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光聳聳肩,在朱祐對面坐了下來,說道:“該我負責的事情,我不會逃避,也不會推卸。”
朱祐不解地看着他,問道:“你負什麼責?”
嚴光低下頭,過了片刻,說道:“昨晚,我和元之喝了很多的酒,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是和鄧小姐同牀共枕了一宿。”
朱祐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手指着嚴光,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們倆……”
嚴光搖頭說道:“沒有你想的那樣,我醒來時,我和鄧小姐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不過同牀共枕一宿也是事實,我不能讓鄧小姐背上失節的名聲。”
朱祐眨了眨眼睛,猛的一拍巴掌,說道:“子陵,你上當了啊!”
“啊?”
“這明顯是鄧奉和鄧紫君他二人給你設下的拳套!”朱祐言之鑿鑿地說道。
嚴光愣了一下,而後搖頭說道:“不會。”
“你懂個屁!”朱祐說道:“昨晚你是被鄧奉灌醉的吧?今早你一醒來,就發現和鄧紫君睡在一起了,你不覺得這太巧了,也太詭異了嗎?”
嚴光正要說話,就聽唰的一聲,簾帳撩起,鄧紫君紅着臉,從外面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她的臉是被氣紅的。
看到鄧紫君直奔自己而來,朱祐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地向後仰了仰。
鄧紫君站在朱祐面前,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怒罵道:“朱祐,你還是不是人?你沒有聽過‘寧拆十座橋,不毀一樁婚’嗎?虧我這段時間還偷偷給你送酒、送肉,你就是個白眼狼,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朱祐被鄧紫君指鼻子大罵,腦袋耷拉下來,一聲沒吭。正所謂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這段時間,鄧紫君的確很照顧朱祐,三不五時的偷偷給他送來酒肉。
他撓了撓了頭髮,低聲嘟囔道:“你給我送酒送肉,還不是想通過我打聽出子陵的下落!”
鄧紫君氣呼呼地質問道:“可你說了嗎?”
“我當然沒說!出賣朋友的這種事,我老朱可不會幹……”
“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子陵到底在哪,你當然不會說了!”鄧紫君一指頭戳穿了朱祐的面子,後者面紅耳赤,支支吾吾地半晌沒說出話來。
鄧紫君正色說道:“大哥是大哥,我是我;劉秀是劉秀,子陵是子陵!我和子陵成親,是我和子陵之間的事,和你們這些外人又有什麼干係?”
朱祐頭垂得更低了。鄧紫君說得也沒錯,自己的確沒有立場去指責子陵的不是,甚至子陵都不是朝中的大臣,他就是個喜好雲遊天下的世外之人。
看朱祐被自己‘錘’得擡不起頭來,鄧紫君滿腔的怒火這纔算是消散了一些。
嚴光淡然一笑,站起身形,走了過來,拱手作揖,說道:“鄧小姐,仲先剛纔有失言之處,我代她向你陪個不是。”
鄧紫君看向嚴光,臉上的怒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小女生的嬌羞,她小聲問道:“子陵現在還要叫人家鄧小姐嗎?”
嚴光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喉嚨,說道:“紫……紫君。”
“子陵!”鄧紫君跨前一步,來到嚴光近前,仰着頭,看着他,眼中的愛意都快溢出來。
“哎呀,真是受不了了!”朱祐扶額,轉身走到牀鋪那邊,一頭倒在上面,說道:“你們要恩愛,也換個地方去恩愛,別在我這裡礙眼!”
“閉嘴,俘虜,不知羞!”
“你說什麼?”朱祐肺子都快氣炸了。yuyV
嚴光連忙拉着鄧紫君的胳膊,回頭說道:“仲先,我和紫君先走了!”
等到嚴光和鄧紫君出了營帳,朱祐慢慢從牀鋪上坐起身,同時輕輕嘆了口氣。
作爲好友,他很希望嚴光不要再過四海爲家的日子,不要再居無定所的四處漂泊,很希望嚴光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
現在嚴光定了親,要成家立業,他真的很爲嚴光高興,可問題是,嚴光迎娶誰不好,非要迎娶鄧奉、鄧終的妹妹,鄧紫君。
只是想想這個事,朱祐都覺得頭痛,若是讓陛下知道了,陛下還指不定怎麼鬧心呢!
