軍師韓章別對王越言道:“殿下出師有名,當善始善終,應先拜先帝靈柩,再議君位大事。”王越即刻令人設靈堂祭拜先帝。
祭過明宗靈位,王越傳令親軍外肅朝堂,內清宮幃,遂馮贇、朱弘昭、趙明義等人盡皆拿下,以奸黨之名接連處死。
朝中異己盡殺,王越率八百親兵衝入後宮。王越問韓章別:“後宮之人孤當先處閹黨,曾聞花無色擁立趙從厚有功,不知當殺否?”
章別答道:“千歲見了太妃,先擁許王趙從益爲帝,若太妃應允,千歲即刻誅殺其母子,到時先帝嫡系子嗣盡無,千歲自可登基。”王越聽後以爲可行,遂領兵先往太妃宮中。
潞王率兵而來,花無色抱趙從益跪地相迎。“賤妾王氏拜見潞王千歲,千千歲。”花無色伏地見禮。王越抱拳言道:“王越安敢受太妃大禮。率兵來擾,皆爲肅清閹黨亂政。”
王越一看在一旁跪着的大太監孟漢瓊怒道:“來人,將大太監孟漢瓊斬首!”只見左右士卒將孟漢瓊拖出門外,只聞一聲慘叫,老太監命歸西天。
再看這花無色嚇得是渾身顫抖,低頭不敢太望。王越對花無色言道:“本王這次入京勤王是想擁立許王爲君,請太妃將從益交予本王。”
花無色聞聽此言,如五雷轟頂,自知若交出從益,將一去不返。花無色言:“賤妾尚有一事未曾稟告千歲。”
王越問道:“還有何事要說?本王洗耳恭聽。”
花無色言道:“殿下雖爲先帝袍弟,但理當即位;從益雖爲嫡子,卻即位無名。”
“哦?”王越繼續問道:“何以見得?”
花無色答道:“先帝駕崩,賤妾爲殿下生母魏氏加封諡號,追贈魏夫人爲宣憲皇太后,並治寶冊。今從厚不知所蹤,殿下既位魏皇后之嗣,當繼承君位。”
王越聞聽此言頓時轉怒爲喜,韓章別勸道:“殿下何不抱許王一同面見曹皇后。”
王越言道:“太妃有恩與我,但趙從益還是交出爲宜。”王越一揮手,旁邊士卒一把從花無色懷中奪過趙從益,衆人轉身便走。
趙從益被搶走是真要了花無色的命,情急之下,花無色一把抱住王越的戰靴,哭道:“潞州王!你還能爲魏氏送終,卻位何不留從益爲我養老?”
“且慢!”王越喊住衆人,轉身問道:“太妃此言何意?”
花無色言道:“人言殿下早年喪父,以敬養母親爲孝。如今賤妾亦是孤兒寡母,妾無擲戟之力,子無掃帚之高,殿下此舉於心何忍?”花無色哭得泣不成聲,王越見美人落淚,似桃花綻露,楚楚動人,不免心生憐惜,再聞其言字字穿心,說到王越心痛之處。
王越言:“孤王若得龍位,定不負太妃一片苦心。”遂歸還趙從益,離後宮而去。
王越入主洛陽效仿當年的大哥趙爍自稱監國,數日後在馮道等人擁立之下,稱帝即位。貶愍帝趙從厚爲鄂王,改元清泰。
王越奪得皇位,但趙從厚尚在郭無爲處,王越拋卻昔日兄弟恩情便致信郭無爲索要趙從厚。
郭無爲得新君書信左右爲難,召軍師桑維翰問道:“今得書信,天子令我送趙從厚入京。我乃是先皇的輔國將軍,更是先皇的結拜兄弟,如今天子反目,我怕是我一旦入京只恐有去無回;倘若不去,王越必言我抗旨不遵,如之奈何?”
維翰言道:“以下官之見,主公當送趙從厚入京,用從厚人頭換兩年的太平。”
郭無爲問道:“何人可擔此重任?”
維翰言道:“主公勢力不及王越,若派部將前往反易歸附王越。能當此任者非主公之妻,永寧公主。即便王越扣押公主,也不敢輕舉妄動。”郭無爲聽了,連聲稱是。
柱國大將軍郭無爲依照桑維翰之計,遣永寧公主送鄂王趙從厚入京師。王越聞知大喜,對軍師韓章別言道:“朕命郭無爲送鄂王回京,未想郭子如此膽怯,已令永寧公主親送鄂王入京。”
章別言道:“既然永寧公主親往京師,主公萬不可讓永寧公主再回太原。”
王越疑惑遂而問:“何出此言?”
章別道:“昔日先帝未阻契丹南侵,令郭無爲鎮守太原手握重兵,郭無爲又與陛下幼年舊交,對陛下知根知底,實乃朝廷大患。今永寧公主入京,陛下可將其扣爲人質,善養厚待,郭無爲必定不敢造反。”王越聽後大喜,便依計而行。
這正是:昔日袍兄反目仇,今宵有意便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