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華忙問:“安大夫,看這創傷之處,沒傷及臟腑吧?”
安大夫一面替柴榮洗滌傷口,一面說:“醫者父母心。不管傷勢如何,老夫都是應當盡力而爲的。”
那韓通正聽不出個子午卯酉,焦躁地說:“什麼盡力不盡力的,你就說那一天治好就得了。”
柴榮已被折騰醒了過來,正疼得滿頭大汗。聽得韓通魯莽,忙說:“三弟……大夫正替愚兄療傷……你……你就別……別說話了……”
慕容華忙做手勢叫韓通別再說話。又對柴榮說:“柴公子無須費神,安大夫是不會介意的……”
安大夫仔仔細細的替柴公子清洗好傷口,取出了兩個箭頭,足足費了一個多時辰。柴榮也疼得昏死幾次。
待大夫料理完畢,柴榮嚮慕容華說:“在下那行囊之中有銀?的,請教授代爲取出交付診療費用……”說完,又昏迷過去。
大夫替柴公子敷藥包裹後,慕容華遵囑在柴榮的行囊內去出銀子付了給大夫,送了出門,並叮囑明早前來複診。回到室內,見柴榮仍昏睡不醒,不敢離開,便靜坐一旁守候。
那韓通見柴榮昏迷,與慕容華又話不投機,吃飯時又無酒無肉,甚是無聊。知道柴榮囊中有銀子,便自去取了,到街上吃喝賭博去了。
慕容華是局外人,本來不知底細,也不知柴、韓之間的關係,因而不敢說話。自己既把柴榮帶了回家,這好人就要做到底。一心要把柴榮的傷治好,送他上路,其他的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一連幾日,安大夫都是絕早便來看治,無奈柴榮體質素弱,此前在白虎崗已受毒害,稷王山又遭槍傷。這次身中兩箭,更是大損元氣,病情日重,一連幾日只都是昏昏沉沉,毫無起色。安大夫看着也一籌莫展,束手無策。到了第四日,柴榮已是奄奄一息,命如懸絲。安大夫見了,自量已無良方,未免心中惶恐,便對慕容華說:“貴友傷勢嚴重,老夫多日診治仍無起色,已是黔驢技窮矣。爲了免詒誤病機,請教授另請高明,老夫明日不再來了。”
慕容華雖然再三懇留,無奈安大夫去意已決,也只好作罷。要說這歧黃之術,慕容華也非門外漢。但知柴榮所受之傷,已傷肌理,非自己能力所能及。安大夫醫術在自己之上,故一開始即便請他來醫療。如今柴榮病況日漸加沉,安大夫又撒手而去,正煩惱之際。誰知那韓通又平地掀起風波來。
那韓通本是個愚魯之人。路上聽柴榮說到哪個去了關中的老二就是在汴京跑泥馬,後來當了皇帝的趙大郎,當時就懊悔沒跟他上關中,跟錯了柴榮來晉陽。兼之一路之上見柴榮屢次受傷,認爲他沒一點本事,更沒把他放在眼裡。如今看這老頭不再爲他醫病,料想這柴榮是必死無疑的了。心想:“既然他是死定了的,我呆在這兒也是白呆,不如趕早去找趙大郎,他當了皇帝俺也好討個皇帝噹噹。”主意已定,取過柴榮的行囊,掏出幾錠銀子,交給慕容華。說:“你這個教書的聽了:俺這大哥治不好了,這銀子你就買口棺材埋他算了,俺去找二哥。”說完,背上行囊,坐上青驄馬,出門走了。
慕容華原來就不知他們二人的底細,見他那猙獰面貌,粗暴性格,也不敢開口說什麼,只好眼睜睜看着他去就是了。至於柴榮的傷勢,慕容華倒並不十分擔心。他的醫術雖不算高明,但他卻相信自己卜筮是絕不會有錯的。柴榮來到家中那天,日值癸亥,他佔得是支六爻皆動的否之泰卦。本卦雖然兩見官鬼,看似大凶。但之卦又是兩現子孫爻。這子孫爻既是本宮乾卦所生,又得日神癸亥之助,是必能剋制官鬼,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的。
但是,怎樣才能讓這位柴公子逢凶化吉,病體痊癒呢?慕容教授卻心裡沒底了。第一:憑自己的醫術是救不了他的。第二:在汾西也找不到一個比安大夫醫術更高明的人。
那麼,這個應卦的子孫爻在那裡?能解救柴榮的吉星是誰?從卦象看,子孫二爻子、亥屬水,位應北方。他想:既然卦象吉星應在北方,那就不宜守株待兔,應主動尋訪纔是。主意已定,次日一早,便與渾家商議。
王氏原來見柴榮傷勢嚴重,心內已有幾分不安。後見韓通又撒手不管,突然離去,已是十分惶恐了。如今自己丈夫又說要出門去找人來替柴榮醫治,未免更是恐慌了,忙說:“這位柴公子連日來昏迷,他那個兄弟又走了。如今相公又要出去,扔下妾身一人在家,這柴公子一但有個三長兩短的,叫妾身如何處置?”
