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駕崩,諸侯皆驚。吳王楊業、潞州王越、楚王牛霸、荊王郭無爲皆遣使者弔唁,惟有閩王王延鈞聞知明宗已死,眼中已是無人畏懼,不再稱臣於後唐而自立爲君,改元龍啓,國號閩。
閩王稱帝之事傳至洛陽,趙從厚卻不以爲然,整日遊幸後宮。趙從厚年方二十,美貌英俊,風流倜儻,後宮之女皆獻媚娶寵,未想這趙從厚卻獨戀太妃花無色。花無色年長趙從厚四歲,而從厚卻亂了輩份,不稱庶母反而呼之爲姐,故作調戲。
單講這一晚,趙從厚夜至太妃寢宮,往內室窺探良久,意欲非禮。偏巧馮道、馮贇、藥彥稠三人連夜趕至後宮急奏。趙從厚見此三人,責道:“爾等三人深夜入後宮何干?”
馮贇答:“臣等有急奏,未想陛下卻在太妃娘娘宮院,鳳翔急報潞王王越連日囤積糧草,封閉要道,恐有造反之意。”
趙從厚卻言:“人言花無色乃絕世美人,朕享有四海又何惜一太妃。潞王之事明日在議,還不快快退下。”
馮贇跪地勸道:“此番潞王謀反恐怕是真,陛下豈能因花無色而誤大事。臣請旨伐潞王。”言罷,馮道跪地言道:“臣請伐潞王。”
藥彥稠也言:“臣亦請伐潞王。”
趙從厚怒道:“爾等皆要討伐潞王,李響當日告反之時,爲何不聯名討伐潞王?”
藥彥稠道:“潞王已是羽翼豐滿,今非昔比,李響早有斷言潞王有袍弟奪嫡之心。”
從厚問道:“藥將軍既知養子奪嫡,因何殺那李響?”
“爲臣也是爲時局所迫……”藥彥稠辯解道。
“住口!”從厚怒道:“若不是看在你們三人是先帝舊臣,定論驚駕之罪。”話音未落,只聽寢房有人問道:“何人在外驚擾?”只見花無色走出寢房,趙從厚礙於體面,只得施禮言道:“兒臣特來給太妃請安。”言罷,便自回興聖宮,馮道、馮贇、藥彥稠也向太妃辭安,各自離去。
話說應順元年三月,愍帝趙從厚下詔書封潞王王越遣任晉陽留守,命信臣趙處願往鳳翔府傳旨。王越接得聖旨,請使臣趙處願請入前堂飲茶。趙處願言道:“萬歲封殿下爲晉陽留守,乃是爲防契丹賊虜南下,還望殿下早日提兵北上。”
王越言道:“聖上有詔,不敢耽擱,只是所部兵馬尚未打點,待我傳下將令即刻北上。”趙處願大喜,二人品茶暢談不提。
王越手下有兩位軍師,左軍師名叫韓匡胤,神機妙算,足智多謀;右軍師名叫範延光,又兼兵馬都督,文武兼備,智勇雙全。
王越將皇帝聖旨趕至衆人,左軍師韓章別勸道:“京師傳聞樞密使馮贇連奏本章,參劾殿下意欲謀反。我料此次殿下遣任晉陽,只恐皇上無心加害,唯有馮贇半路劫殺。如今殿下反與不反,馮贇都不會放過。”
王越怒道:“既是如此,本王即刻起兵造反,令立明主。”
都督範延光言道:“啓稟殿下,聖上命殿下遷任晉陽,乃是天賜良機。殿下可照何不借‘誅晁錯,清君側’之名起兵。先取長安開基。”
“延光之言甚合我意,明日諸位將軍整備,請軍師先給那趙處願喝碗湯。”言罷,衆人鬨堂大笑。
次日,王越又見使臣趙處願,二人對坐稍談片刻,趙處願問道:“昨日下官勸千歲儘早遷任晉陽,敢問殿下準備如何?”
王越就等問此事,答道:“昨夜我召集左右將官,已言聖上旨意,衆人皆應朝廷之遣願望晉陽。”
趙處願大喜,問道:“既是如此,敢問殿下何日北上?”
從珂言:“明日即刻出任。”
又過一日,潞王王越大點三軍,八萬漢中將士列隊校軍場。點將臺上東西兩面大旗高挑,上旗書“誅晁錯,入京祭先帝佐朝君”,下旗書“清君側,出師正帝位殺亂黨”。王越對三軍喊道:“樞密使馮贇陰謀害秦王趙從榮,又在聖上面前讒言詆譭。今日,本王要誅晁錯,清君側,掃除逆黨,匡正君位。”
三軍將士接揮刀響應。從珂令道:“將趙處願押上來!”只見幾個刀斧手將趙處願五花大綁押到點將臺下,王越怒問:“你這小人假傳聖旨,意在加害本王,今日要你的人頭祭旗。”
趙處願答道:“只恨先帝未聽李響之勸,將你誅殺,才留得今日禍害。”
王越大怒即令將趙處願斬首。至此潞王王越才扯旗造反。
潞王造反之事急報洛陽,趙從厚大驚失色即刻降旨以西京留守王思同爲大都督,出兵討伐。
大都督王思同本是個讀書之人,本不懂兵家之事,得了皇帝詔書,便匆匆忙忙會合諸路兵馬十萬人,攻陷漢中重鎮扶風,連夜包圍鳳翔。王越聞知王思同興兵來討,便披掛甲冑登城觀望。未想王思同出兵神速,一夜之間鳳翔四面卻已被十萬兵馬包圍,王越不知如何是好。
話說王思同率兵十萬餘衆星夜對鳳翔合圍,天明之時便傳令擊鼓攻城。王越只得命城中將士拼死相拒,大戰半日各有死傷。王越城頭召集衆將言道:“我看這鳳翔城垣年久失修,倘若再遭戰事,如之奈何?”
