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幾個時辰,具體趙爍也記不起來有多久;另外一件密室中南宮夢覺醒,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空間後起身向外面走去。
來到洞中南宮夢看着對面緊閉的密室石門,臉上泛起一圈開心的笑意;正想打開門進入看望趙爍的情況,突然舉起了手臂停在半空中。
門口遲疑了良久後,南宮夢決然轉身走出了洞口。
石門外面的動靜沒有逃出老者的掌控,聽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老者苦悶的搖頭;陡然間內息大盛又是一道青芒射入趙爍眉心之中。
趙爍剛剛緩和的神經再次緊繃,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副淒涼的場面:廣袤的沙漠上,毫無生機,只有綠洲星星點點的遍佈,卻還被流淌不息的鮮血染上了紅色的袈裟;高大的沙丘後面,一支僅剩百十餘人的騎兵大隊整裝待命,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表現出視死如歸的態度;爲首的一人開山刀扛在肩上,渾身鐵甲包裹,濃眉沈羣、老而不僵,茫茫大漠中趙爍認出了此人,他正是自己的這世的父親趙弘殷!趙爍心中的思緒亂竄,眼看着老趙近在咫尺卻怎麼呼喊都沒有反應,看來是他不認自己這個不忠不孝的兒子了!
趙爍在腦海中打量着趙弘殷的面龐,再觀其身後的百名騎兵,全都是血染盔甲,兵器染色;隨風飄蕩的‘趙’氏軍旗在持旗士兵的攀爬下,登上了沙丘的頂端;居高臨下的另一端則是數千手持彎刀背撫射鵰弓的鮮卑軍人,他們的軍陣士氣高漲,他們的鐵蹄下躺着無數屍體,有唐軍的也有遼軍的;鮮卑軍陣兩邊騎兵呈扇型鋪開,斜插到沙丘前左右兩翼的騎兵在外圈依次分開,隨着主將的一聲軍令,騎兵迂迴再度衝殺到陣容的最前方以進行第二波強力的衝刺;這是騎兵衝鋒陣中慣用的策略。
風沙中,趙弘殷張開乾澀的嘴角,tian了tian嘴脣上厚積的黃沙;勒馬回頭舉刀高呼:“大唐的將士們,今天是我們一洗前恥的時刻,他們,就是他們,貪得無厭的鮮卑人,我們朝廷爲了兩國友好,多年來免除了他們朝貢,還派出公主和親;可是這些狼子野心的邊陲番邦不但不知足,還要侵犯我大唐的領地;本將軍我能,承載着陛下的一番信任親自帶領十萬大軍前來支援慕容老將軍,可還是晚了一步讓慕容老將軍飲恨沙場!我軍將士各個都是好樣的,都是大唐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廝殺三天三夜,十萬大軍留下不到二百人,本將軍都看到了;今天就算拼了命也要爲國盡忠,不驅除韃虜,誓不還魂歸鄉!”
這一番話趙爍聽着如身臨其境,夢境中的趙爍想要拔劍參與其中,但一切很枉然。
趙弘殷是大唐的重將,封地銀川;不知道這又是哪場戰役!
“大唐萬年!陛下萬年!……”
士兵的震呼點燃了最後一片燎原,一腔熱血在乾燥淒涼的大漠上沸騰;趙弘殷策馬來到陣前,率先從山丘後出來。
鮮卑士兵看到唐將出來,一個個兩眼放光;主將舉刀指着趙弘殷遙聲吶喊:“給我活捉了唐將!回去大王定當重重賞賜。”
西域人生長在荒蕪冰涼之地,鐵騎一瞬間全部壓向了唐軍,善戰的鮮卑族士兵一個個舞刀策馬口中吹着響亮的口哨。
“全軍列陣!”趙弘殷爆喝一聲率先頂在隊伍前方,百名騎兵紛紛下馬持盾,不多時便形成一個鐵桶般的防禦圈。
“上槍!”隨着又一聲令下,盾牌的縫隙中穿梭出百杆長槍,盾陣雖小卻如同一隻防禦的刺蝟蜷縮在地上。
鮮卑騎兵第一波攻勢到來,他們手中的彎刀還沒碰到唐軍的身體便被連人帶馬一同刺傷,戰馬大驚四散逃匿,掉下馬背的鮮卑士兵一聲沒吭被唐軍亂槍刺死。
“開!”趙弘殷命令道,挺身而出,手中大刀揮舞,前排衝進的鮮卑騎兵心中大駭,未曾後悔便被一刀劈成兩半。
瞬間盾陣從前端裂開,形成兩排單陣步兵快速前進,每一名唐軍左手持槍,槍頭朝外;這樣一來形同蜈蚣,中間戰馬連城一串向後續到達的鮮卑步兵殺去。
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鮮卑步兵的戰力也非比尋常;騎兵的覆滅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判斷;對着唐軍陣容,他們一字排開蜂擁殺來。
“列陣!”趙弘殷大吼一聲,並排的蜈蚣陣型又便爲盾陣;年邁的趙弘殷站在陣眼中央,張弓搭箭直指鮮卑中軍的帶兵將領。
紛亂中,一箭疾馳而出,鮮卑軍中一員偏將大叫:“保護將軍!”遂而親自擋在主將身前,說時遲那時快,箭矢穿胸而過。
好強大的臂力!鮮卑將軍暗道不好,招呼着下方的全部士兵殺將了過去;趙弘殷面帶怒意,接連對準敵將連射三箭。
奔走間,一箭射穿了又一位擋在主將身前的忠勇士兵。
鮮卑主將的怒氣衝衝的揮刀直指趙弘殷!
