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崇正計算着兒子當了皇帝,自己就是太上皇了。比起劉知遠父子坐朝之時,更要風光百倍,因此一團高興,已經喝了個七八分酒意,不堤防被這李驤一哭一嚷,十分敗興,大怒道:“如今太后已頒誥令,我兒入繼大統,正是普天同慶之時,爾卻一而再,再而三慫恿我引兵入汴,豈不是要我與朝廷作對,陷我父子於水火嗎?”
李驤抗辯道:“郭威大軍屯京,太后與皇室目前正是陷於水火之中。明公若領兵南下,聯合各州宗親之力,示軍威以挾制郭威,方可解太后與公子懸卵之危。否則太后危矣!公子危矣!社稷危矣!”
劉崇聽了,更如火上加油,拍案怒道:“腐儒妄語,蠱惑人心,不殺何用!”說罷,喝令左右押了下去。
李驤高呼道:“我負濟世之才,輔高祖皇帝創立漢室江山,不想今**於愚夫之手。”劉崇聽了,更是怒不可遏,喝令立即把李驤推出斬首。
馮道奉着誥命,領着王度,趙上交等一行使臣,走了數日,來至徐州。節度使劉立把他們接至官衙,得知是太后誥令,前來迎接自己前往汴京嗣位爲帝,當時合衙上下,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徐州衙內大排筵席,款待來自汴京的使臣。劉立更派人把喜信傳送太原……
不料正在全國上下舉首翹望嗣主入京,重振漢室之時,忽有鎮州,邢州二處守將派人來報:“遼王兀欲,趁我喪亂之機,親率大軍進犯,現已攻陷封邱,饒陽等地,來勢兇猛,大有進犯鄴都之意,請即速派大軍救援。”
郭威得報,迅即入稟太后,太后大驚,急招朝臣商議,朝中大臣有幾個敢說話的?還不是王峻,王殷,範質這幾個說了算,在他們幾個的建議下,太后只好令郭威立即統領大軍北征,以解鄴都之危。又議定朝廷國事暫交王峻,竇貞固,蘇如?。軍事交與王殷。隨即又把翰林學士範質升任樞密副使,掌管機要。這樣一來,郭威的親信心腹,共同掌管了朝政軍國大權,他就可以安心出征了。
當有司天監選定,選定大利征伐的吉日。郭威便領着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出發離京,往北而去。
次日晨,大軍正渡黃河,忽有後軍來報,說是:“徐州方面來使前來犒勞三軍,命將士稍息以待。”
此時,先頭部隊經已過河,郭威正與幾位將佐在一處高地觀察後續渡河人馬。見軍士報道徐州派人前來犒勞,將士們聽了,俱露不屑之色,三五成羣,議論紛紛。都說:“徐州劉立算個甚麼東西?用得着你來犒賞?俺這裡十萬大軍,你犒賞得幾個?”
也有說:“我等攻陷京師,他劉家的皇帝因此致死,徐州劉立,哪裡是有真心來犒賞咱們的,這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更多說的是:“要是劉家的人當了皇帝,咱們別想有活路。咱們要想有好日子過,除非是咱們郭帥當皇帝……”
郭威聽了,只當是沒聽到。更不想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一下子把問題鬧大了。便命人往後面傳話,告訴徐州來使,就說:“主帥已下軍令:軍情緊迫,火速渡河,刻不容緩,大軍不得延緩,違令者斬。來使可回徐州,無須犒軍了。”
來使聽了,無可如何,只得帶着犒賞之物,依舊回徐州去了。
大軍過了黃河,逶迤向北而行。剛好這一連幾日,都是天氣晴朗,冬日融融,自然是張永德,郭從義,趙爍等一大羣將領,前呼後擁,簇擁郭帥在進行途中,一路之上不免三三兩兩,竊竊私語。
有人說看見太陽周邊一輪紅暈……
有人說看見郭帥頭上也有一輪紅暈……
也有人看見郭帥有紅光罩體……
口口相傳,不但是郭帥身前身後的將士都說看見了紅暈紅光,就是數裡內外十萬大軍也都說是看到了。正是:一人道好,千人傳實。原來的竊竊私語,漸漸成了高談闊論了,全軍上下都說:“郭帥要當皇帝了……這是天意……”
這一日,傍晚時分來到澶州,據報北方卻又並無傳來遼兵入侵的消息,大軍可在此暫住一宿。次日早晨,吃過早餐,正要下令繼續前進,忽然外面傳來一片喧譁,聲震屋瓦。郭帥即令郭崇義,趙爍二人出去,看是何事。
不一會,二人回報道:“外面將士羣情洶涌,都要來見元帥。他們都說:‘……我們與劉家已成仇敵,再不能立劉氏子弟當皇帝了,我們如今不去北征了,要回汴京立郭帥當皇帝’……現在,他們正要進來見你……”