嚴光和鄧紫君定下了親事,之後,他給劉秀寫了一封書信,將朱祐在鄧奉這邊的情況,以及自己和鄧紫君之間的親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
而後,他通過鄧奉,找到一名漢軍的俘虜,讓其把書信送回到洛陽。送走了給劉秀的書信,嚴光並沒有住在鄧奉軍的大營裡,而是去了新野落腳。
新野現在如同一座死城,活在裡面的人,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而且大量的屍體無人處理,丟棄在城內任其腐爛,疾病蔓延擴散,城內很多百姓,今天看還好好的,睡一覺,就再也沒能醒過來。
這種景象,讓嚴光十分痛心,他去到新野,爲城內患病的百姓醫治,只要一得到空閒,便去焚燒城內的屍體。
嚴光到了新野沒兩天,鄧紫君也來了,幫着嚴光打下手。
鄧奉、鄧終怕小妹在城內有危險,又派來二十幾名身手高強的侍衛保護她,這些人在鄧紫君的安排下,也都成了嚴光的幫手。
漸漸的,那些被嚴光醫治好的百姓們,也紛紛過來,跟着嚴光一起幹活,或是處理城內的屍體,或是清理那些被燒燬的殘垣斷壁。
沒過多久,跟着嚴光幹活的百姓們越來越多,足有數百號人之衆,原本死氣沉沉的新野,現在也總算能看到那麼點人氣了。
在新野期間,嚴光和鄧紫君的感情也在快速增進。嚴光是修道之人,以前從不知道愛是何物,現在身邊突然多出個小姑娘,他的感覺很奇妙。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有鄧紫君在自己的身邊,他的心情就會雀躍,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勁。
洛陽,皇宮。
劉秀接到了嚴光派人送來的書信。把這份書信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而後他放下絹帛,長長吁了口氣,嘴角也不自覺地向上勾了勾。
知道朱祐沒事,這讓劉秀懸起來的心放下不少。
在旁伺候的張昆,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嚴先生見到朱將軍了吧?”
“嗯!”劉秀點點頭,悠悠一笑,說道:“仲先現在沒事,聽子陵說,他在鄧奉軍大營裡住得還很好,鄧奉對他也格外照顧。”
張昆聞言,連忙說道:“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劉秀話鋒一轉,說道:“子陵在書信中還說,他已經和鄧奉的妹妹鄧紫君定了親。”
“啊?”張昆大吃一驚。嚴光竟然和鄧紫君定了親?鄧奉可是反賊,以鄧奉的罪過,是要株連九族的,起碼也要誅三族,但不管是誅九族還是誅三族,鄧紫君都難逃一死,嚴光怎麼會和她定親呢?
“這……這……嚴先生也太妄爲了……”
張昆話音未落,劉秀冷冰冰的眼神已先射了過來。張昆嚇得一哆嗦,急忙躬身施禮,說道:“是奴……奴婢失言了!”
劉秀和嚴光那是什麼關係,既是同窗,更是摯友,情同手足。嚴光要迎娶的女子,那一定是他真心喜愛的姑娘,劉秀很爲嚴光高興。
無論這名女子犯下了什麼樣的罪過,自己既然身爲天子,都可以讓她免責,何況,鄧奉、鄧終的造反,和鄧紫君沒什麼關係,而且劉秀做事,一直以來都不願意牽連到家人頭上。
當初他和大哥在舂陵起兵造反的時候,很多追隨者的家人都被王莽滅門殺害,這些事對劉秀的影響很大,所以在劉秀這裡,犯了錯的大臣可能會被降職、免職,可能會被入獄、殺頭,但從來沒有過株連九族、株連三族這樣的事。
這時候,龍淵從外面大步流星走了進來,向劉秀插手施禮,說道:“陛下,馮將軍已到宮門外!”
劉秀精神一振,面露笑意地說道:“有請!”
馮異作爲孟津將軍,一直率部駐紮在孟津,這次是劉秀下旨,召他率軍回京。
時間不長,一身戎裝甲冑的馮異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劉秀,他單膝跪地,插手施禮,說道:“微臣馮異,參見陛下!”
“公孫快快請起!”劉秀上前,托住馮異的胳膊,把他攙扶起來。
在劉秀的臣子當中,馮異是最早追隨劉秀的人之一,而且馮異善於統兵,精於征戰,一直深得劉秀的器重。
劉秀上下打量一番馮異,含笑說道:“公孫駐守孟津這段時間,是精壯了許多啊!”
馮異含笑說道:“陛下,微臣在孟津,每日操練部下兵馬,自身的武藝,也不敢落下。”
“好、好、好!”劉秀連說了三聲好,而後向旁擺擺手,示意馮異落座。
君臣二人坐下之後,劉秀切入正題,說道:“公孫,我這次召你回京,是想派你率部西征。”
馮異眼眸閃爍了一下,他小聲問道:“陛下,大司徒不是正在三輔一帶,與赤眉軍交戰嗎?”
劉秀搖了搖頭,說道:“仲華率軍西征已久,將士疲憊,軍心渙散,已無力再與赤眉作戰。可我幾次傳書於仲華,讓他率部回撤,仲華都不聽,還要堅持與赤眉交鋒。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只是在徒增將士的傷亡罷了。”
人無完人,劉秀也有缺點,對於下面的臣子,他並沒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當初王樑抗旨不遵,立刻被劉秀免了大司空的職位,而鄧禹抗旨不遵,劉秀卻是一再容忍。從這裡也能看出劉秀和大臣們的遠近關係。
鄧禹和嚴光、朱祐一樣,都是劉秀的同窗兼好友。古往今來,劉秀也是唯一一位帶着同學打天下的皇帝。
而且在他們這批同學當中,鄧禹的年紀最小,劉秀對鄧禹的容忍度也特別高,或者說他對鄧禹會格外照顧。
馮異聽了劉秀的話,欠身說道:“陛下,微臣定會盡心竭力的輔佐大司徒,平定赤眉賊軍!”
劉秀擺擺手,說道:“公孫見到仲華後,儘量勸他回京,就說,我在洛陽也很是想念他!”
馮異聞言樂了,頷首說道:“陛下放心,微臣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