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直從晌午鬥到酉初,遼兵仍無退意。皇甫遇殺得性起,見前面旌旗綽約,趙延壽正在那裡指指畫畫,調兵遣將。心想:“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今日若拿下趙延壽,勝過滅他千軍萬馬。”便領着百餘親兵,殺入重圍,直衝趙延壽而去。
趙延壽正在無計可施,鬥得一肚子氣無出發泄之際,見皇甫遇竟殺到自己身邊來,也是無名火起三千丈,拍馬舞刀迎了上去,接住廝殺。一面又喝令:“小的們,不要走了皇甫遇!捉住皇甫遇者,重重有賞。”
一時之間,陣後的遼兵紛紛的涌了過來,將皇甫遇一百餘人馬團團圍困,鬥了個天昏地暗。
正在右營廝殺的石公霸,忽聽小兵來報,皇甫遇領了一彪人馬,殺入敵陣,身陷重圍。自己也忙領了一隊親兵,殺至中軍陣前,告知高行周。高行周道:“皇甫太傅乃先帝重臣,如今領兵助我共守定州,如若有失,吾等尚有何面目見主上?”說罷,便與石公霸策馬共進,直搗遼人後軍,又傳令中軍數千兵馬火速跟進。
石公霸忙說:“將軍鎮守北門,若全軍俱出,一但城門有失,豈不難以收拾。”
高行周道:“不妨事的。守城的是高某麾下副將杜知敏,乃一員虎將,智勇兼備,可保不失。且我如今中軍全師直衝其中軍,敵兵不知我目的何在,必然隨後趕來,也就無力攻我北門了。”
說罷,便與石公霸合兵一處,旋風般的直往遼師後軍殺去。轉過一個山頭,只見前面一處開闊地面,千軍萬馬裹在一處,金鼓動地,喊殺連天。知道皇甫遇必是被困在這裡了。兩人便分兵兩路,直衝重圍。
那重圍之中,雖是萬千之衆圍着百來人馬,其實與之交手的,也不過是最前面的一層人馬罷了。後面人馬縱多,也不過是吶喊助威,反倒大多是懈惰無備,作壁上觀的。冷不防兩路晉兵如狼似虎般的從後面殺了過來。人碰着就死,馬碰着便傷,那些未被傷着的,一聲發喊,向四面散開,倒給晉兵讓開一條大路。
高,石二將借勢殺進重圍,只見重圍之中,皇甫遇一衆人馬血透重袍,尤自酣戰。二位將軍見皇甫遇無恙,心中大喜。高行周高聲喚道:“皇甫太傅休再戀戰了,且隨我等回去拱衛城池要緊。”
那皇甫遇本打算奇兵突襲,打他個冷不防,逮住趙延壽。不料它後隊仍有重兵,一時突不過去,自己反倒陷入重圍。憋着一腔悶氣,心想:俗話說的“獵犬終歸山上喪,將軍難免陣中亡。”看來今日是我皇甫遇捨身報主之時了。縱然沒逮着趙延壽,也圖殺他個痛快。於是,也不管他有多少兵馬圍着自己,領着一衆親兵,埋下頭來,只顧左衝右突,槍挑劍劈,殺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忽聽有人呼喚,擡頭一看,原來是高行周,石公霸二人領兵殺了進來。心中一陣喜悅,答道:“二公來得正好,咱們合兵一處,活着趙延壽那廝。”
石公霸忙扯住皇甫遇的繮繩說道:“今日敵衆我寡,太尉不宜戀戰,我等還是回去固守城池要緊。”說着,一衆人馬,裹着皇甫遇,也不由他分說,依舊殺回本營而去。
再說那守城的杜知敏,見三營主將引軍直衝敵後,心想:大事不好了,若三位主將有失,則定州難保。一面命令將士緊守城池,一面修下緊急軍報,派了個得力的親信,快馬直奔汴京,必須面稟皇上。
信使得令,一路狂奔回京,不料來至在邢州路上,便遇着皇上浩浩蕩蕩御駕親征的大隊人馬。那信使也顧不得許多了,呈上軍報,便把恆州鄴都二處無兵援救定州……定州三將親率兵馬直衝遼營等情,哭訴一番。
郭重貴聽了大驚道:“杜威爲防遼人偷襲,不敢調兵,倒也罷了。這景延廣身爲北路軍事都指揮,屢抗旨意,不赴定州救援,這卻是爲何?”
