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赲伏誅半個月後,洛陽王府後園的湖邊。
微風拂過湖面,清凌凌的湖面被風兒吹的打起了褶皺,就猶如一匹被人抖動着的絲緞,泛着如同絲帛般順滑的光澤。
劉辯站在湖邊,眺望着湖心粼粼碧波,臉上連半點表情也沒有,只是一雙眸子裡閃動着些許悲天憫人的情愫。
管青站在他左側後方,一手按着劍柄,視線也落在遠處的湖面上。從她的眼神中,也能看出幾分悲憫和憐惜。
在劉辯右側抱拳躬身而立的,正是潛入淮南,親眼看着王柳、王榛誅殺王赲的鄧展。
“這麼說,那王赲如此,竟是爲了曾經待他有如親生的玉娘?”沉默了許久,劉辯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臉上依舊是沒有半點表情,不過說話時語氣中卻透着些許悲憫:“若是如此,那王赲也是個可憐之人。可恨之人,終有可憐之處!”
“末將聽說王赲有個兒子,如今年方三歲!還有一房妻室,帶着孩子居住於鄉野之中。不曉得對王赲所爲可有了解!”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鄧展微微擡起頭,看着劉辯的背影,輕聲問道:“可否要斬草除根?”
“三歲孩子,曉得些甚麼?”劉辯擺了擺手,轉過身,對鄧展說道:“若是尋到王赲的兒子,給他們母子些錢帛,日後時常接濟,不許任何人橫加爲難!沒了王赲,孤兒寡母活於這亂世之中,也是不易!王赲將他們留於鄉野,便是不欲他們置身禍事!若說那王赲,倒也算得是個至情至性之人,本王成全他一場,又待如何?”
劉辯不僅不願殺了王赲的兒子,反倒讓鄧展在找到他之後,時常給予接濟,使得鄧展心頭一震,連忙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對劉辯說道:“殿下仁德,末將唐突了!”
“鄧將軍且去忙!”再次擺了擺手,劉辯輕聲向鄧展吩咐了一句。
待到鄧展轉身離去,立於劉辯左側後方的管青向前一步,小聲對劉辯說道:“淮南之事已解,安陽公主昨日曾向青兒詢問,可否允許呂奉先班師返回洛陽?”
“本王即將北征,如何可讓他回師?”管青原以爲淮南的事情暫且解決,劉辯會下令讓呂布返回洛陽,卻沒想到,她的話音剛落,劉辯就一口否決了讓呂布班師的可能性:“讓他坐鎮淮南,謹防袁術突然北進,方是正途!”
管青愣了愣,一雙美眸凝視着劉辯,卻並沒再說話。
她有些想不明白,既然淮南那邊事情已是暫時落下了帷幕,王赲也已被誅殺,劉辯因何對王赲的遺孀如此大度,卻不肯將呂布召回洛陽。
賈詡穩住了淮南袁術,而白水河邊,洛陽軍和匈奴的對峙還在持續。
這些日子裡,匈奴人發起了幾次渡河,都被洛陽軍驅趕了回去,彼此隔着白水對峙,匈奴人竟是連半步也前進不得。
白水河掀起一朵朵潔白的細浪,“嘩嘩”的向東流淌,彷彿正向人訴說在在這裡發生過的那數場戰鬥。
趙雲手按劍柄,筆直的挺立在河岸邊,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着對岸的匈奴陣營。
自從匈奴人進入中原,所過之處沒少遭受劫掠,許多婦人被匈奴掠入軍營,匈奴人甚至還將更多的婦人和勞力,押送到河套地帶。
對中原來說,匈奴是個具有劫掠性的存在,西漢武帝和東漢明帝,之所以對匈奴不採取和親綏靖政策,而是發起大軍討伐匈奴,便是因爲他們看清了匈奴的本質,而且國力已經強大到可以和匈奴正面開戰並將之擊潰。
尤其是東漢明帝,更是將北匈奴驅趕到了西方,留在河套地區的,不過是匈奴人的一支。
許多年來,南匈奴一直臣服於大漢,並非因他們真心臣服,而是他們的實力不濟,再沒有力量侵入中原。
可如今中原大亂,各方豪強互相攻伐,國力消耗龐大,對匈奴的駕馭,也是有些力不從心,始終對中原有所覬覦的匈奴人便再也坐不住了,以柳奴可能被暗殺爲藉口,迫不及待的向中原發起了挑釁。
“將軍!”正望着河岸對面的匈奴大軍,趙雲心內盤算着劉辯何時領軍前來,大軍一舉過河,將那十萬匈奴兵徹底擊潰,張遼跨步來到了他的身後,抱拳對他說道:“匈奴大軍連日試圖過河,都被我軍擊潰。可敵軍終究人多勢衆,長此下去,對我軍不利!也不曉得殿下何日領軍前來!”
“方穩住袁術不久,殿下想來還有許多其他事務處置!”望着河岸對面的匈奴大軍,趙雲語調平淡的對張遼說道:“遠莫要焦躁,我等只要守住白水河岸,終有建功立業之日!”