一箭射翻了敵將胯下的戰馬,灰頭土臉的敵將一臉無謂的衝了過來!
最後一箭,百步之外伴隨着輕盈的碟叫聲穿甲而過;敵將舉刀愣在原地,不知所云的低頭看着自己胸前的窟窿。
“開!”趙弘殷三箭得勢,盾陣瞬間化整爲零,單兵衝殺而上。
鮮卑後陣中有人親眼目睹主將被射殺,頓時狼狽嚎叫起來,氣氛不多久便傳遍了整個千人軍隊;再一看唐軍各個勇猛當前,你給我一刀我還你一劍,都是拼死的打法;勝利的天平壓到了唐軍這邊,戰鬥持續了兩個時辰便進入尾聲!
趙弘殷老當益壯跨馬當前,持刀抱拳對着僅剩的三十多名士兵說道:“各位兄弟,請受本將軍一拜!”
“大唐萬年!大唐萬年!……”
蕭瑟中大漠上留下了三十多人淒涼的背影,他們正在南下!
……
趙爍在意念中回顧着一幕幕如此英雄悲壯的場景,身子抖索猛然一震!
面前的老者臉上稍稍輕鬆,整個人通體白光籠罩宛若天神;輕吁了一口氣後,老者施加了數倍功力將趙爍包裹在光芒之中。
趙爍的意識這時變得清晰,整個人也精華了幾層!
茫茫中,老者的聲音再次傳來:“什麼是忠?”
什麼是忠!趙爍回想着蕩氣迴腸的那一面旗幟,再想想趙氏被滅門的慘案,縱然有佞臣當道,也不可蒙冤錯恨;家國大事匹夫有責,自己身上揹負着老將趙弘殷的期盼與誓言;說來甚爲羞愧!
“大忠小忠都是忠,沒有大小之分!但以一顆赤子之心願蒼生安泰,爲正義剷除邪惡;這算是忠麼?”趙爍仰面反問着老者。
哪知老者愁容滿面,看着趙爍的眼神中有絲毫的憐憫之色;半晌後,他淡然嘆道:“忠即是善,只要一心向善,世間萬難便在你腳下無往而不利;還談何正邪之分?倘若人之有義,再虔心爲善,那這世界變衆人平等,國太民安了。”
趙爍聽着這些似懂非懂又互相矛盾的問題,忍不住反問道:“天下大亂,人心喪亂,羣雄並起皆想成其霸業,位及九五;仁義之心世人少有,行善之德世人皆知,可現實畢竟是現實啊!又該如何去適應呢?”
老者認真的看着趙爍說話的眼神,瞬間哈哈大笑,連聲說道:“孺子可教!亂世之所以亂,是治出現了問題;有問題就要改進嘛,既然適應不了,就去嘗試改變。”
嘗試改變……
趙爍心中所想,恍然大悟,一個機靈後整個人甦醒過來;密室中一切照舊,只是老者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嚴肅。
“南宮姑娘呢?沒大礙吧?”這是趙爍由夢境回到現實中後說的第一句話。
老者詭笑道:“身上的傷好治,可是心裡的傷卻由不得我這個糟老頭子嘍。”
趙爍尷尬的一笑,坐了起來;剛要下地被突然一股無形的壓力逼來,不過氣息保暖柔和並沒有敵意;趙爍向老者投去詢問的眼神。
“後生可畏啊!老夫之前只是助你除去了心魔,霸王驚魂上的內息還沒有爲你消除;年輕人,你經過了老夫的考驗,這樣老夫也就放心了。”老者說完將手搭在趙爍肩上,趙爍也安詳的閉上了雙眼。
這正是:累仁積德根基厚,對宇望衡光景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