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守多久?
梅君竹思考着這個問題,竟茫然起來。
她以前從來不去想這個問題,只知道哪怕自己的力量綿薄,卻一定要傾盡所有的能力去做到。
她也並非愛財之人。
那個寶藏,對別人而言也許只意味着財富。
但是,於她而言,卻是她們梅家的祖先累積了上百年的東西,她是梅家的子孫,或許豔血盟在外人眼中十惡不赦,但豔血盟的每一個人,都是她的親人。
她所有的親人,在那一場災難中喪了命。
失去了至親,她還剩什麼呢?
不過,就是一筆財富。
所以,向來疼愛她的父親在臨終的遺言,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做到的,那個寶藏,是她對親人所有的情感寄託。
她只知道一定要守着。
卻從未想過,能守住多久?
高御軒道:“豔血盟被剿滅,早已成定局,既然有這個寶藏的存在,就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如今被我知道是個巧合,但即使不是我,總有一天也會有別人知道,憑你一己之力,守不住的。”
“……”
“已經十幾年了,你也不算辜負了老盟主所託,錢財乃身外之物,那個寶藏是死的,但人卻是活的,你確定你要因此而負了靳大哥一輩子?”
“……”
“他和陽陽往南去了,你到底是要繼續執迷不悟,還是想要這兩個你最重要的人,我言盡於此,你自己決定。”
“……”
梅君竹一直處於恍惚之中。
事實上,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靳一諾會離開她。
正是因爲他一直都在,無論她有什麼需要,只要一個召喚,他就會到她身邊來,有這個堅實的後盾在,她纔敢有恃無恐,任性妄爲。
其實,靳一諾何嘗沒有勸過她……
但是,她卻總想着這是父親唯一的遺言,她不能讓父親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所以她不能辜負。
這只是暫時的,以後會有辦法的……
她這麼想着,一晃十幾年就過去了。
高御軒說得對,她守不住的,單憑她的一己之力,根本就不能改變什麼,她和靳一諾,還有多少個十幾年可以拿來這樣子蹉跎?
她轉過頭來望向高御軒,在茫然之後,逐漸開始堅定。
“他們,往南去了?”
高御軒點點頭。
他剛還想說些什麼,梅君竹卻已經訥訥的望着那個方向,彷彿能感覺得到前方有什麼在向她召喚。
她前所未有的急切,忽然就邁開腳步,往南狂奔。
但願,還追得上。
她的幸福,已經錯失了許多年,但願還能追得上!
高御軒先是愕然,看到她急迫的背影,終是啞然失笑。
梅君竹恐怕還不知道,這是他和高御陽設計好的。
否則,就依着梅君竹那麼被動的性子,靳一諾若是不主動低頭的話,他們還不知道要冷戰到什麼時候去。
而且,靳一諾這次也是真生氣了。
再想讓他低頭,不容易!
他們兩個其實都是好人,而且高御陽又是自己的弟弟,所以高御軒才決定,在非常的時期就要想個非常的法子,將梅君竹逼得
無路可退,她才能真正的看清楚,什麼對她而言最重要。
如果,單憑靳一諾還不行,那麼再加上一個高御陽。
她是真的沒有退路了。
她會追上去的。
有情人終成眷屬,從來都是人間佳話,高御軒也很樂意成人之美,梅君竹爲那個寶藏付出了十幾年的青春年華,到了這一刻,也該是徹底放下了吧?
只是,那個寶藏還在高府,高御軒便不敢放鬆了警惕。
但願,以後不會因此而惹出事端來。
此次漠北之行,總算是收穫頗豐,靳一諾傳授給他的內功口訣,他已經領悟得差不多了,如果再能將沈歸雁找到,他以後就再也不必畏首畏尾,所有的誤會,都將會迎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然,天大地大,他該到哪裡去找她?
