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指腹
路無言,五兒彷彿在夏蘇蘇讓他送她出去的那一瞬麼,看着她的眸子更是平淡和安寧――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樣愛慕錢權的女子,並不值得他憤怒和傷心。
這樣一想,心底自然便再無一絲遺憾了。
牙牙和五兒相處的時日長久之後,慢慢的就能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明白他的心情,雖然它不會說話,但卻是異常精準的。
按理說五兒這個年紀的少年時最容易衝動和叛逆的時候,但在五兒身上卻完全感覺不到這些東西。他所受到的影響,大半來自於不愛言語,對誰都冷漠無比的樓輕鴻身上。看着他的“公子”和“小姐”之間相處的氛圍,讓他下意識的覺得,真正的夫妻就該是這樣的。
相濡以沫,只是眼神的交匯就能夠明白對方的想法,那樣無與倫比的默契和了解。
然而可以圓滿那句“青青子衿”的那個女子,卻並不是值得他“相濡以沫”的那個人。
黃青青一路低頭,卻是不敢看五兒。倒不是心虧,她覺着自己是沒有做錯的。實際上,即便是夏蘇蘇也沒有資格說她是不是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爲正確的選擇,只要能夠承受這個選擇所帶來的後果,就算一條死衚衕走到底,那她也是對的。
牙牙在五兒的懷裡拱了拱,也顧不得天寒地凍的,直接就跳上了他的肩頭。一雙血紅的大眼靈動的在眼眶裡轉着圈圈,模樣卻是溫順到了極點的。
送到門口,黃青青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她一個猶豫之下,五兒已經離開了她地實現範圍。
允王府的外頭停着一座寶藍色的絲絨小轎,兩個轎伕正捂着自己的手呵暖氣。
那轎子旁還站着一個四十歲開外地中年男子。長得白淨無比。倒是有幾分書生氣質。就是身材有些變形髮膚。這個男子也就是三皇子地管事先生。他來接她。可算是給了黃青青天大地面子了。
因爲三皇子說會給她家裡一筆錢去給她母親治病。於是她便同意了這樁身份懸殊地婚事。她知道她這輩子都與側妃地位置無緣。所以並沒有做什麼太不切實際地夢。
也許。對黃青青來說。三皇子能看上自己。就已經是一場真實地夢境了。
五兒地速度看着並不快。卻是眨眼就回到了夏蘇蘇地院落裡。桂嬤嬤照舊在一旁伺候着。低眉順耳地樣子很是服帖。
“小姐。”五兒垂着頭。說道。
桂嬤嬤下意識地就張口。驀然想起這不是在皇后身邊。夏蘇蘇斷然不容她這樣呵斥。偷偷瞥眼。卻瞧見夏蘇蘇看過去地眸子。頓時心口一滯。猛地噤聲。
她也有幾分委屈,這陸子衿對夏蘇蘇地稱呼明顯於理不合,可她卻沒有權利訓斥。
真真是憋屈至極,想她家小姐,何曾用這般的態度對過她?
“五兒,陪我去夏府走一遭。”夏蘇蘇收回看向桂嬤嬤地眸子,對着五兒微笑,“桂嬤嬤,你不必跟去了。”
桂嬤嬤恭敬的道:“是,王妃。”
在這允王府中,所有的人事都已經安排妥帖,不由她置啄。
夏蘇蘇帶着五兒向夏中堂府而去,桂嬤嬤只得回到她和林嬤嬤二人地院落,林嬤嬤正在張羅着清理院落,瞧見她回來也只是愣了愣,寒暄了幾句便自做自事去了。
從前二人是捆綁在一起的,而現在,卻漸漸變得連話都沒幾句多地。
夏學文自是去上朝了,家中只有一干女眷和兩個小侄兒在。和娉娉孃親說了會話,又聽兩個小侄子背了幾卷詩歌,夏蘇蘇便領着五兒向呂印與花惜惜的小院去了。
進了院子,就瞧見呂印正在逗孩子,前些日子花惜惜爲他生了個小子,如今也三個月大了,正是頂可愛地時候,呂印樂呵呵的整天抱着小娃娃不鬆手,花惜惜不禁吃味,最後也只是一笑了之。
呂印的善堂半年前就不再管了,做大了,他也覺得困擾,於是便讓樓輕鴻交給了皇帝安排。反正只要那些無處可去的孩子能吃飽穿暖,皇帝打算教成什麼樣他自是懶得理會。不過也還兼任着名譽院長,偶爾去善堂走走,那些孩子也都愛圍着他打轉。
“有事?”見到夏蘇蘇來,呂印將孩子交給花惜惜。花惜惜一笑翩然,也只有對着蘇蘇的時候,呂印才肯放下他的寶貝兒子讓她抱一會。
近些年呂印的話總算是多了些,但能言簡意的時候他依然不樂意多費口舌,夏蘇蘇是瞭解他的性子的,也沒必要表現的有多麼與衆不同。
對這個弟子,呂印是打心底喜歡着疼愛着的。所謂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呂印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爲