慕容華道:“夫人不必恐慌。這柴公子的傷勢雖重,但爲夫已算定,是有驚無險,必有從北方來的能人打救,絕處逢生的……”
王氏說:“相公既說有能人相救,那就更應該在家中靜候,無須出去尋找了。”
慕容華說:“爲夫雖知有人相救,但也只知其事,不知其時。眼看柴公子傷病越來越沉,也是心神不安。與其在家守候,縱有華陀再世,人家也不知到咱們家裡有病人需要求醫的。因而想到大街之上走走,看能不能遇上公子的吉星。”
那王氏乃是賢良淑德之人,聽丈夫說了,也就不好再勸。只說:“哪相公可就不要走遠了,只在街上走走便好。不管找到找不到,也要快快回來,只恐柴公子傷病一但有個好歹,妾身是作不了主的呢。”
慕容華說:“這個自然,我到街上也不敢拖延時間的。不管找到找不到,差不多也是要回來看一下的。夫人只管安心就是。”
說罷,便來到課堂,對那些學童說:先生今天有事,放假一日,爾等明日再來上課。那些孩子們正巴不得呢,聽先生說是放假,各各收拾書本,一鬨而走了。
回頭又叮囑王氏,領着孩子看着家,安心等候,便匆匆出門去了。
且說這王氏終究是個婦道人家,膽子是小的。關上大門在草堂等了半晌,心裡又急又怕,便又開門出來張望,看丈夫可曾回來。正顧盼間,忽見對面一前一後,來了兩位女冠,揹着竹笥,手搖響鈴,口中唱道:“三十六天天上天,九天雲外有神仙。神仙乃是凡人變,只怕凡人心不堅……濟世度人,專治奇難雜症……”正向這邊走來。王氏一見,忙迎了過去。說:“兩位師傅請了。你們專醫奇難雜症,那刀槍之傷也能治嗎?”
後面那位年紀小一點的道姑搶着答道:“都能治,都能治。別說是刀槍之傷,只要他是與太上有緣,就算是雷轟電擊,也保管能起死回生,藥到病除。”
王氏聽了,心中大喜,忙把二位請進草堂。也來不及寒喧敘話,便領她們先看病人。那年紀大一點的道姑走近坑旁,揭開被褥一看,心內早已明白,暗暗點頭嘆息。
王氏忙問:“這位仙姑,你看他傷得那麼重,妨事嗎?”
那道姑說:“傷勢雖然不輕,但不妨事的。”一面說,一面解下背上的竹笥,一面說:“貧道這裡有祖師留下的靈丹妙藥,拿一顆與他外敷,一顆內服,包管藥到病除,霍然而愈。”
王氏聽了,滿心歡喜,這纔想起應該款待人家。一面忙忙的請她們坐下敬茶,一面又說:“兩位諒必尚未用膳,且請稍候片時,待奴家到後面準備飯菜,吃飽了再說。”
那兩位女冠也沒客氣,說:“如此甚好,我等也就討擾了。”
王氏聽了,知到她們定必是餓着肚子上路的,俗話說:有功無功,莫讓肚子空。何況還是自己請了人家來看病的,豈有讓人家餓肚子之理。便帶着孩子,忙忙的進去準備飯菜去了。
本是貧寒人家,不外是窩頭,蔥蒜,蘿蔔青菜而已。好在兩位是出家人,是用不着雞鴨魚肉的。王氏忙忙碌碌的弄妥,急急的端了出來,擡眼一看,這兩位道姑連同她們的竹笥都不見了。大吃一驚,一時竟愣在哪裡。
正在這時,恰見那慕容華垂頭喪氣地從外面進來,看見愣着的王氏,急忙迎了過來,安慰她道:“爲夫一時雖未找到良醫,但夫人無須焦急……”
他卻不知道王氏愣的不是他,而是不見了那兩位道姑。那王氏把剛纔兩位道姑的事,一五一十的對他說了。
慕容華一面聽着,一面接過王氏手中的飯菜,擱置桌上。低頭看時,卻見桌上放着一張字條,字條上放着兩顆丹藥。慕容華拿起來看,只見字條上寫着:“仙緣正巧合,千里送靈丹。災星將退盡,鵬程入雲端。”
字跡纖秀,正是閨人筆墨。忙問王氏:“這是誰人擱置的東西和字條?”
王氏見說,忙取過字條看了,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這是剛纔兩位女仙留下的字條,這丸子必定是她們留下的靈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