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嚴肅的五官稍顯扭曲,涼薄的脣角突然勾出淺淡的弧度。
她那一聲讚美倒是讓他有點不敢居高。
他昨夜確實喝了一點,她家是釀酒的,她肯定也能聞到他們家的酒味,難道她聞不出他沒喝多少?
後來卻只得無奈一笑,她肯定聞出來了,只是看着他借酒裝醉沒戳破。
後來還開了門提醒他去睡覺,可想而知她是怕他太入戲真的在門口睡着凍的生病。
關心還在!
俊逸的臉上有了些溫度,淡漠的笑容卻足以顛倒衆生。
小幸掛了手機後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他打電話來明明可以很溫柔的告訴她他把人都撤走了。
卻是用那種很不爽的口氣,彷彿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她。
難道他心裡不想跟何悅化干戈爲玉帛?
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想跟他母親和好如初吧?
“是傅執?”傅柔站在她身後好奇的問。
想來也只有她那寶貝哥哥可以讓眼前這個女人這麼激動。
小幸這纔想起身邊還有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便是低了頭:“是啊,不然還有誰?”
說完卻有些失落,長睫微動,望着手上的婚戒不由的嘆氣。
傅柔那腦子一下子靈活起來:“吵架了?”
小幸只是淡淡的看了傅柔一眼,沒再說話。
吵架?
隨時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多想與他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太難。
“是因爲我跟媽的事情?”傅柔疑惑的問。
小幸搖了搖頭:“先不說這些事了,先把爺爺的壽宴辦好。”
“說到爺爺,他老人家還好嗎?”這麼久不見,其實她很想念爺爺。
“還不錯。”小幸柔聲道,說完擡頭看着傅柔:“你現在就可以去出門,不想去見大夫可以先去給爺爺請安。”
“那倒是,爺爺要是知道我跟媽媽跟哥哥冰釋前嫌,一定會很安慰的。”
小幸想,她送的這份生日禮物,爺爺肯定會很喜歡,最喜歡。
老爺子比任何人都希望全家歡樂的。
傅柔走後小幸便跟何悅帶着兒子女兒去了海悅,婆媳倆好久沒有一起出來,一出門自然是立即引起轟動。
但是這些對於這兩個人來說似是都無所謂了。
娛樂,八卦,無非就是別人把你的各種事情用各種思維去想上幾遍,然後,你還是你,她還是她。
晚上在老宅吃晚飯,傅柔已經不在,何悅看着空了的位子不由的嘆息:“早知道就讓那些人一直守在門口好了。”
小幸看她望着傅柔的位子便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對那個醫生怎麼看?”何悅問了一句。
“他們倆差三歲,人家都說女大三抱金磚,想必阮大夫將來肯定是有福氣的。”他有福氣了,傅柔自然就是有福氣了。
“那也是沾了咱們家的光。”何悅無意識的一句。
小幸的心卻是微微一動,那句咱們家真讓她的心裡很激動。
晚上她沒回去,住在了老宅跟何悅照顧孩子。
傅執回到家的時候自然是找不到她的人影,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是何悅接的:“她在您那裡?”
何悅聽着兒子不冷不熱的一句:“嗯,她今晚說要住下,要不你也過來?”
她也是好不容易纔說出口這幾個字。
“不必了!”傅執說完掛了電話,連個招呼也沒打。
何悅望着手機已經掛斷,只覺得心涼,她毀掉了他們母子之間的情誼嗎?
傅執竟然到現在都不願意原諒她。
連小幸都不會怪她了,但是她那個寶貝兒子竟然連問她一聲都沒有,只是問了問老婆的行蹤就掛了。
想來哪怕這個電話是張姐接的,也不會比她慘淡。
傅執掛了電話後望着那張大牀,突然冷笑一聲。
現在好了,她不會再阻止他進來主臥了。
不過她也不在這裡了。
讓她跟老宅和好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賭氣就在老宅過,絕逼是故意。
把自己丟在大牀中央,越發的想她就越發的生氣。
是她的性子太冷?
有時候也想,若是自己稍微遷就一點,把心情藏起來——
或許會好很多。
但是他卻是不喜歡藏着心事的,正如她也不喜歡。
但是心底裡卻是已經再也容不下別的人,即使兩個人硬碰硬很慘痛,但是也沒人會因此而退縮。
小幸洗完澡出來何悅說:“剛剛小執打電話問你是不是住下,你沒跟他說今晚留在老宅?”
小幸想了想,只是輕聲道:“哦,忘記了!”
