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旭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人。
俊眉，習慣性的擰起。
他難得有這麼愜意的時刻，與她獨處，連話都還沒說上幾句，自然是不願意有人來打擾。
正要開口呵斥，沈歸雁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的，卻馬上阻止了他。
“噓！”沈歸雁的神情凝重，滿是焦慮，刻意壓低了聲音道，“你別吵啊！要是讓人發現我和你單獨在這兒就糟了，怎麼這麼倒黴？怎麼辦怎麼辦……”
她這模樣，讓上官旭不知道該怒還是該笑。
他雙手抱臂，不慌不忙的睨着她，挑着眉道：“我和你單獨在這兒怎麼了？你的反應讓我覺得我們是在偷情，你……”
“噓！”
沈歸雁再次阻止。
他說話的聲音這麼大，是故意想引人注目嗎？
誰和他偷情？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心虛，但是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總覺得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能不心虛嗎？
隨着下面的人逐漸走近，他們都不說話了。
沈歸雁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他如此配合，可他卻完全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他越是淡定，她就越是緊張。
現在已經進退不得。
只希望，下面的人來過之後就趕緊走，千萬別上來。
她捏緊手指，屏氣聽着下面的動靜。
還好，她們在下面停住了，沒有接着往上走的打算，來人正是上官旭的兩名侍妾，分別叫做彩雲和追月。
這二人本是宮中的舞姬。
皇帝還沒有正式爲上官旭指婚，在納高婕爲側妃之前，他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而那彩雲和追月相貌出衆，又能歌善舞的，皇帝便直接將她們賜予上官旭。
雖然只是小小侍妾，但在這府中好歹也算是半個主子。
身邊跟着兩個丫頭，在她們走進亭子的時候，丫頭們卻被吩咐在外邊等候，她們二人相攜坐了下來。
最先開口的是追月。
“彩雲姐姐，今兒怎麼忽然有這閒情逸致，叫我陪你一起出來逛園子了？”
彩雲笑了笑，道：“咱們可是一同進府來伺候殿下的，這府裡的人少，那側妃娘娘又不喜咱們逢迎，除了妹妹你，我還能找誰說說話呢？”
“姐姐說的是……”
那追月也是個通透的人兒，馬上就反應過來，問道：“不過，今日姐姐應該不是隻想找我說話這麼簡單吧？”
“呵，既然妹妹如此爽快，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姐姐請說。”
“那新進府來的沈公子……府裡的人都在傳，妹妹今日午時去找過殿下，卻發現那沈公子在殿下牀上睡到日上三竿，可確有其事？”
沈歸雁原本一直屏息凝神，仔細留意着下面的動靜。
剛纔那一會兒，稍稍放下心來。
因爲，那二人就坐在下面聊天了，看樣子是不會上來的，說不定在下面小坐一會兒就會回去了。
豈料，這聊天才剛開始呢！
怎麼就牽扯到自己的身上來……
沈歸雁可算是明白過來，那個將她撞了個正着的美貌侍妾，應該就是此刻在下面的那個追月。
果然，這麼快就八卦開了。
她尷尬的瞅了眼此刻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心想着本來就打算來找他說這件事的，現在就讓他聽聽也好，瞧這纔不過幾個時辰的工夫，這件事情就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人類豐富的創造力和想象力本來就是無限的。
如果不及時遏止，指不定還會鬧出什麼風波來
。
下面，追月聽了彩雲如此直白的問話，俏臉忽然僵了一瞬。
她當時從房中離開，真的是太震驚了，在惶恐之下才會口無遮攔，也不顧身邊還有其他下人，就說了這件事情。
然後，一傳時、十傳百，很快就人盡皆知了。
追月知道自己闖了禍，很是懊惱。
若是上官旭回府聽到這樣的傳言，必然會勃然大怒，到時候一追究起來，最先遭殃的人就是她！
她一直心神不寧，還沒想到個萬全之策逃避責任。
如今彩雲在她面前提了這麼一嘴，就像是踩到了她的尾巴，她的臉一白，急忙否認道：“姐姐，這種話你可不要亂說，我……我又沒有說出去，不是我傳的，還不都是那些嘴碎的下人……”
“妹妹不用這麼緊張，我當然知道妹妹是無心的，我也不會在殿下面前多嘴，但是，既然咱們都是殿下的女人，有些事情，還是要在心裡有個底。”
“什……什麼意思？”
“我既然主動找妹妹出來，可是很有誠意的，妹妹既然惶恐，那麼我先說……我們跟隨殿下也好些個月了，殿下從未碰過我，你呢？”
“！”
追月猛然一怔。
彩雲從她的表情中就已經得到了答案，瞭然的道：“看來，我所料不差，妹妹必然也是與我一樣的了。”
“姐姐，你的意思是……殿下他，他真的是……好男色？”
不怪她們有這樣共同的猜測。
若是沒有發生今日追月看到的那一幕，也許這樣的日子還會一直持續下去，誰也發現不了端倪。