郭威聽了,忙道:“不可造次……不可造次……”忙命關上大門。哪裡關得住,四邊圍牆外,早有將士逾牆而進,依舊打開中門,無數將士一涌而入,圍住郭帥,又不知是誰,先已有準備,取出一件黃袍,不由分說,披到郭帥身上,衆人羅跪在地,競呼萬歲。
郭威見狀,看來已是衆意難違了,便宣言道;“爾等莫再喧譁,且聽我說:如若要我回汴京,須得依我三件事。”
衆人齊道:“我等願聽指揮,莫說是三件,就是三百件也依得,請郭帥快快道來。”
郭威道:“進城之後,第一:不得劫掠百姓。第二:敬奉劉氏宗廟靈寢,不得損毀。第三:敬奉太后與百官,不得侵凌。爾等若不依從,本帥今日寧死不回汴京。”
衆人聽了,一時歡聲動地,齊道:“願從尊命!就請郭帥立即擺駕回京!”也不待郭威下令,將領們七手八腳,把郭帥簇擁上馬,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回京而去。
因爲恐怕徐州那邊的劉立動程回京。又恐許州那邊的劉信得知將士擁立郭帥而有變。張永德與衆將領作了一番商議後,就由郭從義領五千人馬,往東路迎去,堵住劉立一行,莫讓他們進京。又由趙爍領“十兄弟”等一千親兵火速前往許州,監視劉信。莫讓他妄動。同時,又命人先行回京,把將士擁立之事告知王峻,王殷,範質等人。
王峻,王殷,範質三人本是郭威心腹,一見澶州兵變信報,知道郭威回來當皇帝了,便立即下令京師禁衛軍,派將士緊守九門,禁止通行,封鎖內外消息,靜候郭帥歸來。又與竇貞固,蘇禹商議出迎郭威禮儀事項。
那竇,蘇二人性本懦弱,且又是曾經荒廢餘生保住了富貴的,如今不管外邊再有什麼動盪,也不管是誰當皇帝,那裡還敢亂說亂動?都只有唯唯諾諾,俯首聽命就是了。因此,郭威回來那天,絕早就領着滿朝文武百官,到城外列隊恭候,一俟駕到,便俯伏在地,三呼萬歲。
那郭威見了,自是滿心歡喜,下馬與衆人相見,一一存問,稍敘寒喧,諸大臣俱議及入朝繼位之事,竇貞固,蘇禹等就將一篇早就寫好了的,朝廷百官一齊署名的勸進表呈上。並請郭威立即上朝登極。
郭威見了,心中當然十分高興,但口中還是十分謙遜,只說道:“當日大軍北征,曾奉太后誥令。如今未得太后誥?,不便擅行入京,須得太后明示方好。”於是,下令三軍就駐在城外皋門村,暫不入城。
衆人聽了,自然領會,幾個領班宰輔當即上朝入稟太后,太后聽了,驚得當時昏厥倒地,衆人也顧不得她是死是活,是哭是笑,樂意與否,就由範質寫就一道誥文,內監加蓋璽印,就令郭威監國。誥文全文如下:樞密使侍中郭威,以英武之才,兼內外之任。翦除禍亂,弘濟艱難,功望蓋天,人望冠世。今則軍民愛戴,朝野推崇,宜總萬機以允羣議,可即監國,中外庶事,並取監國處分,特此通告。
次日一個清早,衆官齎着誥文,來至皋門村大營,當衆宣讀。這樣一來,天下皆知,如今大漢的皇太后下了誥令,把監國大權交給郭威了,郭威如今已經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天下之主了。
如今是年殘歲末,既然是自立皇朝,破舊立新,自應等到“三陽開泰,萬象更新”,待新春之時登位豈不更好?因此,郭威並不急於馬上登基。急甚麼呢?反正現在已經是皇帝了,可以稱孤道寡了,可以號令天下了,還急甚麼急?
於是,就令範質撰寫了一道諭旨,把自己從當兵到當皇帝的前因後果昭告天下:寡人出自軍旅,並無德望。因緣際會,叨竊寵信。高祖皇帝甫在經綸,待以心腹:洎登大位,尋付重權。當顧命之時,受忍死之寄:與諸勳舊,輔立嗣君。旋因三叛連衡,四郊多壘,更承朝命,委以專征,兼守重藩俾當勁敵,豈敢不奮身戮力,竭盡忠心?冀肅靖疆場,以保安社稷。叵料奸邪構亂,將相連誅:偶脫鋒芒,克平患難。志安劉氏,順報漢恩。唯擇長君以紹丕業。遂奏太后,請立徐州相公。奉迎之使已在道途,法駕行旌未至都下,尋以北方告變,寇騎入侵:遂率師徒,徑往掩襲。行次近鎮,已渡洪河。十二月二十日,將登澶州,軍情急變,旌旗倒指,喊叫連天,引袂牽襟,迫請爲主。環繞而逃避無所,紛紜而逼脅越堅。頃刻之間,安危不保。事不由己,須至徇從。於是馬步諸軍擁至京闕,今奉太后誥旨,以時運艱危,機務難曠。傳令監國,遜避無由。黽勉遵承,夙夜憂愧。所望內外文武百官,共鑑微忱,匡予不逮,則寡人有深幸焉!佈告四方,鹹使聞知。
這正是:殘唐零替第五朝,干戈歷亂未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