何悅便感覺到不對勁:“那現在打個電話去跟他說一聲。”
小幸愣了一下,看着何悅那麼堅持便笑着接了電話:“其實不用再打過去,您既然已經告訴他就不用再說明了。”
何悅不說話,只是那麼靜靜地望着她。
小幸知道自己的心事很容易被看穿,卻是也無礙,反正她是不會再打。
“如果當年我肯跟你公公多打一個電話,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那次的事情。”何悅坐在他們牀沿寂靜的說道。
那回憶,太痛苦,太久遠,如今在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小幸知道何悅是後悔了。
“他那時候經常在外面出差,後來我聽說他跟一個女客戶走動的很勤,經常出差便是因爲那個女人,儘管他最後還是回來,我也知道大多都因爲孩子。”
小幸就坐在她旁邊靜靜地聽着,什麼也不問。
“你知道嗎?有次我差點就主動告訴他,但是每次望着他那冷冰冰的眼神我卻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我一想到他要跟我離婚我就前所未有的恐懼,我爲他生了一對兒女,又成了傅家主母,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儘管我本身也出生在豪門,但是我還是對跟他在一起的生活非常滿意,我覺得我們簡直就是天造地設,儘管他可能沒有那麼愛我,但是他卻知道,他這輩子只能名正言順的愛我一個,有次我藉着電視劇裡的情節跟他談女人出軌的事情,他卻說那簡直是笑話,我們還爲此爭執過,但是最後我認了錯,再也沒有跟他提那件事的勇氣。”
“如果不是李愛,那件事我大概都忘記了。”
何悅低着頭,也是看着手上的婚戒,戒指這個東西對女人來說,意義非同小可。
戴了幾十年從沒摘下過來哪怕是一次。
“那麼,您現在還害怕嗎?”小幸低聲問出自己的疑惑。
何悅竟然沒由來的笑了一聲,然後擡眸望着小幸:“我要是再爲了那件事讓你受傷害,就真的要遭天打雷劈了。”
小幸看着自己的手被抓住也是心動了一下子:“媽!”
何悅又是淺笑,卻是很寬慰的:“你沒來之前我就在想,如果你回來對我恨之入骨我就順其自然,我是萬萬不敢想你會原諒我。”
何悅的眼眶溼潤,小幸又何嘗不是,卻唯獨守口如瓶,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她婆婆身邊。
“你說的不錯,我很愛他們兄妹倆,我卻一而再的傷害他們,尤其是小執,我傷害他最心愛的女人,不就是傷了他的心嗎?還有我那寶貝孫子孫女,他們對望着我那樣親切,你看到他們吃東西的時候還會先往我嘴裡放?”
何悅說着竟然忍不住開心的笑了,這世上縱然很多人對她冷漠鄙視,或者攀附巴結,但是又總有人貼心,真心。
“他們肯定會很愛您,因爲您也很愛他們,再說,您的親孫子親孫女,不愛您愛誰?我看他們跟我爸媽就沒那麼親切。”
小幸這一句好更是讓何悅寬心。
“所以,你賜給我兩個這麼暖我心坎的寶貝,我如何還能在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何悅便是那麼對她說,小幸卻只是微笑。
“你被綁架後我就在想,如果你死了,那麼我也去死吧,兒子不會原諒我,丈夫也不再見我,女兒又對我那麼多怨言,這世上已經沒什麼值得我留戀,還不如讓秘密公諸於世,我也解脫了。”
“可是我其實希望這個秘密能一直守下去,作爲男人我可能會做出冷漠的舉動,但是作爲女人,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當時的心情。”
小幸的心裡其實是容不下這樣的事情發生,發乎情止乎禮是她認爲最正確的舉止。
即使丈夫對自己不好,那麼她若是覺得走不下去了便會提出離婚,離婚後的事情不管怎樣都無可厚非。
但是她不會接受婚內出軌。
但是這個犯錯的人是她的婆婆,全世界都會因爲這件事來指責她婆婆,她不能補刀。
“可是你卻是這一輩子都不會讓自己犯我這種錯誤。”何悅低聲道。
“是,至少理智的時候應該不會。”小幸淺笑,要是哪天在遇上被灌醉的事情,萬一被那啥了她也就沒辦法了。
何悅也笑:“當初跟你們家用這麼卑劣的行爲讓你們倆在一起,其實就是想把傅柔跟卓亮的婚事給掩蓋過去,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哥哥,他是第一個敢拒絕傅家婚事的男孩子。”
“那我是不是第一個拒絕的女孩子?”小幸玩笑道。
“當然是,沒有人能抵擋住傅家金山的誘惑,只有你跟你哥哥。”
小幸卻想着卓亮說傅執向着凌越求婚被凌越拒絕。
但是那過往已經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不提也罷。
當她一個人睡在熟悉的大牀上,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他睡了嗎?
