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相濡
顯然,樓輕鴻是值得夏蘇蘇去信任的。
抄完詩經從皇宮出來的樓輕鴻沒過幾日便把夏蘇蘇接去了二皇子府,反正夏府和皇子府里人也早就習慣了夏蘇蘇在皇子府裡自由進出,壓根就沒人伺候着,夏蘇蘇熟門熟路的自己摸去書房。
夏蘇蘇不喜歡旁人伺候着,樓輕鴻也是一樣。府裡的人都知道,夏蘇蘇不是旁人,瞭解她就好像瞭解二皇子那般。除了將夏蘇蘇迎進府裡的侍衛以外,再沒有多餘的人出現在她的眼前。
不過樓輕鴻沒在書房,而是安靜的站在院子裡一棵梅樹下,少年的身形顯得有些單薄,身旁的內侍拿着一件袍子有些不安的陪着。
夏蘇蘇走近他的身邊,對着小太監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蘇蘇。”瞧見夏蘇蘇,樓輕鴻身上的冷漠氣息驟然褪去,如孩子般的朝着夏蘇蘇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臉來,又看見她懷裡兀自咬着胡蘿蔔咬的開心不已的兔子牙牙,不由臉色有幾分不渝:“帶着它做什麼?”
“難不成放在府裡?我家那對雙胞胎可對我說了好幾次要吃紅燒兔子肉了。”夏蘇蘇輕笑,想起小四小五第一次見到牙牙時那口水橫流的樣子,真真是饞了。
恐怕那兩孩子是食髓知味,知道兔子肉好吃,野兔肉更是鮮美。
可是牙牙卻是不能吃的,因着夏蘇蘇在身邊,那兩個皮小子纔沒拿它怎樣。
“以爲我不知道呢,你的話他們最聽了,”捏捏她粉嫩的鼻尖,樓輕鴻把牙牙從她懷裡拽出來,自個兒抱着,分明還瞪了它一眼。“只要你說了不準吃,他們倆怎麼會動它。”
兔子牙牙衝着樓輕鴻齜齜它的大板牙,吐吐粉紅色的舌頭,那小樣分明就在說:小心眼,愛吃醋。跟個兔子吃醋,羞不羞!
夏蘇蘇挽住他的胳膊,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也不說話。
“蘇蘇……太后奶奶那邊……”
“我知道,老太太是想見我吧?”她知道太后的意圖,也知道太后沒真打算這麼做,通過皇后傳個話出來,不過是想她親自進宮。
明知道她不會質問,明知道她冷淡,卻還是想看她生氣無奈的樣子,想讓她求着饒着,挫一挫她滿身的銳氣。只是,太后還是看明白,她夏蘇蘇,從來身上都是沒有棱角的。
她的刺,都隱藏在皮下,只要不碰觸到她的禁忌,是不會輕易傷人的。
但,那座皇宮啊,她還真不是普通的不想去,只好裝着不明白,避一天是一天。
“不想去不去也沒關係,有我呢。”樓輕鴻是瞭解她的,十八年的相對,十八年的相知,他和她早就培養出了無人能比的默契。這份感情,樓輕鴻珍惜着,夏蘇蘇,樓輕鴻是誓言要守護的。
他是他認認真真跪着要娶的妻,這一生,再無二致。
冬日裡最好看的,便是梅花了吧!
夏蘇蘇一直都是最喜歡梅花的,喜歡它的清傲,喜歡它的風骨。即便是雪落枝頭,也壓不垮那看似嬌嫩的枝椏,打不落那明明脆弱的花瓣。
梅花飄香,總是隱隱約約,不會很刺鼻,卻異常悠久。無聲無息的綻放,從不叫人驚豔,從不四射奪目,卻總是叫人一眼就難以忘卻。
梅樹下的少年,淺望着身旁的少女,那清秀的面龐上,有着淡淡的滿足。
來到這個世界,丟下了從前,丟下了過往。她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還能回到過去,畢竟在那個世界的自己,其實是已經死亡了的。即便再回去,她也不再是夏蘇蘇,而且,那裡沒有樓輕鴻。
珍惜眼前所擁有的,纔是她該做的事情。
“樓輕鴻,我也許不太會說話,也不會像別的女孩那樣對你撒嬌,”夏蘇蘇的聲音像溫潤的泉水一樣流瀉出來,沒有鋒芒,亦沒有冷淡,“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你不是皇子,我也不是什麼夏三小姐。我只是夏蘇蘇,你只是樓輕鴻,可以簡單的相愛,不用扯上皇權,不用揹負陰謀。”
樓輕鴻擁住她的肩膀,她穿的不多,透過衣服可以感覺到她皮膚散發出來的溫度:“我知道。”
他也知道,之所以她一直沒有被父皇和太后否決,是因爲夏學文的存在。這位中堂大人,或多或少對整個朝堂有着不小的影響力。
樓庭瀚需要用夏蘇蘇來拉攏夏學文,以鞏固自己的皇權。雖然看起來他一直是大權在握的,但對那位妖孽國丈,依然是心存忌憚。
他娶了妖孽的女兒當皇后,是爲了讓他不能威脅到自己。他讓他的兒子娶夏蘇蘇,是因爲這樣可以拉攏夏學文。
所以,夏蘇蘇才能理所當然的做樓輕鴻的伴讀,理所當然的享受二皇子的體貼和溫柔,而沒有接收到任何反對的訊息。
她和樓輕鴻在那位皇帝的眼中,或許不過是兩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所以,一開始夏學文才不想夏蘇蘇和二皇子太親近,一方面他不僅僅是皇子,還是舒明玉的外孫,流着妖孽的血統,而另一方面,他也明白皇帝存着的心思。
夏蘇蘇是他的掌上明珠,無論如何,他都會幫她。
恐怕那位皇后,也存的是同樣的心思吧。
如果……樓輕鴻真的想要那個皇位的話,他不介意把太子拉下來。
從人脈和能力而言,二皇子確實要強過太子太多太多。可他偏偏就是對那個位置不敢興趣,一點點的好奇窺視都沒有。
權利對樓輕鴻來說,還比不上搞個暖棚給夏蘇蘇種草莓來的重要。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們,有些人還在期盼着什麼。但是夏學文知道,樓輕鴻不想要,他的眼裡只有他的女兒,全心全意。
這也是他最終放任兩個人青梅竹馬而不橫加干涉的原因,他相信,皇帝的這位二皇子殿下,是真心實意的對待蘇蘇,對她好的不遺餘力。
從一個父親的角度,自然是會滿意這樣的女婿的。即便日後他起了爭權的心思,他也會助他。
他是臣子,但首先他也是夏蘇蘇的父親。
“蘇蘇……恐怕我們的婚期要推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