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帝聽了,萬般無奈,只好就在席上展表觀看。原來是邊關守將告急,說是:……僞周招討使王景率兵犯境,自大散關至秦州一帶連奪我八寨,請朝廷火速派兵救助……
蜀帝孟昶覽報擲筆大怒道:“可恨周人無賴,興兵擾我邊境,敗孤雅興!”於是,立即撤宴,就宣兩位宰相入宮訊問。
蜀帝問道:“秦?一帶,駐軍不下三萬,朕又派了趙季札領兵前去增援,怎麼老是打敗仗,老是喊不夠人馬?這趙季札幹什麼去了?”
這一問可問得好,兩位宰相誰都答不上,因爲趙季札是皇上點派的監軍督師御使,不受宰相管轄的,因此誰也不知他的下落。可前方如今屢屢告急,做宰相的也只能向皇上稟報……
孟昶無法,只好命宰相立即擬旨,命巴中刺使王巒、綿州刺使李進各領本部人馬,開赴秦州。
孟昶發放了這件事,也就萬事大吉了。後宮依舊娛樂?平,花蕊夫人還是天天陪着皇上吟詩作對,彈琴唱曲,尋歡作樂。花蕊夫人既然是花中之蕊,當然也就更愛花了。她喜歡芙蓉,她想天天都看見芙蓉,她想要到處都有芙蓉,她要睜開眼睛就能看見芙蓉。於是:皇上下旨,令百姓各獻芙蓉樹苗入宮苑栽種,每栽一株賞銀一?。這旨令一下,附近數十里百姓紛紛揚揚前來獻樹,不出旬日,宮苑裡連宮牆上都栽滿了,但獻樹的依舊絡繹不絕,皇帝只好下令在城裡城外就地栽種,這樣一來,整個成都成了一個芙蓉花的世界了。
花蕊夫人看見皇上給她栽了哪麼多芙蓉花,高興極了。看到美人高興,皇上當然也就更高興了。因爲成都栽了哪麼多的花,滿城都是花團錦繡的,人們都把它叫做錦城。保衛國家,保衛成都花蕊夫人雖無寸功,但成都被冠以“錦城”的美稱,這卻應歸功於她。
可前方打仗的事怎麼樣了呢?那可是越來越糟糕了。
原來兩國交鋒之初,周軍都是試探性的接觸,經過幾次戰鬥,向訓,王景等將領都摸到蜀軍的底了,發現蜀軍貪生怕死,怕苦怕累,質素遠遠低於周軍。
咎居潤道:“中原動盪,戰亂頻仍,士兵習慣戰爭,生死亦作等閒。而西蜀偏安一隅,多年來未見兵革,故而兵懶將惰,貪生怕死。加之蜀主昏庸,終日只顧貪花戀色,詩酒行樂,朝中大臣多是阿諛奉承的宵小之輩,我若大舉進攻,秦鳳二州必唾手可得也。”
衆將聽了,皆以爲然。向訓於是令王景率兵攻秦州,自己率部攻取鳳州。
那王景遣裨將張建雄領五千人馬先行。直取黃花寨,以斷蜀軍歸路,自己則率大軍攻秦州。向訓則率軍駕起雲梯,圍攻鳳州。
先說那張建雄先發人馬來至黃花寨,一輪火攻,拿下了寨子,俘獲三千蠻兵,蜀兵大敗逃奔唐倉,一時間,周兵軍威大震。王景會同張建雄接着領軍直追,一路上,駐守馬?,白灘的蜀軍聞風喪膽,紛紛潰退。又俘獲行軍指導使蕭知遠,威武節度使王環,都監趙崇溥等將士五千餘人。蜀將李廷,高彥儔見形勢不妙,更恐後路爲周兵所斷,只好退守青泥?去了。
這時,這秦,鳳二州軍民被周軍多日圍攻,又聽得李廷?、高彥儔俱已敗退,嚇得人心惶惶,紛紛縋城出逃。韓建勳、張萬迪看着無法控制,只好領人馬棄城而逃,退守七盤關,劍門關去了。
周帝聞報得了二州疆土,也就有個見好就收的意思,便下旨向訓把所俘兵將加以甄別,願留者留,不願留者,俱發與薪俸糧食,遣放回蜀。併發函蜀帝,命他速速歸降這個時候,趙季札這位監軍去了哪裡呢?原來他沒有走遠,他出了成都只走了兩百里,來到德陽就待下來了。原來這德陽太守是趙季札的一個遠房親戚,名叫石堅,平日遊手好閒,不學無術,就是憑着趙季札的權勢當上這個太守的,聽得趙季札得到皇上寵信,榮升監軍,在此路過,便準備好歌姬美酒,親自到十里長亭迎候,把趙季札接入城來,天天華筵盛宴,笙歌漫舞,玩個不亦樂乎。只要趙季札對這些歌妓稍有不滿,便命人悄悄到成都把京中名妓接過來。只要趙季札偶然提及去秦州,石堅便說:“大人何必着急,古人云:決策千里外,幃幄運籌中。這纔是儒將風度嘛。”這樣一來,這位監軍大人可就真的“樂不思蜀”了。
可是,近日風聲越來越緊了,前方軍士不斷後撤,有不少軍士還往這邊逃跑,趙季札聽了,這纔有點着急起來。石堅說:“這沒啥了不起的,勝敗乃兵家常事,反正這仗又不是大人你打的,與大人何干?皇上是絕不會怪罪到大人頭上來的,再大不了,挺多不幹這監軍也就罷了。”
趙季札一想:這倒是道理。不過終是覺得心裡不踏實,便道:“你說的倒不錯,我這就先回京去向皇上辭了這個監軍,他們打輸打贏,可都與我無關了。”於是,帶上他的歌姬美女御林軍,急急忙忙跑回成都。成都百姓聽聞秦州大敗,正在風聲鶴唳,惶惶不可終日之際,忽見趙季札又跑了回來,還以爲是周兵殺到來了,嚇的滿城大亂,四門緊閉。
蜀帝聞訊,忙宣季札上朝問話,誰知這趙季札只是請求免去他監軍督師御使的職務,至於前線軍事,一句也答不上來,還是御林軍幾位將領,一五一十把事由說了個一清二楚:“……監軍大人領了御林軍隊伍只去到德陽就駐了下來,根本未去秦州。監軍大人一直待在德陽府衙裡聽歌看舞,並未到前線去。”
蜀帝聽了,龍顏大怒,立即把趙季札交付御使臺審勘。又下旨命令德陽刺使石堅來成都查問。一問之下,果然屬實,就以貽誤軍機罪,雙雙推出斬首。
孟昶平日雖然糊塗,這次殺趙季札卻不糊塗,但已是於事無補了,北邊大片土地都給周人?了,萬一他們再打過來怎麼辦?