與趙雲一樣望着河岸對面的匈奴人,張遼沒再說話,不過眸子中卻閃爍着難以掩飾的殺意。
就在二人望着河岸對面的匈奴大軍,不曉何時能發起總攻時,一騎快馬從遠處奔來,到了二人近前,馬背上的騎士翻身跳了下來,朝趙雲抱拳躬身行了一禮,對趙雲說道:“啓稟將軍,軍師有個錦囊,請將軍依計行事,可破匈奴!”
聽說軍師送來了錦囊,趙雲雖是不曉得送錦囊的是哪位軍師,卻是不敢怠慢,趕忙向那報訊的騎士一擺手,向他問道:“錦囊何在?快交於本將軍!”
騎士從懷中掏出一隻用淡藍色絹帛裹成的錦囊,雙手捧着,遞到了趙雲面前。
伸手接過錦囊,趙雲飛快的將之解開,簡單瀏覽了一下錦囊內那張紙條上的內容,先前的無奈頓時一掃而空,扭頭對一旁的張遼說道:“龐軍師送來錦囊,果真是破敵妙計,請遠立刻召集衆將,我軍要對匈奴人展開全面進攻!”
得知即將向匈奴人展開全面進攻,張遼也是心頭一喜,趕忙抱拳應了一聲,快步朝着軍營走了過去。
趙雲得了錦囊,緊鑼密鼓的籌備起向匈奴人發起反攻,而匈奴大軍之中,去卑此時過的卻不是十分愜意。
匈奴帥帳內,去卑跪坐在首座,帳內兩側,分成兩排坐着許多匈奴將軍。
“洛陽軍扼守白水河,我等難以向前推進半步!”環顧着帳內的將軍們,去卑緊緊的擰着眉頭,向將軍們問道:“長此以往,從中原搶掠的財帛,也是支撐不住大軍耗費,衆位以爲該當如何?”
“過河打他娘!”去卑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個面相粗魯的匈奴將軍一邊咀嚼着口中的肉食,一邊含混不清的喊道:“中原人都是一羣懦夫,我軍全線推進,他們肯定早嚇的胯下淋尿,哪裡還敢阻擋我大匈奴!”
這個匈奴將軍的話音剛落,坐在帳內的一羣匈奴將軍就都仰頭哈哈笑了起來。
匈奴將軍們笑的很是張狂,自從出征以來,他們幾乎沒有遇見什麼像樣的抵抗,對中原軍隊,早已是不看在眼中,只是到了白水河,才遇見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與在坐的匈奴將軍們不同,去卑的臉色卻是一片凝重。他緊緊的擰着眉頭,待到匈奴將軍們都笑的爽快了,纔開口向他們問道:“衆位如此輕視中原人,那請告知本王,該如何渡過這白水河?”
去卑的一句話,就猶如在滾熱的火苗上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頓時把匈奴將軍們剛剛膨脹起的自大給澆熄了下去。
所有匈奴將軍都是面面相覷,就連剛纔說要全線衝擊,攻破白水河的匈奴將軍,也是默然不語,不曉得該如何接這句話。
全線出擊,說着容易,可匈奴將軍們卻也曉得,若是一擊不成,洛陽軍趁勢反攻,十萬大軍便會如同十萬只羔羊,被洛陽軍緊隨在身後屠殺。
“趙雲曾繞道下游……”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一會,一個匈奴將軍才擡頭看着去卑,對他說道:“我軍何不……?”
“繞道下游!”不等那匈奴將軍把話說完,去卑就擺了擺手,對他說道:“當日趙雲之所以能繞道下游,乃是因他只帶了五百輕騎。而且洛陽軍大營之中,往來調撥頻繁,擾亂了我軍視線。如今我軍和敵軍在白水河沿岸都佈下了斥候,繞道下游,談何容易!”
去卑開口便否決了繞道下游渡河的提議,帳內的匈奴將軍們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就在匈奴將軍們也是無計可施時,帳外傳來了一個匈奴兵的聲音:“右賢王,河岸對面漢軍不知何故,撤走了所有斥候,並且有向南撤走的跡象!”
“哦?”聽到帳外匈奴兵所說的話,去卑怔了一下,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眼睛微微眯了眯,並沒有立刻下達全軍出擊的命令,而是向帳外喊了一聲:“再探!”
分爲兩列,坐在帳內的匈奴將軍們,得知趙雲領軍向南撤走,一個個早是喜上眉梢,見去卑並沒有立刻下令渡河,許多人臉上不由的現出了疑惑。“右賢王!”待到帳外報訊的兵士離去,一個匈奴將軍站了起來,雙手叉着腰,瞪着去卑說道:“漢軍撤走,我大匈奴正當趁勢追擊,右賢王因何穩坐,卻不思領軍渡河?”“漢人狡猾的緊!”朝那匈奴將軍擺了擺手,去卑緊緊的鎖着眉頭,好似在尋思着什麼,對那匈奴將軍說道:“他們不似我們大匈奴人,若要打仗便拔刀相向,他們會用詭計,我等還是小心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