忍不住多想他一會兒,任性的在老宅住下本來是想着傅柔不回來何悅一個人的話會有些傷感,她留下何悅也能開心一些,順便冷落老公大人。
反正最近也沒在一起,一直這麼僵持不下。
她在等他認錯,他肯定也在等她認錯。
但是這次她還是覺得自己沒錯。
逃出來後立即給他打電話報平安,見到他後激動無比恨不得撲進他懷裡大哭一場。
連聽到他的聲音都激動的哭了半天,像個傻瓜一樣的。
但是他卻是那麼冷冷的看着她。
她心裡被傷的透透的都還沒找他算賬。
她只想讓事情簡單一些,再簡單一些。
但是他卻說那個猥瑣她的人死了。
光纖又被收購。
可見他的報復心有多麼重。
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爲她受了委屈。
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爲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但是她明明沒有責怪……
男人的心呢,捉摸不透。
而那空蕩的別墅裡,唯有那個主臥裡,卻是有人早已經睡着。
還以爲難以入睡,沒想到竟然出奇的踏實。
下半夜下了兩個小時的雨。
路上空蕩蕩的,只是偶爾一輛車纔會經過以下,開的很緩慢。
而那雨更是不緊不慢的,在這個剛剛到來不久的夏天,增添了無盡的美意。
清晨,雨早已經消失,只是屋檐上往下滴滴答答的,地面,貌似要水滴石穿,把那些沙粒打洗的如此乾淨。
她醒來後站在窗口伸懶腰,望着外面不小心遺漏在玻幕上的緩緩地往下墜落的雨滴微微一滯:下雨了?
沒想到竟然下過雨,想來自己昨夜後來睡的很好。
不自禁的沉吟,望着那片藍天,太陽那麼美好的掛在東邊。
今天是爺爺的壽辰,應該是很美好的一天。
看那陽光,那麼明媚,那麼激進,那麼溫暖。
沒有刺疼,沒有傷害,沒有炎熱,沒有糟糕的任何。
她望着那緩緩地越來越絢爛的光芒,不由的微笑,心裡掛着那樣的堅定:今天一定會很順利,很美好。
下樓的時候客廳裡已經很熱鬧,她已經很久沒感到這麼熱鬧。
何悅坐在沙發裡不停的伸手,看到兩個小萌包要摔倒她就嚇的要命,還好下人都跟着。
傅柔坐在沙發裡抱着手機發微信,看到她下來的時候擡了擡手打招呼。
小幸不知道傅柔是幾點回來的,但是看何悅根本不理她卻也沒冷臉的樣子覺得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今天晚上幾點開始?”傅柔問了句。
“八點正式開始!”
因爲是八十大壽還是要討一個好彩頭,小幸走到旁邊坐下跟何悅點頭:“媽早!”
何悅點點頭:“你早,我去看看粥好了沒有,等下吃早飯。”
沙發裡就留下姑嫂兩個,傅柔才低聲問:“昨晚媽有沒有跟你嘮叨我?”
“她只是有些擔心。”小幸柔聲道。
傅柔無奈沉吟:“今天早上我回來正好撞上她出來,一句話也沒提,就跟不知道我是剛回來一樣,好恐怖。”
習慣了被嘮叨,一下子竟然面對那樣的寂靜很不適應。
甚至恨不得被罵幾句。
小幸不自禁的笑了一聲:“或者媽媽想讓你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呢?”
傅柔吃驚的瞪大了眼:“她會允許我嫁給一個大夫?”
“我聽說阮家在國外也算是中上等人家。”小幸只好提了一兩句。
“我可沒想過要跟他去國外。”傅柔卻是說了這樣一句。
中國多好啊,她纔不要爲了一個男人跑到國外去。
如果昨天晚上她沒及時出現,他就真走了。
但是還好她及時出現了,突然想到她跟大夫相識也是因爲小幸生寶寶的時候,後來也是因爲小幸發燒,在後來——好似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小幸要成爲他們的紅娘,雖然小幸並不自知。
小幸也沒再多說,何悅親自給她們煮了早飯,傅柔坐在餐桌前不自禁的說了句:“您近來倒是越來越有興致做這些事了。”
“是啊,自從你爸爸跟爺爺離開,對於你這個吃貓食一樣的女兒,我還真沒興趣準備了,今天你們倆都在,我也再做回好老媽。”
何悅說着開始擺放碗筷,好的真像是個好媽媽。
“那我豈不是沾了小幸的光?”
