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爍聽他說到這裡,必然又是道謝。便連忙岔開道;“未知柴兄要去尋訪的令親家居離此地還有多少路程?”
柴榮說;“此事說來話長。在下現在要去尋訪的親眷,既是姑父姑娘,又是父親母親。”
趙爍笑道;“聽柴兄說來,這關係倒是有點複雜的了。未知這位貴親尊姓大名,家居何處?怎的既是姑娘,又是父母?”
柴榮繼續說;“姑父姓郭名威,姑娘對我疼愛有加,自小就把我領到身邊撫養,視如己出。家人也就把我過繼到姑父家去了。那時姑父已在北平王麾下效力,名爲順州指揮,實則四出征戰。我隨姑娘多在鄉間居住……”
聽到這裡,趙爍忙問;“北平王現已自立爲漢帝。你說的這位姑父,莫非也就是現在朝中任職的那位樞密副使,人稱郭相公的郭大人?”
柴榮點頭說;“不錯,正是。”
趙爍聽了,忙站起拱手致禮說;“失敬!失敬!柴兄原來又是大漢當朝郭相公府上的趙爍……”
柴榮忙搖手說;“大郎請莫高聲,只恐旁人知曉。如今天下亂紛紛,不管誰個掌權,政令都難出百里。柴某此行路上,半句也不敢道出身分。此次身陷賊巢,如若被賊人得知,恐怕早就沒命了。如今在大郎面前,不敢相瞞耳。”
趙爍又忙問;“聽柴兄此說,小弟又有所費解了。那郭相公多年以來,一直緊隨北平王左右,就是柴兄提到郭相公當時指揮順州,但後來已隨北平王轉駐太原,爲何柴兄多年以來不追隨前往,而延至今日?”
柴榮嘆了一口氣,說;“這個,剛纔我也就正是要說的……那時我與姑娘仍居住在鄉間。一次,姑娘命兩個家人陪同我前往順州,正是要告訴姑父,派兵回鄉把家人接往順州之事。孰料半路之上,遇上晉兵與契丹雙方交戰。晉兵大敗,契丹**肆搶掠,不但財物,還掠走男女人丁,柴某當時也在被掠之列。”
聽到這裡,趙爍嘆了一口氣:“哦……原來如此。”
柴榮接着說道:“……被擄到遼西之後,契丹人把正當丁壯之年的俘虜都列入行伍,我也列在其中。就這樣,恍惚之間,一過就是多年……”
趙爍:“……直到如今纔回來?”
柴榮默默地點點頭說:“近來,契丹入侵中原,頻頻向中原發兵,我也隨隊來到河間,覷個方便,開溜回到老家。誰料田園易主,家人星散,下落不明。還是鄉親們告知姑父姑娘俱在太原,並湊集了川資,助柴某投奔太原。誰料路過白虎岡時,盤川盡被賊人搜掠一空。如今再往前行,已是拍手無塵,分文全無,未免又添煩惱……”
趙爍聽了,哈哈大笑道:“我道柴兄你煩惱些甚麼?原來是爲了這個。你儘可放心。不瞞柴兄說,小弟此行,正要往關中一路,也是爲了尋找母舅,身上帶的盤纏,是?夠花銷的。正好與柴兄結伴同行。保證把你安全送到北平王管轄的地面。如何?這樣一來不至旅途寂寞,而且有趙某同行,你也無需耽心路上的安全了。”
柴榮聽了,既是激動,又是高興,緊握着趙爍雙手說:“大郎,柴某此次從遼西歸來,舉目無親。大郎不但救我於危難,又答應送我前往漢王管轄的地面,正是恩比天高,情逾手足。柴某意欲與大郎結爲兄弟,今後患難相扶,富貴與共。未知大郎意下如何?”