左軍師韓章別言道:“將軍下勿慮,王思同乃一介書儒,並無奇謀妙計。攻打西門主將乃是楊光遠,此人惡強而憐弱,將軍下可向其哭訴,籠絡其反叛。北門大將乃索自通,此人重義而忘公,潞州城下曾放過將軍一次,何愁此番不能倒戈。”
王越大喜道:“軍師一言,頃刻已退卻兩路圍兵。本將軍定當親往陣前說服楊光遠,那索自通營中,還勞軍師遊說。”韓章別遂領命前往。
卻說這王越擺陣西門外,西營主將楊光遠得知便列陣相迎。這楊光遠,字德明,頭戴烏油盔,身着烏油甲,手提一口九連環大刀,坐騎一匹追風菊花馬,一副威嚴之勢。楊光遠心中暗想破城只在旦夕,戰於不戰潞王必敗。
再觀潞王王越反讓楊光遠一驚,其陣中不過老弱士卒千餘人,王越端坐騎馬,未着鎧甲身着便服,亦無兵刃,並非是決戰之勢,到有慘淡光景。
楊光遠刀掛馬鞍,抱拳言道:“潞王在上,末將身着硬甲不便下馬,還望恕罪。楊某身爲大將不傷無刃之人,請千歲回城披甲換錘。”
“諸位將士!”王越一嗓子大喝,便把兩軍陣前的衆人目光引來,喝道:“我王越自十五歲追隨先帝出生入死,久陷敵陣,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橋,逢戰即傷,不曾言痛。而今日卻令我王越心痛而泣。”
王越潸然淚下,順手將罩袍扯下露出舊時戰傷,又言:“奸臣當道使得秦王欲害,王某被逼反,結拜相殘,兄弟反目,而今新君年少,臣強主弱,敢問蒼天,王某何罪?”此言一出,只見兩軍將士面生慚愧,眼中依稀。
楊光遠見王越自己都哭的泣不成聲,心中暗想我與所部將士昔日皆隨左徒趙爍南征北戰,王越待我也不薄,我再將潞王逼上死路,豈不是恩將仇報。楊光遠言道:“千歲真乃吾主也!楊某豈能助紂爲虐,吾願率所部將士歸順潞王。”
王越心中大喜,趕忙翻身下馬,赤背伏地泣曰:“諸位將士乃小王再生父母,王越沒齒不忘。”楊光遠一看王越身爲千歲能給士卒下跪,這真逼得沒辦法才如此,楊光遠又憐惜弱者,趕忙下馬扶起王越,對其言道:“千歲容我半日,天晚時分我即拔營歸降。”
王越聽罷泣極而喜,二人定計歸降,各自收兵。
王越回至城中,都督範延光賀道:“千歲大義凜然,我等亦敬佩萬分。”
王越說道:“若是索自通能歸順,此戰必勝。”話音未落,有士卒來報:“啓稟千歲,韓軍師回城。”
王越聽後,疾呼道:“傳軍師即刻來見。”
王越見韓章別問其如何,韓章別言:“今見索自通,其常念欲千歲昔日舊交,願意歸降。”
王越大喜說道:“我與自通共打江山之時,從厚尚在年幼,自通定不負我。”左右衆將連聲稱道。
王越暗結索自通、楊光遠兩部兵馬,以左臂扎白綾爲號當夜出兵,王思同意欲久困鳳翔,尚不知有人倒戈。事發突然,十萬官軍自亂陣腳,王越親率守軍夜襲敵寨,索自通、楊光遠暗中策應,使得鳳翔四面火光沖天,喊殺連綿。王思同睡夢驚醒,慌忙掛甲上馬,大戰未幾,中軍已亂,王思同命副將尹暉率大部兵馬斷後,自帶五百親兵向東逃去。尹暉率幾千敗兵逃出數裡,見十萬官軍大勢已去,又有王越率兵緊追不捨,無奈之下只得率部下歸降。
王越在鳳翔之戰中反敗爲勝,斬敵兩萬餘人,沿途收降三萬人,繳獲輜重糧草無數。王越當夜大犒三軍,軍師李專美勸道:“今夜大勝,尤壯軍威,千歲當乘勝追擊,不可給朝廷已喘息之機。”笑談中王越連聲應允,如今趙爍已死,李響尚且還要加害自己,當即不再給昔日兄弟之情留有餘地。
這正是:潞王一反驚愍帝,扶劍揮兵眺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