她們雖然是一同進府的，彼此之間的關係也不差。
但，同伺候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總會存在競爭，真正交心是不可能的。
而且，身爲上官旭的女人，從未被臨幸本來就是件不怎麼光彩的事情，所以自然不會主動拿出來說。
她們都以爲，不受寵的只是自己。
卻不料……
可想而知，震驚的不只是下面那兩個女人，就連沈歸雁都驚愕得嘴都合不攏了，上官旭其實真的好男色？
否則，又用什麼理由來解釋，他府中有兩個美貌侍妾，他卻碰都沒碰過？
對於男人這種靠下半身來思考問題的物種而言，這太不科學了！
然而，她馬上就意識到，這不是她要考慮科不科學的時候，而是……她貌似攤上什麼大事兒了！
底下的兩個女人，在交換了彼此的意見，確定了某些事情之後，縱然是既震驚又無奈又痛心，卻很快就離開了。
沈歸雁硬着頭皮轉了個身，連頭也不敢擡。
“殿下，我什麼都沒聽到……”
“嗯。”上官旭輕哼了聲。
嗯？這麼平靜，完全沒有波瀾，沈歸雁感覺不太對勁，終於偷偷的擡起眼去瞄他，只見他面上一派平靜，全然沒有被人撞破如此私密之事兒之後的惱羞成怒，彷彿他已經很坦然的面對這個事實。
沈歸雁無比糾結。
“那個，你……”
“想說什麼？”
“我……我的意思就是，你知道的啦！後院的女人都是在爭同一個男人，僧多粥少，她們爭不過來，無聊的時候難免會嚼一下舌根，殿下你就別和她們一般見識了，你怎麼會，會……”
她糾結了半天，也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不需要太直接了，讓他自己意會就好。
雖然，她是被驚到了，但是這個世間無奇不有，她沒想過他居然真的有這種特殊癖好，
但不代表他就沒有。
不過，正常人都不會願意承認的。
她很識時務，主動給了他一個臺階走下來。
否則，她知道得這麼多，搞不好他就殺人滅口呢？
可是，上官旭卻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他的目光流連在她臉上，將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都牢牢的鎖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他忽然邁了一步，直逼她跟前。
沈歸雁被嚇得心都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對此做出任何反應，他便緊緊的盯着她的眼睛，反問道：“怎麼不會？如果……我也覺得，我喜歡男人呢？”
呃！！！
沈歸雁凌亂了。
他這話一說口，她竟也沒感覺他們靠得這麼近有什麼不妥了，如果他喜歡的是男人，她完全就可以把他當女人對待了，畢竟他們的性取向是一樣的。
然而，被他盯着，她心裡還是發毛，呵呵的乾笑兩聲。
“呵呵，那，這個……好巧哦！我喜歡的也是男人，呵呵……”
沈歸雁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其實她就已經後悔了，這都說的什麼跟什麼！
她趕緊的退了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他的表情看似無害，卻依然讓她感到後怕。
既然都不敢直接從這閣樓上跳下去，然後遁地而走，那麼她就必須爲她剛纔所說的話再補充點兒什麼……
她猛地嚥了下口水，開始斟酌，“我……殿下，你聽我說……”
她才退了一步，上官旭就馬上往她跟前再逼近一步，直到她的後背已經抵在了欄杆上，再也無路可退。
他依然望着她，很認真的點點頭，“嗯，我聽着，你說……”
“那個……”
沈歸雁的呵呵的道：“我想說……其實你完全不想要有什麼壓力的，真的……你既沒殺人放火，又沒有十惡不赦，有那麼一點點不同於常人的愛好，其實很正常，太正常了，真的……”
“所以呢？”
“所以，你要明白這個社會是會不斷進步的，真愛是不分年齡，不論國界，甚至也不侷限於性別的，喜歡男人也不丟人……”
“呵……”
沈歸雁的話還沒說完，他再次被她給愉悅到了，竟輕笑了一聲。
沈歸雁一怔，心都揪緊了，雖然她也覺得自己此刻是挺逗的，但她不過就是想活躍一下氣氛而已呀！
哪怕是到了現代文明社會，同性戀都還要受到不同程度的歧視，會被人當作異類，更別說是在民風保守的古代了。
而且，對方還是堂堂皇子。
她她她……
實在是知道得太多了。
她雖不能接受同性之愛，但卻對此表示理解，之所以淨挑那些好聽的話來說，是爲了讓他覺得她對他而言沒有威脅，她是站在他這邊的啊！
可是，他忽然這麼笑了一下，是幾個意思？
她不敢再說了。
上官旭的身子忽然朝前傾，同時也擡起手朝她伸過來，沈歸雁幾乎是本能的擡手護住自己的脖子。
最怕他一個不爽就掐死她！
然而，她的脖子安全了，因爲他修長的手指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以便將她的面龐端詳得更清楚。
“殿，殿下……”
“嗯？說這麼多，你是想到哪裡去了？我的話都還沒有說完，我覺得我喜歡的是男人，指的是……嗯，女扮男裝的男人……”
“……”
沈歸雁驀地瞪大眼，腦子都靈光了。
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