趙爍喜道:“小弟也正有此意。如蒙不棄,願與柴兄共結八拜之交。”
說罷,兩人互相共敘年齒,柴榮生於樑貞明六年,庚辰屬龍。趙爍生於晉明宗天成二年,丁亥屬豬。相比之下,柴榮比趙爍年長七歲,是爲兄長。趙爍比柴榮小了七歲,便是小弟了。按年序編排,趙爍序列老二,因此便以二弟相稱。
論完了年歲,趙爍便令符府家人取來香燭冥鏹,就在中庭擺好香案,叩拜過天地神祗,盟誓已畢,兩人即便以兄弟相稱了。
家人見了,隨即前去稟告符公子。趙爍聽了,匆匆的趕了過來,見他們結拜儀式已畢,都以兄弟相稱,便連聲稱賀。
內堂裡邊的符員外,符大小姐他們昨夜服下靈丹之後,今早亦已霍然而愈,正是重重喜事,一齊臨門。一家上下,無不喜氣洋洋,符公子吩咐後廚速備盛筵慶祝,開席時,符員外打點起精神,定要親自待客,以謝趙恩公拯救符家父女的大恩大德。並向趙恩公致謝。村中父老鄉親,尤其是昨夜吃了靈丹治好病的,更是感激零涕,紛紛把好酒好肉送到符府向趙大郎道謝,符員外又把他們請來聚會,熱鬧非常。
席間交談,原來符家莊乃是苻秦的一支後裔。苻秦亡後寓居此地,自成村落已數百年。符員外在石晉立國之初在中書省任職,曾奉旨出使入蜀。後來爲執政者排斥,閒居在家。談話間,自然又問起趙恩公和客人的家世。當知道兩位都是當今名門貴胄之後裔,官宦人家的弟子時,感激之外,又加崇敬。酒過三巡,符員外興致勃勃,令家人後堂請出兩位小姐堂前堂見客。更是爲了拜謝趙恩公救命大恩。
符家二小姐雖然沒見過。但大小姐,柴榮這兩位,趙爍在山寨時都是見過了的。這位大小姐男妝打扮,衣不稱體,形容憔悴,面色萎黃。稂不稂,莠不莠的。如今改換回女兒妝,相信定要比那時好看一些吧?正思忖時,只聽得後堂衣裳悉索,環佩叮?,又見四個丫環簇擁着兩位小姐款款出到堂前。
要說柴,趙兩位都是應命而生的生靈,自有聞凡人所不能聞,見凡人所不能見的功能。而那兩位小姐甫近前廳,也令兩位貴客感覺到一陣陣蘭麝之風,氤氳之氣,襲人而來。不覺心下大覺驚奇。待兩位小姐出得廳中,符員外忙說:“兩個丫頭,快向兩位貴客行禮。”兩位小姐聽了,推金枝,傾玉樹,便向兩位趙爍下拜。
柴榮和趙爍二位見了,口裡一面辭讓,又忙離座請她們起來。
兩位小姐施禮畢,又見兩位趙爍下坐請起,便亭亭起立。
兩位趙爍舒眼看時,不禁大吃一驚。只見兩位小姐不但是豔麗如花,更是光華奪目。尤其是那大小姐;雖然臉龐還是原來那張臉龐,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鼻子還是那個鼻子,在山寨時也曾見過,但回家一日,人卻怎的變得如此靚麗?,那裡還是山寨時所見的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委瑣模樣?
柴榮是郭威妻舅的兒子。郭威的兒子被劉承光殺光了,柴榮是他收養的義子。郭威當了四年皇帝就死了,柴榮也順理成章的登上了皇帝寶座,成爲後周的第二個皇帝,也是五代的第二個皇帝。這就是歷史,這就是五十三年的五代殘唐史。這就是天命,這就是上天安排五十三年人間劫難的天命。
這位符映雲大小姐,回到家中,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那麼靚麗了呢?原來這兩位小姐生來本就是天姿國色,但不具有自我防護的功能。造物主讓她們韜光晦影,銷聲匿跡。“養在深閨人未識”,那就是對她們的最好的保護。試想:在那兵荒馬亂的歲月,尤其是大小姐身在賊巢那陣子,如果她讓人一眼就看出是個女兒身,是那麼明豔照人,靚麗絕世的女孩兒,所謂“破巢之下,豈有完卵”。還有得回來嗎?恐怕連渣兒也沒得剩了。
人們常說:“判若兩人”那不過是個形容詞罷了。我們要知道,人們的相貌大同小異,都是在一張臉盤上長着兩道眉毛,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可說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相同的。西施之美與東施之醜,其差異不過是五官的外型微有不同,位置稍作調整,在這百分之五以下範圍內的微調罷了。當日凌霄殿上,女媧娘娘附耳告訴蝠妮的“天機”,我們雖然沒有聽到,但完全可以肯定,如今正是她在操控着這百分之五的微調:在危難尚未終結之時,令誰也察覺不到符氏姐妹們的顏色。這就叫做“花未逢春莫亂開”。如今危難已盡,否極泰來,她們的“護花使者”,“白馬王子”臨門了,正是花開時節,自然就令她們鮮豔奪目,百里飄香了。
且說這趙爍一見符氏姐妹,心下好生詫異。這雙姐妹的美是自不待言,前文一首西江月已描繪得淋漓盡致,無需再說了。但有一宗奇異之處是難以爲外人道者,就是;她倆的言顰舉止,和顧瑩靈如一風範。就像這武術功夫,同一師們教出的套路般的。出手便如出一轍。一看見她們便如見顧瑩靈,這究竟是何原因?這就是使得趙爍的心內沉吟的原故……
再說那符老員外,今日宴客,已是心有所屬。這位趙恩公,不但人物出衆,武藝超羣。而且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且大小姐年已及笄,已打定了主意,今天就把她許與趙恩公,不管趙恩公家中有無妻妾,就是送到他家爲奴爲婢,也是心甘情願的了。因此說話之間,漸已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