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下令攻城,大將軍朱孝天率領本部兵馬破城直入,此時的趙府僅剩下三百多名至死不渝的熱血將士做困獸之鬥。
趙弘殷被逆子氣的吐血病危,爲了祖宗的一線命脈更是親自出府迎戰,希望留得兒子趙匡胤的歸期;杜氏則六神無主的躲在府門口嘴角喃喃自語。
街道上不少朱氏遊兵散勇大肆搶掠財務、女人!百姓能跑的逗跑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殘幼獨守着風雨飄搖的生存之地。
“管家,你帶些兄弟們去保護那些走不了的百姓。”趙弘殷聲音蒼老了幾分,但威嚴卻一分未少。
“大帥,我們就剩下三百多人,倘若我再帶走一部分,要是賊軍來了豈能抵擋?”管家拔刀站到弘殷身前,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不一會兒見街頭拐角處令旗閃爍,弘殷知道是敵軍先鋒前來了;老將軍回顧身後府門茫然四顧依舊不見逆子的到來。
敵軍先鋒看到昔日輝煌的趙府如今成了這般摸樣,再一看門前三百多人皆劍拔弩張,先鋒臉上盛怒,一揮手,千餘士兵邊將趙府殺來。
“保護元帥!”管家招呼侍衛圍到趙弘殷身邊,自己帶着一辦人馬殺了過去;一百對一千,局勢分明;趙弘殷看着管家被圍,疾呼道:“衆位兄弟隨我一起殺。”
話說趙弘殷也不愧爲一代英雄,手中大刀虎虎生風,尋常士兵抵擋不了,先鋒官一看怒不可遏舉槍刺來。
趙弘殷見勢大刀一甩撥開了敵將的鐵槍,猛然一喝刀鋒盤旋徑直向先鋒敵將壓了下去,後者舉槍招架,只覺大刀重如山嶽,暗叫不好想要脫身後退;又見老將一招“寒風落葉”刀勢迅猛平斬而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敵先鋒已見招架不住,勒過馬頭作勢偏身,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大刀斬旋而過,敵將重重摔在地上。
趙弘殷怒目而威直瞪得敵軍士兵不敢上前,誰也不想自討剛纔將領那般血腥的下場;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
“放我下來!你們認錯人了……”
街角的呼聲使得衆人回頭看去,管家一看是大公子到了,跑到趙弘殷面前說道:“元帥,公子回來,你帶夫人逃命去吧!”
趙爍一路走來,街頭的漂屍、狼藉歷歷在目,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高富帥這才深刻體會到了性命如螻蟻的趕腳;兩名大漢路過街角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赤頭軍圍攻元帥府,一時間愣在原地。
“你這個逆子!你要氣死老夫!”趙弘殷看到兒子這幅打扮,頓時氣血上涌一口鮮血上來又憋了回去。
“逆子啊!整日在秦淮舒蓮下尋歡作樂,老夫倒要看看,你以後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老天爺啊,我趙家到底作了什麼孽,生的如此太歲孽障。”趙弘殷說道此處老淚縱橫滿目流觴。
赤頭軍從趙弘殷的話中聽出了端倪,其中一員偏將眼珠子轉了轉後下令道:“快給我拿下他,抓住他將軍來了必有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偏將一席話勝過一切的虛言假意;赤頭軍矛頭一轉爭先恐後的向趙爍逼來。
趙爍一驚,嚇得拔腿就跑。
