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穆宅。
你是否有過這樣的經歷——深愛多年的枕邊人,於自己一直如同信仰般的存在,你本如此感恩於與他的相遇,他卻在有朝一日,一夕之間,忽然變得面目全非?你甚至開始懷疑你是否曾經瞭解他。也開始懷疑你是否一直以來愛的真是他,而不是自己腦海中的假想。
一直以來心心念念以爲的幸福生活瞬間化爲了泡影。你所愛的那個人,忽然變成了你最畏懼憎惡的那一類人。
此時的李染冬坐在書房穆合常常坐的皮椅上,呆呆地透過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天空。
她在慢慢回憶他們的初識。
在九年前,高一下學期的那場演講比賽上,她第一次見到了校園傳說中的王子穆合。他穿着正裝,身姿筆挺,面帶微笑,在演講臺上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
她當時就站在臺下,隔着那麼遠看,心跳卻漸漸加速。她亦清楚地記得那天他不負衆望,打敗了那時同樣奪冠呼聲很高的紀野,捧起了那次的金獎盃。
然而比賽結束了便是結束了。她不是什麼所謂的花癡,也並沒有想過會和如此優秀的人有交集,卻在某次走在學校走廊的路上忽然被他叫住:“同學,你校卡掉了。”
溫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回頭看,沒想到會是他,一下子呆立原地。直到他俯身自地上撿起自己的校卡,她纔回過神來,狼狽不堪地慌張接過,含含糊糊地說“謝謝”。
他對自己彬彬有禮地點頭微笑:“不用。”
她就這樣淪陷進這樣近距離看到的英俊溫柔的眉眼。
夢想成真的那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她先前不顧一切的付出終於換得了他的垂憐,他的目光終於肯落到她的身上。學校的花圃旁,他站在自己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一字一頓地道:“李染冬?”
她愣了一下,俏臉頓時染上一層粉紅,結結巴巴地說:“是、是我。”心中卻欣喜不已——他終於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你想和我在一起?”他手插着褲袋漫不經心地問,還不待她回答,又擡眼越過她看向遠處,彷彿毫不在意地繼續道,“那就在一起吧。”
“什麼?”這次換她懵了,幾乎懷疑自己聽錯。這就是說。。。。。。他們要開始交往了?可是怎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不過也容不得她多想,之後的穆合的確
是一個非常盡責非常優秀的男朋友。他對自己溫柔耐心,與她一起做情侶會做的各種事——外出吃飯,看電影,旅遊,甚至帶她去過一次自己家——雖然那次的經歷不是太美好。
那時他們纔剛剛交往。聽他說希望帶自己見一下父母,她嚇了一大跳。不過自己既然愛他,雖然很有些突然,爲他克服一下也未嘗不可,而且說實話,她對於穆合會主動帶她見家長這件事還是覺得很欣喜的,於是她還是答應了。
她一早便知道穆閤家境富裕,在看到他家氣勢恢宏的房子時還是大大吃驚了一下。本以爲偶像劇裡纔會出現的場景如今便在眼前。面對她的驚訝,他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牽着她的手進門。
進了門,屋裡原本談話的聲音卻在剎那間靜止,一家人都坐在客廳,冷冰冰地眼光一時間全部定在她身上。她簡直侷促地想轉身逃走。穆合握了握她的手,她勉強鼓起勇氣向大家問好。當時有一箇中年男人,看着穆合好像臉都氣白了,只說:“很好。你要這樣,我也無話可說。只是你以後別後悔。”
穆合聽完卻只是微微一笑:“放心,一定不會。”
她聽得雲裡霧裡,就這樣在穆閤家十分不友好的氛圍裡膽戰心驚地待了一個下午。從那以後,她很怕見穆合的家人。好在穆合也不再難爲她。
在之後的交往中,偶爾他也會親吻她,雖然她總是恍恍惚惚地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裡——沒有溫度。
是的,這是個冷冰冰的男人。她從與他交往的一開始便發現了他在溫文爾雅的外表下,其實十分的冷情。
許是家教太過良好,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卻很少流露出真實情感。越是禮貌,越感覺疏離。
剛開始她亦是不知所措的,因她也沒料想過原來會是這樣。但她依舊迷戀着他。溫和俊朗的眉眼,涼薄的嘴脣,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指。學業優秀,待人友好,人緣極廣。他從內而外散發出的氣質令她一再淪陷。她堅信,有朝一日,他會真正愛上她。
那一天似乎也確實沒讓自己等太久。
高考填報志願的那一天,他忽然打來電話問自己要填報哪裡。她本來也正爲這件事情憂慮,因爲他們的實力實在相差太多。她害怕這份幸福僅能持續高中這三年不到的光陰。
然而他卻在電話那頭道:“沒關係,你填報哪裡都可以。我
會陪着你。”
她手握着話筒,內心震驚得無與倫比,下一刻,幾乎想扔了手中的話筒歡呼雀躍。當然,冷靜下來後她也漸漸後悔自己的自私——優秀如他,本分明可以擁有一個前途無量的未來,上一所光鮮著名的大學絕非難事。可卻要爲了她。。。。。。
他聽完她的說法,卻在電話那頭輕笑出聲。
“染染,你不用多想,我一向自有分寸,相信我就是。”
相信我——這句話的安撫作用無疑是巨大的。在將來亦是,無論多艱難,只要他一句“相信我”,她便會立馬死心塌地九死不悔地相信他,向來不問緣由。
之後心願得償,他們在大學亦一直呆在一起。然而這時出現了一個人——紀野。紀野就這樣憑空闖進了自己的生活,甚至有時還會插在自己和穆合之間。讓她不得不心存戒備。不過好在後來,穆合決定要出國留學,問她:“你是否願意跟我一起走?”
她當然想也沒想地欣然同意。於是兩人同赴美國,開始他們的留學生活。
現在反思,她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錯誤便是:自交往開始,她都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和穆合之外,並沒有察覺過穆合後來慢慢的變化——也不知說是變化,還是他的本性漸漸顯露。對於穆合,她只認爲他很完美很迷人,從未想過要真正走進他的內心。她甚至自以爲是瞭解他的。她的眼中只有兩人在一起的阻力:紀野,穆合的家人及朋友,上流社會的輿論,自己的親人等等。她從沒想過自己是否真的與他合適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幾乎是可笑的。她似乎一直篤定地認爲,如果自己和穆合的感情出了情況,也一定是因爲什麼外因,而從沒有考慮過內因。
她忽然想起大學時紀野曾一臉鄙薄地問她:“你確定自己真的瞭解他麼?知不知道,你們完全不相配。”她當時渾不在意,認爲這句話不過是在抨擊,滿腔都是對紀野的憤怒和恨意。如今思來,這句話竟似乎一語中的!
這些年來,她曾無數次感謝過上帝的厚愛。現在想來,終究是幻夢一場。
櫻花曾經再絢爛,也終於開到了盡頭。灰姑娘的美夢,終於在前幾天起,忽然徹底地告了終結。
天空忽然有一羣候鳥飛過,她仰起頭閉上眼睛,鼻尖一陣強烈的酸楚。
一聲輕響,身後書房的門忽然打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