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的小動作盡收江譽眼中,但卻被他刻意忽略掉了,淺淺地彎起一道微笑,聲音溫暖如四月春風,“小笙兒醒了,吃口粥。”
宋笙黛眉一皺,下意識低下了頭,昨晚的事情不堪回首,連她自己也無法接受,她記得江譽是及時趕到了,她被人脫了外衣一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包括方喬,明遙甚至是……林明耀。
“小笙兒。”江譽再一次輕聲喚了句。
此時的江譽,已經一手拿着青花瓷碗,另一手執湯勺,就等着喂宋笙喝粥了。
“我……讓我自己來吧。”宋笙並不想弄得自己好像一個三級傷殘人士一樣,她傷及的只是腦袋,和身上被於青亞掐捏出來的青痕,但雙手完好無損。
“好吧。”江譽清楚宋笙的性子,把瓷碗放在宋笙的手中,不忘提醒,“小心燙。”
“謝謝。”
“客氣什麼。”江譽一笑,擡手理了理宋笙耳邊的發碎。
宋笙吃了一碗粥,就已經沒胃口繼續吃了。
“不要再多吃一碗嗎?”這對於平常是吃貨的宋笙來說,就喝這麼一小碗的肉粥來說,實在是太罕見了。
“不了,師傅,我好睏。”現在毫無心情的宋笙,根本就不想面對任何人,一想着昨晚的事情,她就想逃避。
“這麼快又困了?”
“恩。”宋笙的語調是從鼻翼輕輕哼出來的。
“那也得把藥先吃了。”江譽只好倒了一杯開水,把昨晚赤誠洛留下的藥拿到了宋笙跟前。
這藥是赤誠洛走之前特地吩咐江譽務必給宋笙吃,昨晚歷經的事情,給宋笙留下了強烈的不適感,對她的腦神經也會有一點的損害,這藥有效安神定經,最起碼能讓宋笙平靜下來。
看了江譽一眼,宋笙終是把藥丸接了過去,送水服用。
“好了,現在給你睡一個小時,呆會赤誠洛回過來……”
“我沒有病。”宋笙眼神堅定,執拗地看着江譽。
江譽幫宋笙掖被子的手頓了頓,眸間泛過一絲深意,隨後脣角微翹,解釋道:“不是看病,只是簡單的聊天,就像上次一樣,你不是也很喜歡嗎?”
“不。”宋笙淡淡地拒絕着,眼神投射出來的,似乎是一張抗拒一切的屏障,任江譽如何想挪開都無從下手。
“你先睡覺吧。”江譽沒有和宋笙繼續停留在這個話題。
宋笙側過身子,閉上了眼睛。
許久,閉着眼睛的宋笙沒有感受到江譽的離開,不禁轉過腦袋,不出她所料,江譽已經定定地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隨手拿起了一本書,頭微低,靜心地閱讀着。
江譽前額的碎髮微垂,當初了眸子的鋒芒,但薄脣的緊抿,透出了他讀書時的認真。
宋笙終究還是開了口,“師傅。”
江譽聞聲迅速擡起頭,看着宋笙,連同眼神也帶着等待。
“你不出去?”宋笙現在只想一個人在一個獨立的空間中,安安靜靜的其餘的人存在,她的心好累好累。
江譽眉一揚,深邃的黑眸靜靜地看了宋笙三秒,宋笙毫不畏懼地與之對視,最終江譽願賭服輸似地合上了書本,移開椅子,無奈道:“你乖乖睡覺。”
“恩。”宋笙倒是乖巧地應了一句,眼睜睜地看着江譽離開。
臉上的面具終於如釋負重,露出了疲憊憂傷的愁容,眸子水盈盈的,卻蕩着滿滿的神傷,那流淌不斷的愁思,似乎用瓢子也舀不完。
宋笙側着身子面向緊緊拉着純白色窗幔的窗戶,外面五彩的花兒隱約地映入眼簾,金色光線的照耀下,折射着一綴又一綴的金色光暈。
難道自己的命運就是這麼的跌宕多舛,自己只不過來了南汜數月不到,遇到江譽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情,可是幸運女神才眷戀了她多久,爲什麼這麼快又要拋棄她?
昨晚的事情,爲什麼悲劇的女主是她而不是被人?
自己聲聲絕望的吶喊似乎近在咫尺,宋笙痛苦地握着自己的心窩處,那兒似乎正被一隻猙獰的大手死死揪出,可怕至極,宋笙的腦袋又傳出了一道道的刺痛,嗡嗡作響的腦袋,似乎被鐵錘子無情地敲擊着,發出‘砰砰砰——’的震響。
宋笙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晶瑩的眼淚逃出了眼眶。
一直站在門外的江譽,聽到宋笙痛苦的吶喊,連忙開門走了進來,看着在牀上輾轉着,抱着頭部的宋笙,緊張地走了過去,坐在邊沿,有力的大手緊緊扣住宋笙的手臂,緊張問道:“怎麼了?”
