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杭州府財政司,若不是莫執念以江南商人,特別是浙商,組建錢莊和江南商會硬撐着,吳爭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做個甩手掌櫃。
官員的俸祿、福利,將士的餉銀、撫卹,軍工坊、港口、造船所、兩大院校等等,這些可都是燒錢的機器。
此戰之前,莫亦清向吳爭直陳了財政司的空虛,吳爭拍着腦袋想出了建新城以拉動經濟的策略,但他知道,這種做法很兇險,完全是以不斷地勝利來支撐投資人的信念的。
也就是說,只要打一場敗仗,就會使得各地商人對吳爭勢力失去信心,轉而觀望,沒有人傻到去投資一個沒有軍事勝利的勢力,一旦商人轉爲觀望,大將軍府財政將會陷入絕境。
吳爭也漸漸意識到這點,有了停戰鞏固轄下勢力的意思。
所以,蔣全義的彙報,對於吳爭而言,是雪中送炭。
吳爭激動地問道:“大概有多少?”
蔣全義搖搖頭道:“這事卑職沒有插手,全是王一林率水師所爲……不過卑職在當時掩埋時大致看到這這筆金銀財物的數量,估算着怎麼也得有二、三百萬兩之數吧。”
吳爭大喜,有這筆意外之財,那麼籌建靖江衛就不成問題了。
來回踱了幾步道:“我肯定是不能親自去了,多爾袞還在北面興化,我一旦往東去,多爾袞就會覺察出來。這樣,我明日一早派人知會多爾袞,你帶一千人,以收攏之前轉進時失散士兵和陣亡水師將士遺體的名義,去把這筆金銀挖掘出來。得手之後,轉西南方向,與我在泰興會合。”
蔣全義應道:“卑職遵命。”
吳爭叮囑道:“要小心行事,寧可埋在那,也不要被韃子發現嗅到氣味。”
“是。”
吳爭吁了口氣,然後對蔣全義道:“此戰最大的收穫,就是得到了靖江,清廷已經承認我軍對靖江的佔領。所以,我打算在靖江組建部署一衛。本來打算將正在訓練的新兵抽調一些過來,可按今日泰州百姓送子弟從軍的數量來看,只要再兩日,應該能到五千人以上。我準備由你部二千多老兵爲骨幹,補充這些新兵,組建靖江衛,由你任靖江衛指揮使。你意下如何?”
蔣全義大喜,他這兩天確實在躊躇自己及部下的出路。
雖說已經歸入北伐軍序列,可吳爭的原話是暫隸屬於杭州衛。
杭州衛只是一萬人的編制,也就是說,蔣全義部最多是杭州衛轄下一營,蔣全義的官職也就出不了鎮撫或者一所守備了。
這倒不是蔣全義有官癮,而是將一萬人的部隊,帶到今日僅剩二千多人,蔣全義不得不爲部下考慮。
能不屈居人之下,自然是最好的,這也是蔣全義趕着來向吳爭彙報此事的原因之一。
可此時,吳爭竟要由自己麾下二千多人組建靖江衛,這就是說自己將正式成爲大將軍府轄下第六衛的主官,這如何不讓蔣全義欣喜?
這就等於自己將正式進入吳爭勢力的核心層,並具有相當的話語權。
蔣會義立即單膝跪地,拱手道:“謝大將軍提攜,卑職絕不負大將軍所望!”
吳爭點點頭道:“泰興見。”
“是。”
……。
這個夜裡,興化城也不平靜。
衙門裡,多爾袞臉色陰沉地要滴水。
在他面前,坐着洪承疇、范文程二人。
倒不是這二人成了多爾袞心腹了,而是這個時候,多爾袞需要統一口徑,回朝之後,此戰經過是要攤開來,在皇太后、皇帝和滿朝羣臣面前述職的。
“兩位大學士,如何看待今日這場對決?”多爾袞沉聲問道。
范文程思忖着答道:“若沒有太和殿前的那場演練,範某恐怕真以爲火槍兵不過如此,在範某看來,今日吳爭麾下三十火槍兵有所藏拙,怕是吳爭故意爲之,只擾亂我方視線。”
多爾袞斜眼看着范文程,“範大學士的意思是吳爭在示敵以弱?”
“確有可能!”
“荒唐。生死關頭,還能藏拙,真把這南蠻小子當作無所不能了吧?”多爾袞嗤聲道,“恐怕是範大學士心中太在意皇上欲組建新軍的意思吧?”
范文程老臉無端一紅,多爾袞眼毒,心眼更是玲瓏,一眼就看穿了范文程真正的意思。
范文程驚駭於三十火槍兵的戰鬥意志不假,可他更在意的是火槍兵被鐵騎全殲,這會使得以多爾袞爲首的滿清武臣,覺得火槍兵不過如此,那麼皇帝福臨的組建火槍軍的意願就會受到這些人的強烈阻撓,所以纔有了“栽髒”吳爭藏拙的話,不想被多爾袞這還客氣地戳穿了。
洪承疇雖然與范文程在朝堂也有一時瑜亮之爭,可面對多爾袞,洪承疇還是與范文程站在了一起。
不過洪承疇沒有直接替范文程解圍,而是悠悠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啊!”
多爾袞目光一凝,“怎麼,洪大學士也認爲吳爭在藏拙?”
洪承疇道:“藏不藏拙,只有吳爭自己心裡清楚,洪某說得是,今日一戰,明軍的氣勢已經完全不同了,王爺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多爾袞臉色一變,不耐煩地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洪承疇不爲多爾袞的神色所動,他慢條斯里地道:“在洪某看來,今日高臺下一戰,其兇險遠甚於與義興朝任何一戰。”
多爾袞皺眉道:“本王鐵騎不是已經全殲明軍火槍兵了嗎?”
洪承疇沉聲道:“難道王爺至今還看不明白,此戰對於江北民衆造成的影響嗎?”
多爾袞怒道:“本王豈能看不明白,本王當時就看明白了,這才動了殺機……可當時洪大學士不是也想阻攔本王動手嗎?”
洪承疇喟嘆道:“不說王爺最後能不能殺死吳爭,就算王爺真如願了,可此戰的影響會消失嗎?如果吳爭在談判時被王爺謀殺,那麼此戰的影響力將更大,吳爭的四衛、江南明人,將因吳爭的死亡,而團結起來同仇敵愾,王爺,這纔是洪某阻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