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白芷,雲崢便在舊院子裡歇了一夜。次日用過早飯,便在雲家人浩大的送別下,與諸派長老一起飛往雲內郡城。
雲內郡城也在南滄江畔,但南滄江在這裡向着北方劃出好大一個弧形,其位置,就比臨滄城華凌城靠北許多。南滄江在雲內城繼續東去千餘里,破開九百里雲華山脈,流入魏國。
雲內郡城,這裡已經基本屬於無鋒門的勢力範圍。諸派長老過來,不過是陪太子讀書,走個過場罷了。
雲內郡學裡千餘適齡學子,有雙靈根五十餘人,盡數被無鋒門選去。餘下的數百三靈根,也挑了近半數,剩下的,都是些平庸之輩。
各派也隨意的挑選了幾人,雲崢與其他人挑選的眼光不同,練劍的,要看他手上的繭子夠不夠厚;修煉法術的,不看法力是否深厚,只看他對法術的理解,有沒有與衆不同之處。願意下苦工的,和願意思考的,將來多半不會差。按雲崢這樣挑,最終在雲內郡城裡,挑了也不到十個。
在雲內郡城主府用了午飯,雲崢便在城裡閒逛。修道即修心,並不是整日在深山裡,閉關修行,便可以白日飛昇,羽化登仙的。
大街兩側,店鋪批鱗櫛比,人流車馬熙熙攘攘,看起來極爲繁華。可再繁華的所在,也免不了小偷小摸的存在。
雲崢微微一笑,兩指夾住一隻黑乎乎的蘆材棒一樣的小手。是個十一二歲,頭髮蓬亂,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滿是驚恐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雲崢,拼命掙扎着。
“小子找死,居然敢冒犯大人!”跟着雲崢出來的城主府管事怒喝道,跟着大手一揮,就向着那張沾滿黑污的小臉扇去。
阮星落閉上眼睛,等着那巴掌落下來。這種事情,經常發生的,甚至比這更厲害的毒打都有過。不過窮人命賤,便是被打的斷手斷腳,只要養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跟原來一樣。
等了良久,也沒見巴掌落下來。阮星落心裡暗奇,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偷偷一看,卻見雲崢架着那管事的手,沒讓他落下來。
“沒關係!反正也沒丟什麼?”雲崢笑着道。自身上摸了摸,卻沒有帶銀兩出來,想了想,拿出一瓶聚氣丹,對那管事道:“有銀子嗎?給我換些銀子吧!”
管事的眼睛當即瞪的溜圓。聚氣丹,哪裡是用銀子來衡量的?這一瓶靈丹,起碼也要幾十靈石。
“大人真要換?”他激動的都有些顫抖了,“只是小的沒那麼多銀兩啊?”
“有多少拿多少!”雲崢道。
管事趕忙把身上的銀票與散碎金銀都摸了出來,零零散散也有萬餘兩左右。雲崢一把收了,把丹瓶給了他。
且不管那管事喜難自禁,雲崢俯身對阮星落笑着道:“諾,這裡有銀子,你自己拿吧!”
阮星落反而遲疑起來,偏着頭看着雲崢,心道這人怎麼回事,別是有病吧?心裡想着,腳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你應該很需要銀子,來,隨便拿,全拿走也沒關係!”雲崢繼續笑着說道。
阮星落心裡糾結着。眼前是唾手可得的銀子,只要一伸手就能探到。有了這些銀子,母親的病就可以醫治,弟弟也不會再捱餓。只是……,世界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你想要什麼?”阮星落開口問道,日日在寒風裡跑動,聲音也變得沙啞,難聽的很。
“你能給我什麼?”雲崢含笑問道。
“只要你看得上,我的命都是你的!”阮星落斬釘截鐵的說道。
“這是你說的?”雲崢哈哈一笑,“那好吧!咱們走吧!”
“去哪?”阮星落心臟猛地一跳,警惕地看着雲崢。
“去你家啊!把銀子給他們留下,你就是我的人了!”雲崢笑着道。
“好!”阮星落咬了咬牙,沉聲說道:“說話算話,我跟你走,你也不用把銀子都給我,給一百兩就好!”
