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之內依舊安靜如初,木易不耐煩地拾掇着剛纔被自己扔出去的奏摺,要是糾結能讓一個人覺得比活下去還難的話,那麼絕望真的是拉扯着這位白髮老者的心。
咚咚咚隨着輕盈的敲門聲書童已經走了進來……
“長老,該用藥了。”
看着眼前的隨身書童,木易似乎找到了點或者的意義,此時這個老頑固似乎覺醒了,看待下人的眼光變得沒有以前那麼隨和,現在更向往這樣無所顧慮的生活。
“來吧!”木易走進了浴室一會後聲音傳出。
書童慢悠悠的走了進去,看着浴池邊上擺放的物件有的甚至沒見過,這怎麼用?書童眼中有絲迷惑,頓時懵了半晌!
“來吧,哎,每天的這個時候是我最休閒的時刻!”木易又呼了一次,書童無奈之下只能趕鴨子上架將就着來了。
書童畏畏縮縮的把木盒中的麝香倒入浴池中,驟然間那浴池裡發出嗤嗤的聲音,木易長老躺在其中聽到聲響後好奇的盯着看個不停。
書童臉色一變,急忙上去提了一桶清水到了進去,這樣一來聲音混亂木易也不以爲是地閉上眼享受起來。
“童子啊,你跟了我幾年了?”木易懶洋洋的說着,水池中浸泡着甚是舒坦。
書童不緊不慢地搓着長老的後背,眼睛四處亂轉,情急之下答道:“小的也記不起來了。”
“哦?”木易睜開眼回頭意味深長地看着書童,後者心中直發毛,小算盤打的快如飛電,時不時地瞟一眼水池中的藥物,似有畏懼的低下了頭。
木易看着書童低下頭顱不敢擡起,這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哈哈,小子跟我還顯得這般陌生,讓老夫來告訴你吧!你是七歲跟我入宮的,那年我在杏子林的狼嘴中將你救下,你還記得麼?你的右腿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病根;算吧算吧這一轉眼就是十二年過去了!哎,世態炎涼啊。”
“對了,你也快二十了吧,等過段日子事情不緊張的時候我做主給你婚配,這麼大了也該有個家了。”
浴室中木易長老喋喋不休的說着,書童卻在他身後一言不發,只是不耐煩地機械般的做着搓澡的動作嘴角卻揚起一抹邪惡的奸笑。
“好了!今天泡的時間也夠長了,你先下去吧。”木易說着話打算起身,伸手去拿木架上的衣物,怎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努力地走了兩步噗通一聲栽入水池中。
木易想大聲說話,卻提不上力氣,微弱的對着書童喊到:“快來扶我!”
只見書童奸邪的笑了出來,像看小孩子一樣看着眼前幼稚不堪的木易,慢吞吞的說道:“扶你?你打算去哪啊?我已經在你泡澡的水中放入十步斷腸散,你千萬不要動氣也不要用力,否則下一刻你突然沒了知覺可千萬不要怪我!”
木易難以置信地看着書童,這個在自己身邊呆了十二年的年輕人怎麼會變得如此刻薄無情,當下和氣的說道:“你難道忘了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了麼?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恩人!”
“恩人?嘿嘿!木易老兒啊木易老兒,你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個仔細。”書童說完話將頭一扭,大袖一揮跟變戲法一樣,之前木訥的書童摸樣蕩然無存,站在木易身邊的是一副冰冷的面孔。
“啊!是你!你怎麼?你?”木易看着眼前的人,驚訝的說不話來。
“沒錯,是我,想不到吧?我並沒有去寒冰雪域,那些刺殺我的人也是我派的,要不然怎麼能欺騙你些老掉牙的古董!”
“你!”木易有氣無力的指着眼前的人,心中不知道有多麼的悔恨;轉而釋然道:“趙爍,你也是大唐的重臣,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好處?”
“嘿嘿!好處?想我那愚昧無知的皇兄,當初要是果斷一點,先皇打下來的大唐江山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長老啊,想必你也知道當年的皇室之爭吧!”
“你、你想篡位自立?”木易驚恐的指着趙爍,語氣漸漸低的讓人聽不清了。
“嘿嘿嘿,算你老小兒識相!可惜你想錯了,本將軍不但要篡位自立還要征服你們大契丹的國土,只可惜你不會看到了。”趙爍表情囂張地看着呆滯的木易,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彎刀,寒氣逼人!