“莫要傷我家公子!”還是趙弘殷好,帶着士兵一路快馬殺出,失了將領的赤頭軍戰鬥力掉了一大截,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老趙騎着戰馬就追上了趙爍,伸手一拽,跟拎小雞一樣就把趙爍拎到了馬上。
“帶夫人跟家眷隨我闖出去。”趙弘殷大喝一聲再度殺回;可要在數百人的包圍中黯然離去談何容易。
趙氏門人一百三十七口在百名士兵的護送下從府中走了出來,大多數家眷跟妻妾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驚魂之下四處亂跑;兩軍交戰刀劍無眼,一方是急於立功請賞的赤頭軍,一邊是看淡生死的趙府親衛,雖然數量懸殊,雙方卻打的不分強弱;混亂中趙爍看到一位儀表端莊大氣的中年女子朝自己跑來;出於本能趙爍破口提示:“小心。”
趙弘殷循聲望去卻是自己的夫人杜氏,幸好有左右親衛貼身保護才躲過應接不暇的兵刃。
“兒子,快跟孃親一起走。”杜氏說着話朝趙爍伸出臃容的雙手;趙爍明知眼前的女人認錯了自己,在想如今的處境,跟老趙膩歪一起只怕會死的更慘;不假思索的握住女人的手從戰騎上滑了下去。
“兄弟們,我們趙氏的榮辱興衰,老夫就交給你們了。”老當益壯的趙弘殷交給了管家一項重要的使命,自己帶着疲憊不堪的幾十位親衛瘋狂的廝殺。
趙爍跟着家眷一同逃命,闖出了包圍圈,身邊的一百多名親衛已經剩下了十餘人,再一看家眷中除了接自己的中年女人,就剩下馬車上幾位苟延殘喘的白髮老人。
“夫人,公子,你們先走,我回去救老爺出來。”管家聲嘶力竭的趕了上來,趙爍聞言一看,管家身上已經負了十幾處創傷,兩邊胳膊血流如注隱約還見骨肉中灌入的兵器殘骸;真是真英雄啊!趙爍同爲男人,自問沒有這樣的勇氣。
“老將軍忠勇無畏,有你在我家弘殷定然無礙;只可惜我家官人戎馬一生,多年來我不曾陪着他經歷沙場生死、感受劫難風波;今天這生死關頭我怎麼能輕易離去,就算死也要隨弘殷死在一起,生不能榮辱與共,死定要共抗鬼雄;老將軍不必回去了,今日哀家便把胤兒託付給你,希望這不孝逆子能真正長大。”杜氏說完就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趙爍,一轉身邊沿原路跑回;趙爍一時羞愧難擋感觸頗多,卻說自己平日裡將生死相許掛在嘴邊,那是人們說話過癮罷了,真到了如今這時候,趙爍連追杜氏的膽子都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在滅頂之災面前如此坦然,自己一個大老爺們真TM汗顏;忍不住趙爍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瑪德,怎麼死不是死,新聞上經常有出門被車撞死的、吃飯喝水噎死的、要說人活着那樣痛苦的死去,還不如這樣轟轟烈烈來的痛快。
“老丈!你領着這些娃子們先逃命吧;我回去救人去。”趙爍也不多說,急匆匆的撿了一把唐刀就朝趙府方向跑去。
“你們幾個保護好長老,到了南門找個地方躲起來,千萬不能再出什麼差錯。”老管家給十餘名親衛丟下一句話也緊隨趙爍的身影追去。
秋刀落葉、趙氏孤門,趙府外屍呈遍地、血流成河;門口大槐樹下一位老人堅挺的站着,他的身上佈滿劍痕,血色的驕陽下手中的虎口大刀滲着令人膽顫心驚的紅光;老人披頭散髮聆聽着身邊的一切,眼角的柔光凝視着懷中安詳睡去的女人!他的周圍四十多人持刀弄劍,各個心有餘悸不敢貿然上前。
噗……
趙弘殷一口血箭噴出,體力不支單膝跪在地上;赤頭軍見這個惡魔終於臣服,其中兩人又衝上去在趙弘殷背上補了兩刀;趙弘殷虎軀一震,猙獰的嘶喊着再度站了起來!
