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識破了身份的妖姬此時刻意的躲避完顏烈的追趕,只覺得背後的身體逐漸的冰涼,憂心忡忡的她急中生智從樹梢落入密林中。
完顏烈緊追不捨,突然不見了妖姬的蹤跡,腳下如飛躍到了妖姬消失的地方居高臨下四處張望。
心急如火的妖姬在林中疾奔,絲毫不顧自己舊傷未愈的肩膀滲出的血漬,只聽到水流聲潺潺,心中竊喜不由的拼力加速,途徑牧草豐盛的密林見有一隻野牛樹下休憩,腦子一轉將自己的披風甩在了野牛身上,猛地一腳那被矇住雙眼的野獸慌不擇路的狂奔起來。
正當完顏烈猶疑不定時,東南方的樹林中數只靈鳥四散飛出,完顏烈臉上露出笑意,徑直踩着樹稍從那點飛去;透過繁雜的枝葉隱隱看到下方人影攢動,他當即收身箭一般俯衝而下,伸手抓向白色的披風,猛地一拽差點失去重心,披風下是一隻狂奔的野牛;完顏烈憤怒地將披風摔在地上,解氣地踩了幾腳,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此時想追也追不上了。
“這可如何回去跟王爺交代!”完顏烈苦悶的看着地上的披風,夕陽已經沒有晌午那般刺眼,透過林中地上星星點點搖曳着細碎的暖意……
話說自從趙爍離開後,如今的赤峰山月氏皇宮內衆人愁眉苦臉,大理石打造的大飯桌上擺滿了美酒佳餚,身邊依舊是忙得不亦樂乎的下人進進出出,對於掌權者來說,現在根本沒有心思享受美味。
“你們都退下吧!”木易長老一揮手打發了膳食房內所有的下人,看着一言不發的其他三位長老跟安格王還有面無表情的高統。
趙爍走了,高統便成了他們一心拉攏的對象,雖然大唐國氣已衰,但是同病相憐的月氏依然不想捨棄自己最後的靠山。
“高大人不必驚慌,趙將軍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會有事的。”
“啊!是是,王爺言之有理;既然這樣那長老也不多多慮了,飯菜快涼了,大家先用餐、先用餐!”高統接過安格王的話頭,中肯的說了幾句,衆人這才稍有放鬆,舉起酒杯大多悶着一飲而盡,這讓高統有些尷尬,不滿之意傾瀉而出。
爭名奪利的他雖然徒有虛名,但好歹也是一國使者,即便自己有私密的算盤,也不該在這種情景下被人視若無睹。
月氏三個長老神情恍惚沒有察覺,但這細微之事沒有逃得過安格王的眼睛。
安格王乃契丹先朝的神捕,經歷了宦途的磨練深知爲人處世的圓滑之道,他面帶微笑舉着酒杯走到高統的身邊張口閉口的奉承,一時間也把高統說的眉開眼笑,忘卻了酒桌上的不滿。
這時殿門口走進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行動看着有點呆滯,看着甚有眼緣。
衆人視線均被他吸引過去,可能是初來咋到或許是寄人籬下,年輕人被這些達官顯宦看的很不自然。
“長老,這是您要的麝香皂!是否沐浴?”年輕人說話輕聲細語,走路也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將手中端着的木盒放到了酒桌旁的茶桌邊上。
高統聽着雲裡霧裡,迷惑地看着木易大長老。
這時木易長老起身跟在座的幾位說道:“各位見笑了,你們慢用,我去去就來!”
金月、土著兩位長老嘆道:“大哥你先去吧,身體要緊。”
安格王也摸了摸鬍鬚,表情無奈的點了點頭。
木易在年輕人的攙扶下走出了大殿!