“痛,我的腦袋很痛。”那種如同被撕開兩塊的痛,深深地折磨着宋笙。
江譽極力地想要讓宋笙放鬆下來,可是宋笙根本就不聽他的話,只是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哽咽哭着。
江譽只好給赤誠洛打了個電話。
三分鐘不到,本就恰好在附近的赤誠洛就來到了宋笙的房間。
“你快多來看看,她是怎麼了?”江譽的臉上透着罕見的凝重。
“得了,別緊張,你先出去,叫個女傭進來。”赤誠洛放下自己的醫用箱,淡淡地說道。
“爲什麼?”
“你不走也行,想要小笙尷尬就留下來吧。”赤誠洛一邊搖晃着自己調配的藥水,眸間晃過一絲笑意,輕輕說道。
江譽沒有迴應,徑直走了出去,隨後進來的是一名女傭。
迷糊狀態的宋笙,根本就聽不清楚兩人的對話,只覺得有人在她耳邊嗡嗡嗡地說着,至於說的是什麼,她根本就無從得知。
二十分鐘後。
檀香木門被赤誠洛打開,江譽敏銳地看向赤誠洛,沒等他問出口,赤誠洛已經主動說道:“現在沒事了,我給她輸了一劑止痛針水。”
“她的腦袋爲什麼突然這麼作痛?”江譽回想起剛纔宋笙那張蒼白的小臉,被冷汗浸溼的額角,心中一縷慌意閃過,原來,他最害怕的,居然是宋笙生病。
“沒什麼,只不過是受到了刺激,可能是回想起十分不愉快的事情,身心備受刺激,神經過度緊張。”赤誠洛一邊說着,右手拿着筆在小杯子上不知道記錄着什麼。
“她居然不想見到你。”江譽回想起自己剛纔和宋笙的對話。
赤誠洛沒有一絲驚訝,反倒是篤定地脣角一勾,“很正常。身心重創,產生心理隔閡,不想與外界接觸,形成自我封閉模式。”赤誠洛把小本子合上,簡單地向江譽作出解釋。
“自我封閉模式?”江譽捉住了赤誠洛話裡的重點,重複道。
“好好陪她聊聊天吧。”赤誠洛把小本子放進藥用箱裡面,把藥用箱的帶子稍作整理,搭在肩膀上,往樓下走去。
江譽與他並肩而行,“還有其他要做的嗎?”
“聊天是治療的初步,你儘量要她多出來走走,別一整天都悶在房間,只有讓她敢於面對外人,適應後,我纔可以好好幫助她進行治療。”赤誠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禁替宋笙感到惋惜。
宋笙睡了一個小時,就已經醒了,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心中頓時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白燦燦的陽光被擋住了大部分的光芒,投進來的光線褪去了炙熱,令人感到十分酥暖。
移眸到了一個暗角,一個人高的櫃子,被布簾擋住了裡面秘密,在這裡住了也有好些天了,這時候的宋笙才留意到這房間裡還有這麼一個小櫃子,走了過去,把刺繡的復古布簾拉開,一排又一排的書籍引入眼簾。
宋笙細細一看,上有歷史,下至各地名著,而且還有一排專門是對記者這行業有幫助的寫作等書籍。
宋笙隨便拿了一本出來,翻閱了幾頁,頓時生出興趣,不禁坐到了一旁的書桌上,打開了檯燈,認真閱讀起來。
靜謐淌在細集的空氣中,宋笙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進入了一種忘我狀態。
“小笙兒。”直到江譽站在她跟前,站了已經有五分鐘了,也絲毫沒有發現,江譽這才忍不住喚了一句。
似乎封閉在周身的屏障被人撕破,宋笙有點茫然地看着江譽,疑惑着:“你怎麼進來了?”
“我是給你送午飯的。”江譽下意識擡了擡手中的托盤,現在的江譽,儼然成了宋笙的私家保姆。
宋笙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嘴角僵硬地勾起一個彎弧,“謝謝你,師傅。”
“味道可好?”江譽看着一直低着頭勺着粥吃的宋笙。
“很好。”光是看宋笙的表情就已經知道。
“今晚想吃什麼?”
“都可以。”
“一會我們出去走走吧。”
“有太陽。”
“林蔭道不怕曬。”
“不想出去。”
“……”江譽說到最後,已經啞口無言,目光十分柔和,卻暗藏着一絲的深意。
從宋笙的語氣就可以聽出來,她根本就不想多說一句話,但江譽依舊鍥而不捨,“那吃完粥想要做什麼?”江譽只好繼續找着宋笙能搭得上的話題。
“看書。”宋笙把空空的瓷碗放在一旁。
現在的她,哪兒都不想動,哪裡都不想去,她覺得就這樣靜靜地在房間裡,看看書挺好的。
“那我陪你一起。”
有女傭走了進來,把碗筷收走。
看着女傭離開了,宋笙纔看向江譽,眸子裡透着一股清冷,“我想一個人呆着。”
宋笙的話,令他骨節分明的長指一滯,下意識看向宋笙,眸子的暖意褪減,語氣多了一分強硬,“如果我說,我要在這裡看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