他先回了一趟封城。
他的人時刻在這邊留意着消息,但是上官旭已經去面見漠北皇帝好一段時間了,卻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來。
時間越長,高御軒越是坐不住了。
當初在山裡遇到的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人,他明明按照黑衣人的指示來了封城,但爲什麼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經過他深入的分析,目前只可能有兩種情況。
第一,黑衣人的目標是上官旭,沈歸雁純粹是幹倒黴,如果是這種可能,黑衣人就極有可能是漠北皇室派出來暗殺上官旭的,他只能先等着上官旭的消息。
第二,或許和豔血盟有關……
除此之外,沈歸雁初到漠北,不可能與什麼人結下如此深仇大恨。
他讓秦宋留下來,在封城繼續等消息,而他卻始終不放心,再次偷偷的前往龍庭山,梅蘭菊那個人喜怒無常,心狠手辣,若是沈歸雁落在她的手上,就算是大難不死,也少不了要受盡折磨。
到了龍庭山,找到梅蘭菊的老巢並不難。
從外面看來,這裡只不過是一座很普通的院落……
高御軒不敢輕舉妄動,在這周圍小心的觀察了幾天,除了有少許的白衣女子出入之外,並沒有任何的動靜。
而且,到處把守森嚴,關鍵是全部都是女人。
他若想要混進去打探情況,難上加難。
他也不確定,沈歸雁是否在這裡。
但,心中就是有一股極爲強烈的感覺,離開得太遠了,反而不安,他必須得想個法子探聽到裡面的情況……
然而,這處院落,其內裡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平靜。
所有的白衣女子都小心翼翼,人人自危。
因爲,梅蘭菊不痛快。
她的性格本來就很極端,自從那日讓靳一諾從她的手上救走了梅君竹,她回來之後就性情大變,歇斯底里的脾氣再也控制不住。
這日,她又在花園裡揮舞着皮鞭練功。
滿園的草木都已經被她折騰得看不出原形,隨處可見,狼藉一片。
她手下的人想要勸說,還未近她的身,就被她手中的軟鞭抽得傷痕累累,於是所有人見了她都繞道走,再也不敢靠近。
唯有阿醜……
他遠遠的站着,以守護的姿態。
他知道,勸是勸不住的。
只要她高興,無論做什麼他都依她,相隔
十幾年,再次見到靳一諾卻是這麼一副情形,她心裡難受,想要發泄一下很正常。
但是,她又是一整天沒有吃飯,只是一直在花園裡練功,這已經不僅僅是發泄了,簡直就是在折騰自己。
最後,就連皮鞭都被她打斷了。
“啊——”
她厲聲大叫起來,也不管自己手中已經沒有了武器,直接赤手空拳的就往前方的石柱上砸過去。
阿醜心中一驚,連忙飛身一躍。
在她的拳頭與石柱接觸之前,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了她面前。
“嗯哼……”
他痛哼一聲,頓時感覺胸腔裡有血腥味涌了上來,可是,他卻緊抿着脣,又生生的將那股感覺給嚥了下去。
他前些天與靳一諾交手的時候,不慎受了重傷。
如今傷還沒好,而梅蘭菊出手又全然不含糊,他哪裡能經得起這一拳?
梅蘭菊卻全然看不到他發白的臉色以及額頭上涌出來的涔涔冷汗,她擡頭看到那張冷硬的銀色面具,心中的愁悶不得發泄,頓時一聲吼,“滾!”
“小姐……”
阿醜跟了上去,緩過了那股鑽心的痛感,他好不容易纔找到自己的聲音,可他那日不僅傷在靳一諾手上,還被靳一諾擰了脖子,喉結受創,這些天說話的聲音都已變得不像是自己得,異常沙啞。
豔血盟這麼多人,也只有他敢勸梅蘭菊了。
“小姐,算了吧!這十幾年來,你無時無刻不在打探他的消息,如今見過了,又能怎麼樣?他的心裡頭從來都沒有你!”
“閉嘴!”
梅蘭菊狠瞪了他一眼,眼中竟浮現出殺氣來。
但,阿醜卻毅然的道:“小姐,阿醜只是不想再看到你爲了他這麼折磨自己,這些年,你快樂過嗎?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你爲什麼不試着忘了他?喜歡一個不可能喜歡自己的人,很苦……”
其實,阿醜並不擅長勸人。
因爲,他已經習慣了跟在梅蘭菊身後,她想要做什麼,他從來都是縱容和幫襯,絕不相勸。
可是,他真的不想看到她這樣了。
最後那一句,與其說是規勸,還不如說是有感而發。
梅蘭菊卻將自己逼近了死衚衕裡,哪裡聽得進去他說的話?
“你懂什麼?誰說我喜歡他了?!我恨不得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我要讓他還有梅君竹……我要讓他們這對狗男女都不得好死,死了也不能在一起!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梅君竹更加別想!不可能!”
她厲聲嘶吼着,表情猙獰,彷彿已經瘋魔。
“小姐,你何必……”
“你閉嘴!”
梅蘭菊再次呵住他。
她討厭聽到他說話,更討厭聽到他說她是喜歡上了一個不會喜歡她的人,靳一諾不喜歡她?靳一諾怎麼能不喜歡她?!
她把那些愛而不得的痛苦,全部都發泄到阿醜的身上。
“你給我閉嘴!你說話難聽死了!本來人已經長得夠醜,現在連嗓子也毀了,讓你幫我殺了靳一諾和梅君竹你又殺不了,我留着你還有什麼用?你馬上給我滾,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這個醜八怪。”
“小姐……”
“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