孩子而紮根在某一個地方不再離開,但很顯然,也的她,他留在了夏家,摟在了皇城。
這不是個隱居的好地方,但久住之後,呂印也終於明白了那句大隱隱於市的含義。這個地方有很多的束縛,但並不僅僅是對他一個人有效,再恨他的仇人,對於他終日賴在這裡的行爲,也只能是冒火嘆息,卻不能做什麼。
“師傅,五兒這孩子,麻煩您教他兩年。”夏蘇蘇也不客套,說出了來意。身後的五兒愣了一下,黝黑的眸子裡閃過一道亮光,頓時下意識的擡頭向呂印看去。
呂印也正打量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頗爲高深莫測。五兒自是看不透的,就是夏蘇蘇,對着她師傅這張冷臉看了這麼多年,也沒猜透過他心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大約是什麼也沒想,夏蘇蘇總這麼覺得,呂印其實是個很純粹的人,做事喜歡按着自己的方式來,他願意便是願意,不願意也不會勉強自己。
所謂高人,大約都是這個樣子的。
“恩。”看了片刻,呂印終究是點頭。五兒年歲大了些是沒錯,但一個夏柏廉都教了,再來一個資質還不錯的五兒,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五兒,拜師。”夏蘇蘇道,看着五兒毫不猶豫的跪下行拜師禮,脣邊露出了一抹笑,並着她那張有些柔嫩的臉孔,很是溫柔。
她的嬰兒肥總算是消了,原本是有些消瘦的,但最近確實豐盈了不少,身上也更有一股成熟的味道――當然,那味道離少婦兩個字還是很遙遠的。
“蘇蘇,送人來給你呂師傅折騰?”真正的少婦――花惜惜抱着孩子走到呂印的旁邊,笑意融融的打趣着自家相公,那可樂的神情,似乎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是在兩個孩子跟前拆他的臺。
“惜惜姐姐,你若是看着這孩子好,大可以搶過來自己教麼。”蘇蘇走過去勾着她的手臂,巧笑嫣然的模樣更像是在撒嬌。
“你吖,懷着孩子還不安分,這快臨盆了還到處跑,被樓輕鴻知道了,還不扒了你的皮?”花惜惜無奈的刮刮夏蘇蘇的鼻尖,瞪着眼的模樣嚇不到夏蘇蘇,倒是把她懷裡的寶寶給驚的哭出聲來。
乾脆丟給呂印去哄,花惜惜自然而然的牽着夏蘇蘇走進屋子裡。反正五兒和呂印也不是不熟悉,讓這對新鮮出爐的師徒獨處一下也是好的。
“他才捨不得呢!”蘇蘇笑着道,語氣裡的斷然讓花惜惜很是羨慕。樓輕鴻自然是比呂印要疼老婆的多。他們家那塊冰山木頭,就算拿火燒熱不起來。
不一會呂印便把孩子送了進來,然後拎着五兒不知道去了哪裡。
看着呂印熟練的提溜着五兒,夏蘇蘇不禁感慨,這麼些年了,呂師傅這愛拎人的怪癖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把花惜惜懷裡的小子搶過來抱,夏蘇蘇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大概也是這般招人喜愛的吧,否則她家的中堂老爹也不會時時拿他拿鬍渣來折騰自己柔嫩的小臉了。
小孩子的臉蛋子,柔嫩的彷彿一把就能掐出水來。
“蘇蘇啊,若是你生個女兒,嫁給我家小子當老婆如何?”花惜惜瞧着夏蘇蘇圓溜溜的肚子,不禁打趣:“若是個兒子,就讓他倆拜把子當兄弟。”
“拜把子倒沒問題,不過要真是個女兒,還得看你家小子能不能追到我女兒。”夏蘇蘇也是笑,卻是拒絕了她這樣狀似隨意的娃娃親。她可不想輕易的爲自家的女兒做決定,雖說呂師傅的孩子自然是查不到哪裡去的,但感情這種事情,始終不該介入他人。
即便是生生父母也不行。
花惜惜詫異的瞧了她一眼,轉念之間,卻覺出一種不同的滋味來。的確,現在他們並不應該過早定下兩個孩子的未來,因爲未來,永遠充滿。
青梅繡馬,並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緣分。
傍晚的時候,呂印拎着精神萎靡的五兒回來,夏蘇蘇這才告辭。同下朝回來的爹爹打過招呼,便領着五兒踏上回程。
五兒駕車,她在馬車裡,走在黃昏時分顯得寧靜了許多的街巷裡,夏蘇蘇淡淡的思忖着什麼,然後撩開簾子,看向還是顯得不怎麼精神的五兒。
“五兒,你想不想進龍組?”
五兒的目光頓時放出一抹晶亮的光芒,身上的疲憊似乎也消了不少,在夏蘇蘇微笑的注視下,輕輕的點點頭。
“明天你就收拾下,去夏府呂師傅那裡。好好學,只有兩年的時間,到時候如果能通過龍組的測試,他自然會讓你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