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的徐州可謂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主,在短短的幾年間連着換了幾茬主人,陶謙——劉備——呂布——曹操——劉備——曹操,在這走馬燈似的輪換之中,掌握着徐州兵馬大權的曹豹死了,號稱徐州第一富商的糜家倒了,唯一能穩坐釣魚臺的,只有陳家父子,無論徐州政局如何風雲變幻,陳家巍然不動。除了第一次的政權更迭是和平交接之外,剩餘的幾次都是在腥風血雨之中,無數的世家豪族在血腥的動盪之中覆滅了,只有陳家一次次地受到重用,這中間的學問真得就很耐人尋味了。
劉澤推斷,此時的陳登並沒有受到陶謙的重用,典農校尉,一個主管農田水利的官員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徐州的軍政要員,他完全是被陶謙排除在權力核心之外的,所以陳登纔會有投效明主的想法。
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漢末亂世初臨,諸侯相互兼併,大局還未定,許多名士還處在擇主期,爲了家族的利益和自身的前途,陳登的選擇或許沒什麼錯。
劉澤手扶着卷軸,並沒打開的意思,不就是徐州的區劃圖嗎,劉澤的倉庫裡,有着比它精細十倍的地圖。但這個卷軸所代表的,不單純是一份地圖,而是一份政治野心,打開它,就意味着劉澤接受了陳登的建議,有鯨吞徐州之意。
取徐州的確是劉澤的戰略構想,放棄平原之後,劉澤下一個目標就是徐州,與其徐州最終落入曹操的手中,爲何不自取之?這與人的虛僞與否無關,一個卓越的政治家。必須能夠審時度勢,關鍵的時候絕不手軟,政治永遠都是血淋淋的,宋襄公的仁義最終只能是貽笑大方。
但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聰明的政客都是極其會僞裝自己。所有劉澤並沒有急於點頭。
劉澤沒有表態,反倒讓陳登有些急了。“潤德公。非是某賣主求榮,徐州危如累卵,陶使君年邁老朽,曹兵來勢洶洶。若無能力挽狂瀾之人,徐州膏腴之地將淪爲無人之區。登若爲個人故,無論投何人,謀個一官半職均非難事,實是登不忍見徐州百姓蒙難,求潤德公看在徐州百姓的生死存亡是萬萬不要推辭。”
劉澤看了賈詡和徐庶一眼,兩人都用眼神表示了一下。劉澤微笑地道:“元龍先生舟車勞頓,權且到館驛安歇一宿,此事我們明日再議如何?”
陳登想想也是,這麼大的事肯定得容人家考慮一下才是。便起身告退了。
他一走,賈詡撫掌大笑道:“主公啊,這可是天賜良機,有陳元龍暗中相助,徐州唾手可得。高唐非久居之地,徐州地廣民多,實是主公開疆拓土的立足之本。”
徐庶有些擔憂地道:“只是我們如果打着救援的旗號,一入徐州便吞併陶謙的基業,恐怕與名聲有礙,爲天下人所恥笑。”
賈詡微笑道:“這個自然不能莽撞行事,主公南下,必定打的是救援徐州的旗號,如果陶謙夠聰明的話,他應該是將徐州拱手相讓纔是。”
劉澤很好奇,賈詡居然能算得這麼準,真是奇才呀,而事實的發展無疑不出他的意料。
“文和緣何如此斷言?”
賈詡眯着小眼,悠然地道:“現在徐州的實力和曹操抗衡的話無疑是以卵擊石,這一點陶謙應該很清楚,援兵雖可解一時之急,但徐州和曹操結下了殺父深仇,只要陶謙一日不離徐州牧的位子,曹操就絕不可能善罷甘休。各路援兵沒有好處,絕不可能長住徐州,而單憑徐州之力,陶謙根本就無法對抗曹操,如果陶謙還想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和陶家的香火,退隱無疑是他最明智的選擇。至於選擇讓位於何人,陶謙肯定會思量再三的,這個人必須有能力對抗曹操而且仁德的品格,陶謙可不希望過河拆橋的事發生在他的身上。綜上所述,我認爲,陶謙的第一人選必定是主公無疑。”
劉澤淡然地道:“徐州可不只是陶謙一個人的,就算他想讓也未必有人不會反對,不過這趟渾水還是值得我們趟一趟的,正如文和說的,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放過。”
徐庶點點頭,道:“高唐狹隘之地,已完全不能施展主公的抱負,徐州無疑是主公爭霸天下的最佳跳板,我們當全力取之。不過袁譚大軍在西,隔河而峙,我軍南下之際,他若乘機來攻的話,高唐危矣。”
袁紹拿下平原之後便轉戰幽州了,與公孫瓚打得正如火荼,平原這邊只留下了袁譚率五萬大軍鎮守,袁紹還加封他兒子青州刺史的頭銜。先前隔岸觀火的公孫瓚此時火燎屁股,才懊悔不迭,派出使者到劉澤這邊示好,劉澤暗自冷笑,虛言迎奉。
“袁紹與公孫瓚激戰幽州,根本就無瑕南顧,袁譚手下雖然五萬大軍,但估計袁紹給他的命令是死守平原,絕不可能渡黃河擴大戰場,現在以袁紹的兵力,尚無兩線作戰的能力,何況高唐黃河防線袁譚就想突破也無可能。只要我們在徐州站穩腳跟,高唐可以棄掉了。傳我軍令,陳到於毒率五千人馬駐守高唐,其餘諸軍隨我南下救援徐州。”
劉澤軍令既下,賈詡和徐庶立刻下去安排。劉澤轉身回到了內堂,蔡琰正抱着微兒,哄他入睡。
“琰兒,徐州被曹操圍攻,徐州牧陶謙派人求援,我已決意南下救援徐州。”
蔡琰臉色有些變化,道:“如此一來,夫君豈不要與孟德師兄兵戎相見了?你們二人關係一向很好,若因外人之故弄到兄弟鬩牆豈不得不償失?”
