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按着腰間長劍劍柄,呂布站在離虎牢關城牆只有十多步的地方,仰頭看着牆壁上畫的一行怪里怪氣的符號。
離開虎牢關之前,劉辯在關隘的牆壁上,用墨炭寫上了“弘農王到此一遊”幾個大字。不過這幾個大字並非以時下常用的篆體書寫,而是用兩千年後才興起的簡體楷書書寫。
若這行字劉辯是用繁體字書寫,或許呂布還能依稀辨別出他寫的是什麼,可他偏偏不會寫繁體字,更莫說用篆體留言了。
七個簡化大字清晰的映在呂布的眼前,呂布卻是看的滿頭霧水。瞪着那行大字看了好一會,他擰起眉頭,向身旁的張遼問了句:“文遠,牆上所畫何物?”
“末將也不曉得!”看着那行大字,張遼也是一臉的迷茫,對呂布說道:“看起來倒像是一行字,只是沒見過如此怪異的字跡!末將才疏學淺,着實不認得牆上畫着甚麼!”
呂布一隻手握成拳頭,輕輕的捶打着另一隻手的手心,對張遼和身後的衆將軍說道:“諸位將軍,攻陷虎牢關者在牆上畫下符號,定是想要挑釁我等。若我等猜不出他畫的是何物,必爲他所恥笑!”
“溫候所言不差!”呂布說完這番話,一旁的張遼接過話頭說道:“第三個符號,看起來頗有幾分像是個‘王’字。”
“王?”聽了張遼的話,呂布愣了一下,仔細的看了看前面的兩個字,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嘴裡咕噥着:“莫非是弘農王攻下的虎牢關?”
“可前兩個符號,無論如何,也與‘弘農’二字聯繫不起。”張遼微微擰着眉頭,一臉糾結的望着牆壁上的那行字,接過呂布的話頭說道:“除了一個‘王’字,末將着實看不出其他的會是字!”
呂布麾下數十名將軍正站在身後,圍着牆壁上的那行子瞎捉摸,兩個兵士護着一個人,來到了呂布面前。
“賈將軍!”見到來人,呂布扭過頭,看着他說道:“虎牢關被人攻破,魏續不知所蹤,也沒見趙庶領兵返回,牆上又留着一行古怪字跡,奉先無能,正自猜測,賈將軍恰好來到,定然能猜出所以,請賈將軍爲奉先解惑!”
來到呂布跟前的,正是賈詡。
自劉辯從賈詡等人眼皮子底下逃走,董卓就將他調到虎牢關,協同呂布守關。也正是因爲有了賈詡,呂布才得以將虎牢關守的固若金湯。
剛返回虎牢關,呂布被張遼叫來觀看劉辯在牆壁上的題字,賈詡則去指揮官兵們撲救大火。
火勢已得到了控制,可呂布卻還領着一衆將軍站在城牆邊上研究着什麼。賈詡心內疑惑,這才湊了過來。
朝呂布微微點了下頭,賈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走到牆壁上的題字邊,仰頭看着那幾個用墨炭寫出的大字。
望着大字看了好一會,賈詡搖了搖頭,對呂布說道:“溫候,末將着實看不出牆上畫着的是何物事。不過畫這些的,定然是弘農王不假!”
“賈將軍何出此言?”賈詡的話剛一出口,呂布就愣了一下,連忙追問道:“如何斷定是弘農王留下字跡?”
“第三個圖,定是‘王’字!”賈詡擡起手,指着牆壁上那個簡體的“王”字對呂布說道:“自弘農王殺死李文優,逃離洛陽,他的舉止便十分古怪,往往行事出人意表!如此怪異的圖畫,天下間,恐怕也只有他能想的出。”
話說到這裡,賈詡轉過身,從呂布等人身旁走過,指着軍營中那片已快被撲滅的火焰,對呂布等人說道:“洛陽城,關口重重,四處皆有重兵把守,弘農王卻能成功脫離,可見他在遇見危險時,有着提前預知的能耐。尋常人攻破虎牢關,定然會死守關口,而我等來到此處,卻是連一個賊人都沒見着,除了弘農王,恐怕也沒幾個人有這樣的氣度和膽魄!”
“賈將軍對弘農王評價頗高啊!”呂布點了點頭,微微擰着眉頭對賈詡說道:“當初弘農王逃離皇宮,竟是從奉先眼皮子底下溜走。父親並未責怪奉先,倒是讓奉先心生愧疚!若攻破虎牢關的真是弘農王,此番我等定要將他擒住,交由父親處置!”