“銀子對我沒有意義!你要一百兩還是一萬兩,都隨你!”雲崢搖了搖頭笑着道。
“這邊來!”阮星落沒有再多說什麼。自己一條賤命,今天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運氣,被這人看上。反正只要能救的母親與弟弟,他要殺要剮,隨他去吧。
沒理會城主府管事的勸阻,雲崢跟着阮星落,走到南城的碼頭。這裡房屋低矮,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處,連一條直一些的街道都沒有。街上污水橫流,處處瀰漫着一股魚腥味。
“到了,就是這裡!”阮星落在一間破屋前站定,對雲崢說道。
走了一路,他也看出來了,這位公子不是平常人。看他一路走來,鞋上居然一絲污穢都沒有沾到。
雲崢神識一掃,已然將屋裡的情況看的分明。一個三十餘歲的夫人,氣喘吁吁的伏在牀邊,地上是一攤嘔吐物。一個比阮星落更小的孩子,正在拿着掃把清理地上的穢物。
“看來你母親病的不輕啊!”雲崢輕聲道。
阮星落一驚,趕忙衝進屋去。一看這個情形,立馬把夫人扶好躺正,接過小男孩手裡的東西,把地上清理乾淨。
“娘又犯病了!”小男孩眼中淚珠泫然,對着阮星落道。先前哥哥不在家,他真的好怕。
“沒事了,沒事了!孃的病會好的!”阮星落把他抱在懷裡,輕聲安慰着。
屋裡光線一黯,兩兄弟擡起頭來,雲崢正皺着眉頭打量着屋裡的環境。“這裡面,便是好人也會住出毛病來。馬管事,”他對着屋外叫道。
馬管事趕緊應道:“小的在!”
“在旁邊找一家乾淨的客房!然後帶這位夫人過去!”雲崢道 。
“是!”
“好了,把家裡需要收拾的東西收拾一下!”雲崢對阮星落說道。
“啊?”阮星落一驚。
“這裡哪裡是住人的地方!你現在有錢了,也可以給他們換個好一些的地方住。”雲崢說道。
阮星落一聽,心道對啊,自己現在有錢了,那就換個地方吧。
馬管事也很利落,不一會便找好客棧,還找了兩個健婦來幫忙擡人。
收拾安頓好後,馬管事陪着笑臉道:“大人,請問還需要些什麼嗎?”
雲崢在婦人的脈門上輕輕一搭,便對她的病情有了理解。其實也不是什麼疑難雜症,應該是生產之際留下的毛病,後來失於調養,便越來越重,現在到了連牀都下不了。
“沒有了!”雲崢淡淡地道。這樣的毛病,便是世俗的醫師也能治,不過就是效果差些,療程長一些罷了。
不過雲崢也不需要,他想了想,將丹爐自儲物戒指裡拿出來,又挑出幾樣靈草,開始煉藥。
一旁的阮星落兄弟倆都看傻了。他們怎麼都沒有看明白,雲崢到底是從什麼地方拿出這麼大一隻香爐來?
馬管事也是一陣激動,他還是第一次看丹師煉丹呢。
治療婦人的病,哪裡需要雲崢煉丹?雲崢只要把對應的靈草煉成藥液,也就足夠了。靈藥的藥性對於婦人來說都太過濃烈。雲崢讓阮星落拿過一碗水來,輕輕滴了三滴。將那碗淡綠色,散發着淡淡清香的藥汁讓阮星落給婦人喂下去。
不多一會,婦人便醒來了。忽然發現自己並不在自家的破屋裡,大吃一驚。
阮星落趕忙把事情簡略的跟她說了一遍。婦人才慢慢放鬆下來,對着雲崢淺淺一禮,笑着道:“多謝公子!”
“不必拘禮,你再好好養兩天,就差不多了!”說罷,雲崢起身走出屋來。
阮星落低聲對母親道:“我去送送公子!”,也輕輕的來到屋外,對着雲崢便要跪下去。
“現在不是時候!”雲崢微一擡手,阮星落便再也跪不下去了。
“你想好了,確定要跟我走嗎?”雲崢微笑着看着他。
阮星落只猶豫了片刻,便正色說道:“是,公子。我雖然年紀不大,卻也聽過一諾千金的故事。公子不但給了我銀兩,還治好母親的病,我這條命,就是公子的了。”
“好,希望你記得自己的話!”雲崢笑着道。
安頓好母子三人,雲崢心情愉悅的與馬管事往城主府走着。馬管事不解的問道:“大人幹嘛幫那個小傢伙?”
“想幫就幫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雲崢淡淡地道。
馬管事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便沒有追問。反而云崢自己說道:“感覺他像一個故人!”
這樣啊!馬執事釋然了。
其實哪裡是這麼回事!當時阮星落還未觸到自己,雲崢已經一把抓住他。但讓他吃驚的是,這孩子的體質,似乎天生對木系靈力有着極強的吸引力。
如此奇異的事情,雲崢怎麼能放過?自然是要先拐回流雲派再說嘍。
不過此事不能張揚,若是讓其他宗門特別是無鋒門知道,只怕就是撕破臉皮,也會把人給搶走吧。
接下來的三天,雲崢依然跟着大家遊走於各城。勉勉強強又招到七個弟子,一共是十五人。加上其他兩郡,也不過三十二人。
阮星落這幾天心事重重。現在母親已經可以下牀走動,也不缺吃少穿。可是一想到雲崢,他就心煩意亂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與母親開口說這個事,他知道,母親要是知道現在的生活是靠他賣了自己才換來的,定是死也不會住在這裡了。
怎麼辦?他一時彷徨無計。既怕雲崢來,又怕雲崢不來,心裡真是萬分糾結。
“星落,公子來了!”忽然傳來母親的叫聲,頓時讓他驚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