“這羣人渣,都給我住手!”將情形盡收眼底的趙爍,歇斯底里的喊着從赤頭軍後方跑來,二話不說將站到最後面的一個赤頭砍成兩段,然後便是輪番砍殺全無章法可言。
趙弘殷虛弱的回首看去,眼中映出慈祥的父愛,是絕望也是欣慰;大吼一聲衝到過去跟兒子一同並肩作戰。
“來啊!狗崽子們!來殺你爺爺啊。”趙爍抓狂的抖着手中唐刀,企圖用大喊大叫來掩蓋自己心中的恐懼。
恐懼?是恐懼!就從趙爍親手殺這個赤頭開始,心中先是對生命的敬畏、繼而是熱血涌上心頭,最後看着全身佈滿的鮮紅,斯文的爺們就開始變得瘋狂了。
“胤兒,今天我們爺兩就大開殺戒,殺了這羣喪盡天良的賊人祭奠你孃親的在天之靈。”
“好!衝您這話,我就叫您一聲爹!爹,就讓這些王八蛋陪着我們一起下地獄吧。”趙爍信誓旦旦的豪言完,頓時覺得自己衝動了。跟人拼命,說起來容易,可是要做不知道得有多難;自己牛筆能打得了四十個?不能!趙爍瞬間覺得自己裝筆逞豪情在這些貪婪的赤頭面前顯得太過可笑。
趙弘殷鬱悶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兒子,轉而快慰的說道:“胤兒,你終於長大了。”
趙爍尷尬的白了一眼身旁的老爺子,心道都快死了所幸就讓你佔點便宜吧!
趙爍還尋思着就這樣拖着,說不定就像電視劇中一樣有武林高手出來救場也不一定呢;哪料趙弘殷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更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愣是大喊一聲血唾沫亂濺,殺了開來。
經歷了以後的漫漫路途,趙爍才知道,今天發生的這一連串的慘禍都出於父母無言的大愛!
“大帥,我來助你。”老管家也參入戰鬥;兩人委實悍勇,三招兩式就解決了十幾個人,不過早已乏力的兩人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剩下四個赤頭兵趁趙弘殷跟趙府管家難以脫身之際,朝凌亂的趙爍舉刀跑來。
四個打一個,趙爍一看慌了手腳,靈機一動將手中的唐刀當飛刀甩了出去,不偏不斜正中其中一人的腦門;算你倒黴運了,趙爍自言自語道。
三人一看趙爍沒了兵器,頓時毫無戒備均使出致命的精招,躲閃不急的趙爍胳膊火辣辣的生疼,乍一看,掛彩了;片刻之後疼的叫出了聲。
趙弘殷看兒子受了委屈,愣是發瘋般的衝了過來,趙爍一看心咯登一下,這趙弘殷全身鮮紅,怒髮衝冠後整個人如同火澆!
兩名追趕趙爍的赤頭回刀平砍,趙弘殷要舉刀招架已經全無力氣,只聽得沉悶一聲刀尖從趙弘殷前胸穿過,後者痛側心扉的嘶喊,左手伸出牢牢的抓住兩名赤頭的刀柄,右手順勢掠過,一片紅光詭異般穿過兩人的喉結;四周一片寧靜,趙府管家也沒了呼吸,僅能聽到大槐樹下微風拂面,清新中帶着令人奔潰的氣息……
趙弘殷踉踉蹌蹌的站起身,將刀身從胸前拔了出來,愣是沒吱一聲;緩慢的向趙爍走去,身後留下一深一淺的血腳印,此時剩下的唯一一名赤頭顫抖着刀身向邊上退去;左右望去哪裡還有自己同伴的身影!
趙弘殷如今充其量是一隻半死不僵的老虎,赤頭聞風退去,趙弘殷空洞的眼神不屑的瞥去,杵着長刀來到趙爍面前。
趙爍暗自慶幸剛纔趙弘殷的拼死相救,否則自己便在歷史的江河中被逐漸遺忘,還如何尋找回去的道路呢。
“爹!”趙爍的一個字從心裡喊出,雙膝一跪跟趙弘殷靠在了一起。
“想我趙氏一門忠烈,本無絲毫叛唐之心,卻是有人暗中使計,給大王扣上了篡唐的帽子;爲父死不足惜,唯一的願望便是讓你長大成人替我們趙氏族人報仇雪恨。”
趙爍聽後心裡極爲不快,卻不忍駁了趙弘殷的一片善言,只好應了下來;反正一想趙家輝煌之時掌管軍權,仇家定然很多,要從那麼多人中找個叛徒談何容易;趙爍覺得好奇,遂而問到:“依爹看,叛徒會是誰呢?”