賈詡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雙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並未說話,心內卻是對呂布所言頗爲不以爲然。
在邙山之內,劉辯只帶着不足百人的黃巾潰兵,卻能在數千精銳官兵的圍剿下成功脫逃。以賈詡看來,呂布雖然爲人敏慧,可與擅長逃脫的劉辯相比,卻還是要稍稍的遜色一些。
“各軍聽令!”見賈詡沒有說話,呂布轉過身,對跟在身後的將軍們喊道:“留下一萬兵馬,嚴守虎牢關!其餘各部,加大對附近山林搜索!弘農王攻陷虎牢關,定然不會重新返回關外!往南是一馬平川,避無可避;往北,有黃河天險,渡河不易!他們唯一的路徑,只有往西,進入山林躲避!”
“溫候!”呂布的話音剛落,一員將軍就抱拳對他說道:“我等正是從正西方趕來,沿途並未撞見任何兵馬,也未發現有兵馬行進的跡象……”
“這正是弘農王最擅長的!”呂布眼睛微微眯了眯,先是朝賈詡看了一眼,隨後又對那將軍說道:“弘農王擅長逃脫,我等未發現他的蹤跡,不足爲奇!若是別個,我或許會想到他們選擇南北兩條路,可弘農王,定然會選擇徑直向西,迎着我等逃離!”
聽了呂布的這番分析,賈詡微微的點着頭。呂布所想,與他想的如出一轍,在他的料想中,劉辯也定然是選擇了向西進入大山。
扭頭看着遠處蒼茫的大山,賈詡的心情卻不像呂布那般樂觀。
大山深處,草木叢生,要在茫茫的大山中找到劉辯,又談何容易。
呂布命令衆軍向西挺近,尋找劉辯蹤跡的時候,劉辯已帶着一千多人的隊伍鑽進了大山之中。
這裡的羣山,雖不能與邙山相比,山中林木卻也很是茂密,樹木的樹冠相連、枝葉相接,陽光從樹木的縫隙中穿過,在積滿了厚厚枯葉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塊塊細小的光斑。
劉辯一手持着上山時在路上砍下的木棍,用木棍戳搗着地面,確定前方的路面沒有深坑,纔會繼續向前挺進。
一千多人的隊伍,每人都拿着一根木棍,一邊用木棍探着路,一邊跟在劉辯身後,向前緩慢的前進着。
在山林中行軍,速度定然不會很快,而且如此衆多的人從先前根本沒有人煙的山中穿行,不可能不留下痕跡,只要董卓軍有懂得追蹤經驗的人,找到他們,也不是什麼難事。
進了林子,劉辯一路上都在左顧右盼,好像在尋找着什麼。
“停!”連續在林中穿行了近一個時辰,隊伍卻並未走出多遠,劉辯擡起手,向身後的衆人喊了一聲,止住了隊伍的前進。
“採些七葉一枝花!林中蛇蟲衆多,讓將士們在腳踝和手臂上擦一些汁液!”站在林子裡,劉辯伸手指着不遠處的一蓬草叢,對身後的周倉和典韋吩咐了一聲。
二人應了一聲,周倉向身後跟着的幾個兵士一招手,對他們喊道:“兄弟們,採些七葉一枝花,揉出汁液,塗抹在身上。”
從臥牛山跟着劉辯一同出來的漢子們,自是曉得七葉一枝花的功效,那些後來投效的東郡兵和淮南軍,卻是不知道這種草藥的作用,在周倉下了命令之後,一羣從臥牛山下來的漢子已是哄的一下,朝着長滿七葉一枝花的地方跑了過去。
眼見着那羣漢子跑向了一片長滿綠草的地方,薅着那些翠綠的草葉,千餘名東郡兵和淮南軍都是一臉的茫然,站位稍微靠前的一些人,在遲疑了一下之後,也跟着走向了那片生着綠草的地方,更多的人則站在原地觀望。
一小片生長在林子裡的七葉一枝花,很快被漢子們給薅了個精光。這些漢子倒也不小氣,在拔光了附近的七葉一枝花之後,回到隊伍中,將多餘的分給了那些傻愣愣站在一旁,沒明白過來爲何要拔這種小草的兵士們。
接過一個漢子遞來的七葉一枝花,劉辯兩隻手指捻着草葉,扭過頭對身後跟着的官兵們喊道:“將士們,將草葉揉碎,把汁液塗抹在腳踝和手腕上,林中的蛇蟲就不會再咬你們!”
從臥牛山跟下來的漢子們毫不猶豫的按照劉辯所說的方法做了,下山之後,他們中有人親眼見過毒蛇在他們經過的時候掉頭逃走,對劉辯的說法,也是深信不疑。
那些沒有見識過藥草功效的官兵則都是一臉的疑惑,不過見百餘名漢子將草葉揉碎,塗抹在腳踝和手腕上,他們也沒有多做遲疑,紛紛將漢子們遞給他們的草葉揉成糊狀,塗抹在身上。
眼看着千餘人都在塗抹七葉一枝花,劉辯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用懼怕蛇蟲侵襲,會給隊伍行進帶來困擾的,就只剩下山中複雜的地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