劉澤苦笑一聲,說實話,無論是平定黃巾還是諸侯討董,自己一直跟曹操保持着鐵哥們的關係,但歷史卻無可阻遏地將他們推向了對立面。徐州將會成爲他們第一次交鋒的戰場,既然要爭雄天下,化友爲敵將是無可避免的,無論劉澤願不願意接受,這都將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孟德兄在徐州把事情鬧大了,屠殺掉了手無寸鐵的十幾萬徐州百姓,如果我不去阻止的話,他會殺掉更多的人。天下以民爲本,孟德兄爲泄私憤,塗炭生靈,的確是不該。”
蔡琰聞聽之下臉色全白,急急地道:“孟德兄此時兵強馬壯,夫君能打得贏他嗎?”
劉澤握住她涼涼的手,道:“放心吧,到達徐州之後,我會先禮後兵,勸說孟德兄退兵的,徐州城垣強大,守備完善,孟德兄就算想攻破亦是不易。你和孩子且在家中安住,待徐州那邊平定之後我們再相會吧。”
蔡琰默默地點點頭,行軍打仗可不是她們女人可以參與的。
陳登一夜無眠,早上剛剛起來,便有中軍傳喚他去見劉澤,陳登趕忙洗漱完畢,連館驛之中給他準備好的早餐都沒有吃一口,立即前往劉澤處。
剛進門,劉澤便將尚未開過封的卷軸交到到了陳登的手中。陳登心中便是咯蹬一下,劉澤將地圖退回來,難道他拒絕出兵嗎?
“潤德公,這……”
劉澤微微一笑道:“元龍先生請別誤會,在下與僚屬已議過此事了,一致決意發兵南下救援徐州,請元龍先生放心,無論如何在下也不能坐視徐州百姓遭此無妄之災。”
陳登大喜,不過他還有些疑慮,緊握着卷軸,道:“在下昨日之言,潤德公就沒有考慮過嗎?”
劉澤哈哈大笑道:“扶危濟困,救難賑亂,當是君子義不容辭之責,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之舉,劉某斷不肯爲之,今番進兵救徐州,只爲大義而去,劉某絕無半點私心。請元龍先生轉告陶使君,劉某決不求一絲回報,曹操退兵之後,某不會在徐州境內留一兵一卒。”
陳登大窘,躬身施禮道:“潤德公深明大義,登代表陶使君和徐州百姓先行謝過明公。”
劉澤雙手相扶,道:“元龍先生勿須多禮。大軍出征,瑣務繁雜,容我整飭軍隊,三日後便可出征。”
陳登連聲稱謝,劉澤既然已經應諾出兵,他那懸着的心就可以放回到肚子裡了。
劉澤傳令諸營整點軍械糧草,準備出征。又喚過了潘鳳來,命他調動各地錦鷹衛的力量,緝捕一個名叫張闓的人。據傳張闓殺了曹嵩劫獲了財物之後已逃往淮南去了,擒獲張闓便有和曹操化解的可能,所以劉澤特別命令錦鷹衛緝拿張闓。潘鳳欣然領命,在茫茫人海之中尋找一個人無疑是大海撈針,但對於錦鷹衛而言,這不算什麼難事。
到了第三日清晨,諸營兵馬已完成了集結,齊齊地在校場中候命,關羽、張飛、趙雲、徐榮、張郃、高覽、管亥等諸將披掛整齊,單等劉澤的命令了。
劉澤剛剛坐上了點將臺,準備發號施令,中軍官匆匆地趕了進來稟報道:“啓稟主公,營外有一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