那信使奏道:“啓稟皇上:那杜威私下裡與遼人勾結,通敵賣國,因而不發兵救援定州。此事前方將士,人盡皆知。那景延廣見杜威按兵不動,他也仿效他的模樣兒,保存實力……”
郭重貴道:“休得胡說!那杜威是宋國長公主的丈夫,當朝駙馬,朕的姑父,現已出將入相,位極人臣,豈有叛朕投敵之理?此必是遼人反間之計,爾等休得聽信,自亂軍心。朕自有主張。”說罷,即令秘書監就馬上擬旨:?令御史張彥澤爲恆州監軍,就令杜威毋分晝夜,火速進軍奔襲滿城,邀擊遼兵後路,違旨者立斬。
又對信使說:“汝速回告定州諸將:朕如今已親帥鄴都兵馬,星夜來援定州,汝等無須惶恐。”
那信使聽了:皇上親帥大軍馳援,自是滿心歡喜。心想:反正你皇帝親自來了救援,定州可保,那就萬事大吉了。至於那杜威通敵之事,俺是說了。信不信由你,那也不是俺這種無名小卒管得上的事……便快馬回定州而去了。
當日杜威接了聖旨,倒是大吃一驚。想不到郭重貴這小子除了貪杯好色,居然還敢膽帥兵赴陣。如今下了聖旨,還派了監軍,命我“不分晝夜奔襲滿城,違者立斬。”這可是稽延不得的。眼看這小子立馬就到。俺若拖延,真的讓他砍了腦袋下來,豈不成了個冤死鬼?至於那耶律德光說讓俺當皇帝的事,十字還沒有一畫,也不知是真是假。暫時也管不了那麼多,先去打了滿城再說好了。於是,便點起兵馬,急急忙忙的奔赴滿城去了。
那郭重貴先遣了那信使回定州,他自己率着王師,也果然是人不解甲,馬不卸鞍,急如星火的趕到望都。
原來那景延廣因爲惱恨定州高行周等三將,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想借趙延壽之手,除掉三人。因而只在望都發號施令,並未前去援救定州。也未料到皇上突然御駕親征來到軍前。委實嚇了一驚。慌忙編了一些藉口,搪塞一番。隨駕大臣馮玉早就妒恨景延廣,暗下里趁機煽風點火,叫皇上以抗旨之罪殺了景延廣。
不料郭重貴卻叨唸着此前不久自己這個皇帝還是景延廣他一手策劃扶上龍位的,一時之間抹不下這個臉。反把他升調爲西京留守,即日前往洛陽赴任。官是升了,兵權卻是沒有了。皇帝把他手下的二萬兵馬一齊帶上,浩浩蕩蕩直奔定州而去。
前面說過耶律德光兵分三路入侵晉國。這河北一路的戰事說到這裡,暫且按下不說。回過頭來先說說那東路的戰況:
那東路領兵主將麻城是耶律德光的同父異母兄弟,非蕭太后所生。驍勇善戰,有勇無謀。當日領了二萬精騎,從東路而下,進犯鄆州。進入山東境界,德州兵馬便堵住了去路。麻城見德州城牆頹舊,守軍不多,便將德州團團圍困,不分晝夜輪番攻打。德州守將尹德,手下只有三千人馬,只得撤入城中固守。一面派快馬往汴京求援,一面盡把城中青壯百姓編入軍中效力。協助守城。
這時晉帝領軍前往定州,汴京留守桑維翰主持朝政,得知德州被圍,即遣羽林軍指揮使李守貞爲東路軍馬步指揮使。點集一萬羽林軍,兼指揮東路各州兵馬,火速馳援德州。
不料德州城牆年久失修,兵微將寡,難以抵擋三萬虎狼之師。那李守貞來至半途,前面各路探子回報:德州被陷,守將陣亡,遼兵大肆燒殺搶掠,德州被屠……麻城率衆渡河南下……麻城渡河後,休兵三天,在距歷城五里處築壘以駐兵,爲攻打歷城作準備……
李守貞得報,大喜道:“勞師遠征,利在速戰。如今卻築壘駐兵,驕兵必敗也!”便分兵五千,埋伏於遼兵渡河之齊河渡口。自率五千人馬,在銅城渡河。派人與歷城取得聯繫,探明瞭情況。
原來那麻城攻下了德州之後,躊躇滿志,知到郭重貴御駕親征去了鄴都,汴京羣龍無首,無人顧及山東。又知歷城守兵不過三二千人,根本就沒放在眼內。因此,便在距歷城五里處,命士兵修築營壘安營紮寨,準備從容收拾了歷城然後再分兵攻打各州。
李守貞得知確切,派信使傳令歷城守將,今夜四更時分,整備人馬,先用火箭射向遼營,然後擂鼓助威,務要造成聲勢,最後出兵從東側襲擊遼營。務要把遼兵的注意力吸引到歷城。
那些遼兵白天築壘,已是疲憊,夜裡便矇頭大睡。打量着晉兵是絕不敢來犯的,如今突然被襲,也不當是一回事。只令前營堵住晉兵,別讓他衝進來。麻城卻穩坐中軍帳笑道:“兒郎們!你們聽好了。別看他們又是放火,又是擂鼓的,看來他們是要開溜了。你們坐好了,到了天亮,他們要是溜了,咱們敲鑼打鼓的進城。他們要是不溜,咱們殺他個寸草不留也是進城。進城後也照着德州的辦,爺爺俺給你們放假三天:燒!殺!搶!由着你們去樂。糧草歸公,錢財女人誰抓到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