“趙氏慘遭毒害,大王也拔劍自刎,朱溫勢大,昭宗皇帝蒙塵定然是中了朱賊的借刀殺人之計,爲父恐內賊出於關山;兒啊,爲父六年前許了你關山統領一職,希望你能學會像英雄一樣生存;眼下爲父也要隨你母親而去,日後該在亂世中如何自立,就全看你了。”
英雄?歷史哪一個英雄不是英年早逝?再說朱溫那賊最後是得了帝王寶座的,趙爍自己心中清楚萬分,這老趙讓自己去報仇,不是把自己往火堆裡推麼?
趙爍想來想去只好唯唯諾諾的說道:“我會努力的,要是報不了的話,希望爹不要怪罪於我。”
趙弘殷聽到這話突然面色扭曲,一把抓住了趙爍的衣領,絕望的說道:“我趙氏能有這樣的孽障,古人云‘畜生亦有母子情,犬知護兒牛tian犢’畜生都有仁孝之心,你真是連畜生也不如啊!像你這樣貪生怕死之輩,留下你便是我趙氏的禍害;滿門忠烈都讓你把祖宗的老臉給丟光了。”趙弘殷說罷死死抓住趙爍,看樣子老子要走是要帶上小的也去了。
“爹,我發誓,我會替你,替趙氏報仇雪恨的。”趙爍看出了不妙,這才火急火燎的服了軟,真是想不到這古人腦子都如此偏激,動不動就玩滅門!!
趙弘殷這才鬆手,微弱的喘息,趙爍緊繃的心終於踏實了許多。
“胤兒,爲父相信你;還有這書信你要親自交到雪山深處南……”趙弘殷伸手掏向衣袖,猛然間身子一震就沒了呼吸。
趙爍湊上前去,只見趙弘殷後背插着一柄長槍,不遠處那名先前逃走的赤頭正充滿歹意的盯着自己;此時的趙爍親證了爾虞我詐、笑裡藏刀;趙弘殷袖中裸露出半截信封,趙爍輕輕的取出來盯防着赤頭兵,又放回了遠處。
“小子,大將軍馬上就到了,正好讓我拿了你,一併領賞;哈哈。”赤頭狂妄的說着話,自恃眼前這個軟弱不堪、貪生怕死的男子對自己毫無威脅,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好吧,我成全你!”趙爍接過了父親手中的大刀,坦然的迎着赤頭走了過去。
赤頭見勢驟然大怒,這小子分明是看不起自己;去死吧,赤頭舉刀就砍了下去;趙爍也有模有樣的舉刀招架,怎奈一舉之下,大刀過於笨重,要不是人類在關鍵時刻潛力無限的話,恐怕就真的被赤頭削成兩塊了;鐺的一聲,趙爍雙臂麻木將大刀掉在了地上。
這刀砍樹都嫌大啊!趙爍暗歎着抓了把質量較輕的唐刀,朝赤頭砍去,哪知赤頭力大,刀鋒重若百十來斤的力道,頃刻便將趙爍壓倒在地。
趙爍手中的刀駕到自己脖子上方,赤頭的刀又壓在趙爍的刀身上,忍不住手腕一抖,赤頭的唐刀下沉了寸許,趙爍的脖子上被自己的唐刀劃出了一絲血跡。
赤頭兵面目兇狠的用力下壓,趙爍卯足了勁的招架;頸上的血液已經加速流動,依稀能感到來自地上的冰冷,似乎看到了那半空中的鳳鳴鳥叫,趙爍苦苦的堅持着,就在絕望中閉上雙眼的那一刻,身上的力道卸去了八分,叮鐺一聲唐刀掉在耳旁,赤頭倒向一邊軟弱的壓在了趙爍的身上。
趙爍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坐起來時看到趙弘殷重重倒下。
這是街頭已經落魄不堪,褪去了華燈、侵蝕了微笑,趙爍拾了幾件唐服取了信封向南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