“哈哈,算我瞎了狗眼!不過今天能死在你的手上也比老夫給那左翼王當階下囚來的痛快。”木易說着閉上了雙眼。
“想死的這麼痛快?便宜你了!”趙爍語氣凌厲的冷哼一聲,手中的彎刀如閃電般在木易長老裸露的左臂上一通揮舞,電光火石間整條胳膊就跟仍在切肉機一樣被削的只剩下光禿禿的骨頭,燈光下白骨森森;木易發出一聲聲淒涼、低沉的尖叫,奈何整個行宮之外的人都聽不到他老人家衰弱的慘叫聲。
“長老啊感覺如何吶?”趙爍笑的更加邪惡,肆無忌憚地舉着刀湊到木易的面前,一臉玩味的打量着木易慘白印着血絲的肢骸。
木易此時神志模糊地看着這張如夢靨一般的年輕的臉,汗水淋漓順着殘肢躺下,水池中不知不覺已經紅了一大片,大氣從老頭子的口中呼出,吸入的卻是一絲絲絕望的淒涼!
“哼,本將軍也不陪你玩了;就送你到這吧!”趙爍說完面目猙獰,揮手又是一道比之前凌厲不知多少倍的寒芒,頃刻間木易長老脖子間一道血柱噴出,射向三尺以外的木廊,真個水池紅通通一片。
隨着水花濺射,木易的身軀倒了下去,池中鮮紅的水一彎彎盪漾,順着浴室門口的臺階流淌而出。
木易長老到死也沒有閉上雙眼,用僅留下的最後一點意識看着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從瞳孔中散去;老頭子右手彎曲着,手掌下面的浴池木板上歪歪斜斜的寫着一個“唐”字!
趙爍似乎有意而爲,徑直走到行宮外的大殿,大聲一呼喊,不下半刻四周涌來百十名內府侍衛;他們看到全身沾滿鮮血的趙爍,紛紛吆喝着舉着彎刀衝來。
哼,這羣蠢貨!趙爍心中暗罵了幾聲,原地一躍飛到了宮內高高的樹幹上,猛的一蹬身型悠揚的越出了兩丈多高的城牆!
月氏族的軍情體系還着實先進,趙爍鼓足了勁在宮殿的屋脊上奔跑,短短几分鐘的時間,侍衛跟城內外巡邏的兵丁就大街小巷出動,整個月氏皇宮數千火把頓時照的亮如白晝。
“在那裡,刺客在那裡。”趙爍愣神的功夫就被一干人發現了蹤跡,月氏大內不缺高手,眼下在屋頂上已經不可能有逃走的機會;趙爍隨即應變,一轉身跳到了地上,在後花園的花崗岩石山中藏匿了起來。
侍衛的效率還真不是蓋的,趙爍前腳剛躲起來,後面趕腳就來了一小隊人馬分散開進入層層疊疊的石山中,後花園也不是很大,大大小小的石頭假山眼見得就那麼十來座。
片刻後這裡燈火通明,卻是大部隊趕到了,帶隊的首領憤怒地問道:“給我仔細的搜!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衆人找了半天愣是沒發現一個刺客的影子,只好一一回去稟告首領;萬般無奈下,那首領氣憤地帶隊去城外尋找,順便封鎖城門;身後跟着剛纔搜查出來的小隊人馬,他們腳步緊蹙。
“停!”首領舉手喝住了隊伍,久經沙場的他看出了一點端倪,發現人羣中有一個人給他的感覺就是格格不入。
小隊人馬站住了腳,看着首領走到了跟前。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軍營的?”首領對着面前的小兵厲聲問道。
小兵沒有回答,下意識地將頭埋得更低。
“問你呢!還不快說?”首領語氣顯得有點猶疑,剛說完話身邊的數百名侍衛飛快的拔出彎刀圍了上來。
“咦?這不是我們隊的王二牛麼?”也不知是誰在旁邊說了一聲,立刻將首領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你認識他?”首領盯着剛纔說話的小兵嚴肅的問道,一邊刀尖指着低頭不語的神秘士兵。
“將軍,榮我在細細觀看一下。”說話的士兵走到燈光下,看了看後更加確定,轉身對首領說道:“稟報將軍,此人就是我們隊的王二牛,我這些兄弟們都可要作證,二牛剛纔跟我們進去搜查的。”
首領聽士兵一說,放下了手中的彎刀,仍然有所懷疑,在把剛纔進去的一個小隊的所有人都一一盤查之後才允許放行。
這個小隊就這樣被派往了城外!月色下,縱然火光通天,卻也每一人發現假山後面的如廁中躺着的一具士兵的屍體。
城外,首領忙活着調兵看守各個據點,卻沒有發現一個身穿侍衛衣服的人悄悄溜進茂密的叢林當中。
這一夜,註定是月氏族人的不眠之夜。
這正是:有心奉仁情義在,無意萬事變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