“敢問幾位,這木易長老作何離去?”高統也沒生氣,聰明人聽話聽音,只求一解心中的迷惑。
這麼一問,脾氣暴躁的土著長老應道:“這還不是因爲那中原的什麼鳥將軍,要不是他,我三哥也不會枉死。”說話間卻是隔座的金月故意動了動土著的胳膊,後者發現自己失語急忙停住了口舌;桌面上顯得尷尬不已。
安格王不動聲色地拍了拍高統的肩膀簡述起年前的事件。
原來按照月氏族人的傳統,每一年平安度過就會去戍邊祈禱;直至去年年末,月氏四長老攜帶百姓去雁門關祭邊,跟晉王人馬在邊陲巧遇,不知是誰暗中突放冷箭射傷了晉王,他兒子李存孝當仁不讓的單騎朝着四大長老殺將過來;李存孝乃高師所教,爲人謙和低調,在當今雖然名聲不及朱溫麾下的虎侯朱嘯天,但是戰力卻是後者無法企及的,當時近百名高手拼死保護四大長老,卻還是被李存孝斬一傷一,索性晉王無礙出言阻止;要不然今天恐怕跟高統坐下一起喝酒的另有其人了。
高統瞭解了事情的大概,心中又激又喜;暗想難怪少將軍李存孝一直拒絕與突厥部落合圍月氏的策略,看來卻是真存仁慈之心,不過他三年一度隻身出關向契丹東去卻是爲何?別的暫且不說,去年年末這事卻是出自他高統之手。
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是長安的朱溫問計於他,待晉王巡邊跟月氏遭遇之際可遣人秘密刺殺造成月氏人刺殺晉王的假象,本來的計劃是希望雙方爲此結怨發動大規模的戰爭,這樣雁門關缺口一打開,晉王所管轄的晉、幽、冀三州便會處於四面楚歌的境地,對他朱溫來說正是天賜的良機,一可進攻晉王封鎖契丹到中原的入口,二來依託晉地可圍剿盤踞在江、揚兩州的宰相;只要這二人一除,天下大勢指日可待;沒想到晉王那隻老狐狸不上鉤,雙方只是起了些許摩擦後以月氏退縮至赤峰山落下帷幕。
再往後便是高統以一張名嘴一隻巧舌以及過人的僞裝混跡在晉王與金吾衛朱溫的兩個陣營之間;此行他出使月氏的目的是奉朱溫命刺殺月氏長老竊奪契丹王兵符,而就在此時又接到了晉王的命令,目的是阻止朱溫派出給突厥左翼王送禮結盟的使者,兩邊都不敢得罪的他只好同步進行。怎料自己愚蠢的手下將飛鷹客棧夜趕關山的趙爍一干人當做了中原使者,故而設伏,再後面的事情就是隨趙爍一路戰戰赫赫的來到此地了。高統此時該憎恨的是那護送金蟬跟密信的雙面陰陽早已到了左翼王的府上;而剩下的這件事是隻許成功不準失敗的,對於趙爍的出走對高統來說也是天賜的良機!
安格王跟金月、土著兩位長老侃侃而談,說的無非就是安撫土著的話語,他們三人並不知此刻坐在他們身邊高統實乃整個事情的首惡,也並不知在他們說話的這麼短時間內,一系列的想法跟陷阱都在口蜜腹劍的高統腦中按部就班。
“哎,可惜啊可惜!想必大長老舊傷未愈,一年來調理身息補救落下的惡疾,實屬不該,可恨那晉王,偏居一隅不聽聖瑜割據稱王;真是大唐的敗類啊!”高統拍案而起,義憤填膺地說着晉王李克用的壞話,大有將其罵到體無完膚之意,這一下也立即博得性情直率、脾氣暴躁的土著長老大聲的附和。
“我就說嘛!那鳥將軍。”
“好了五弟,來我們且飲酒。”金月長老再度轉移了話題,跟安格王對視,雙方會意。
安格王見縫插針地說道:“高大人,大唐國力強盛,本王深信不用多日那各地藩王就會繳械北拜,大人如此忠貞、幹正不阿,真乃天朝之幸、萬民之幸,可敬、可敬!”
“王爺此言我高統實屬不敢當啊,我等雖各爲其主,但是同爲人臣,必當鞠躬盡瘁。”
“那是,那是,來本王代大長老敬你一杯,也表達下本王對你的敬意!”安格王言罷親自斟酒,雖然不喜阿諛奉承,但是奔着高統這句話這杯酒也是出自他的本意。
“哎,敬酒哪能少了我呢,來我也敬你!”說話的土著長老,耿直的他平生喜好酒場,更是遇到了高統這樣的性情中人,此時有點喝高的他絲毫沒明白身邊金月長老投來警示的眼神。
“好,本官奉陛下之命出使月氏,今日承蒙各位盛情,這杯酒我先乾爲敬。”高統逢場作戲堪稱世間高手,幹練十足的他率先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端的是豪氣干雲!
誰也沒想到這個酒桌上稱兄道弟的人竟然是他們最致命的敵人,這就相當於沉浸在溫柔鄉中的閨蜜般,在毫無防備之時給予最爲輕柔的一抹彎刀!
月光如一枚缺了半邊模棱的錢幣,誘人卻雞肋,本來應該皓月當空,現在則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今晚四人都紛紛大醉,年過半百的三人跟一個陰險狡詐的中年人立下了同生共死的海誓山盟;今晚四人被傭人各自扶回了府中。
這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