“向他們求和吧。”御使大夫上官達賢道:“周軍來勢洶洶,我備不足,暫且向他求和,待我兵強馬壯,軍備整肅之時再行收復失地,仍不爲恥。”
蜀帝怒道:“什麼求和!?他柴榮算個甚麼東西?孤登基爲帝之時,他還流落遼東當奴隸呢?孤向他求什麼和?只能說是議和。”
議和就議和吧,反正誰也不反對。鑑於此前周國放還了被俘去的蕭知遠等數千人,於是,蜀帝亦下令將俘虜周方的胡立等數十人釋放回去,一來表示友好,二來也表示議和的誠意。
於是,按着他的旨意,寫成國書,這御使大夫上官達賢是當年後唐李嗣源派遣來蜀的舊人,與中原朝廷舊交甚多,就派他爲使,與胡立一同前往汴梁議和。
周帝看了西蜀送來的國書,只見臺頭第一句寫着:大蜀國皇帝謹致書於大周皇帝閣下:……
不禁勃然大怒道:“這個孟昶,偏居一隅,夜郎自大,今又兵敗將亡,還敢與孤分庭抗禮乎?”
上官達賢抗聲辯道:“敝國雖然此戰受挫,但並未亡國。今遣下臣前來議和,兩國之君自當分庭抗禮,我主並無失禮之處。”
周帝聽了,不再發話,只繼續看將下去,只見下面繼續寫道:竊念自承先訓,恭守舊邦,匪敢荒廢,於茲二紀。傾者晉朝覆滅,何進來歸,不因背水之戰爭,遂有仇池之土地。洎自晉君被擄,中原無主,敝邑乃且整兵甲,更復成都之境。厥後貴朝先皇帝應天順人,繼統大位。敝國奉玉帛而未克,承弓劍之空遺,但傷嘉運之難諧,復嘆新歡之阻隔。及至去載,忽勞上國遠舉皇師,以致土疆尋隸於大朝,將卒亦拘於貴國。幸蒙皇帝惠其首領,頒以衣裘,偏裨盡補其職俸,士伍遍加以糧賜,則在彼無殊於在此,敝都寧比於雄都!方懷存活之恩,非有放還之望。今則有指導使蕭知遠等押領將士子弟共計四千八百九十三人,還入成都,俱感皇帝仁善爲懷,憐憫骨肉分離,得以閤家團聚。更蒙厚給衣裳,兼加巾屨,給沿程之驛料,散逐分之緡錢,此則皇帝念疆埸幾經變革,舉干戈不在盛朝,特軫優容,曲全情好。求懷厚誼,常貯微衷,載念前在鳳州,支敵虎旅,曾拘貴國排陣使胡立以下八十餘人,囑令軍幕收管,令各支糧食,各給衣裳。只因未測宸襟,不敢放還鄉國,今既先蒙開釋,已認衝融,歸朝雖愧於後時,報德未稽於此日。其胡立以下,令各給鞍馬衣裝錢物等,專差御衣庫使李彥超部領,送至貴境,望垂宣旨收管。矧以昶昔在齠齡,即離並都,亦承皇帝鳳起晉陽,龍興汾水,合敘鄉關之分,以申玉帛之儀。倘蒙惠以嘉音,即佇專馳信使,謹因胡立行次,聊陳感謝。詞不盡意,伏惟仁明洞鑑,瞻念不宣。
周帝目前關注的是淮上,尚無滅蜀的念頭,看罷來書,因見詞意還算謙遜,並無越禮冒犯之處,也就罷了。便遣上官達賢等使臣暫到驛館安歇,等候覆文。這裡又向胡立問道:“汝在西蜀多時,定必得知蜀中情況,可爲朕一一道來。”
這正是:水殿風來溢暗香,秦嶺山河傾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