何悅坐下後微微嘆息,看着一左一右兩個女孩:“我虧欠你們倆的太多,從今天開始,你們在我這兒拿去你們所有的自由,人身自由,言論自由,交往自由。”
何悅說的很認真,給她們倆盛了粥。
卻嚇的兩個女孩互相對視着,然後緊張的望着她。
“小幸你以後再參加工作不管跟什麼人接觸我保證不會在說那些該死的話,我心裡其實很清楚你是怎樣的女孩,你比小執小柔小好幾歲,在我這兒卻受的委屈最多,不過媽知道你已經原諒媽。”何悅說完給她一個寬心的微笑。
小幸便也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至於你呢,以前逼你跟卓亮在一起纔會讓你愛上不該愛的卓亮,現在你好不容易誤打誤撞找到個能合得來的,你要是覺得他就是你的後半輩子,你便也早點把自己嫁了吧,也老大不小的了,耽誤不起。”
何悅說完瞪了女兒一眼,傅柔已經被老媽的話嚇壞:“媽,您還是罵我吧,您這樣說我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好難受。”
傅柔眼看着就要落淚,小幸低頭,輕輕地攪拌着自己碗裡的粥。
若是能從此後閤家歡樂那當然是最好不過。
何悅大概很想跟傅執見面了。
而這一天,老爺子跟她公公,還有她老公,沒有一個人給家裡來個電話通知何悅去參加壽宴。
“我要提前到酒店去監督,你們要不要一起去?”小幸走之前問何悅跟傅柔。
何悅頭也沒擡,只淡淡的笑着:“你去吧,我們在家陪小小幸跟小小執。”
小幸便點點頭拿着包離開了。
開車前往酒店的路上在一家設計店停下,當她一進去裡面的經理立即迎上:“傅太太。”
“我婆婆去年的禮服是從你們這裡訂的吧?”
“是!”
“今年跟往年一樣,今年的顏色再低調一些,但是不能跟那些富太太們的那樣大同小異,必須要有亮點,下午七點前送到老宅,能完成?”
她說着很認真的望着經理。
“因爲今年您的禮服也從這裡訂,這又是最後一天,設計師正好在做最後的修改,您可以跟他詳談。”
所以雖然很着急,但是一個上午還是在確定婆婆跟姑子的禮服。
中午才趕到海悅,蔣倩早就在等她:“先去會場看一看,半個小時前已經準備就緒,我們再來檢查一遍,如果覺得什麼位置不妥我們還可以再換。”
“不管是菜還是海鮮以及各種食物,一定要最新鮮。”小幸一邊往前走一邊說。
她點點頭:“這個您放心,海鮮今天下午四點準時到,絕對保證新鮮口感。”
兩個人便是到了那個超級豪華的大廳,門一打開,裡面整潔有序,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無一不是低調的奢華。
“周圍都加了燈光,現在效果還不是很明顯,到了晚上會更好。”蔣倩手裡拿着遙控器,那些色彩斑斕在她的控制下漸漸地開了,換了。
連舞臺都是按照她的要求設置的還有些復古,小幸不自禁的笑了一聲,這要是來上一場京劇,估計老爺子會樂開了花。
“咱們城裡京劇誰最好?”
蔣倩一滯:“城南李安炎,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得過幾個獎項,還在我們酒店慶祝過。”
小幸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如果能請到他來唱一曲就好了。”
蔣倩便是微微一笑:“這件事交給我來辦。”
蔣倩其實是想着,這事就算是上報,何醉也絕對會滿足卓幸這個心願。
那還不如她直接答應下來,將來何醉來了再當面邀功才快樂。
小幸有些吃驚:“那樣的話我可就真要好好地謝謝你了。”
“你跟我們老闆是朋友,就不要跟我那麼客氣了,何況能爲傅總跟傅太太服務也是我們酒店的榮幸。”
傅執也是提前幾個小時到,但是看到她坐在餐廳一張桌子前正在跟廚師長商議着什麼的樣子竟然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她認真忙事情的時候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從容讓他的心爲之一動。
很快他擡手拉了下西裝外套然後上前走去。
高挺的身材很快站在她面前:“我是不是來晚了一些?”
廚師長見他過來立即起身:“傅總。”
他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今晚還麻煩廚師長。”
廚師長說了幾句客套話立即看眼色的離去。
小幸便也只是靜靜地往他一眼,然後拿了個茶杯給他倒了茶:“公司那麼忙還有空提前過來?”
“再忙也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何況是爺爺的壽辰,不能大意。”他淡淡的一聲,環視四周,很喜歡此刻餐廳裡的寧靜。
他端着茶望着杯子低下,茶很清澈,更醇香。
就像是某人的模樣。
正在她覺得無聊的時候桌上的手機響起來,是傅柔的。
“是小柔!”她接通然後在他面前跟傅柔通電話:“小柔。”
“老宅收到兩套禮服,小幸你確定要讓我陪媽一起去參加壽宴?”
“如果連你跟媽都不來,那我這個外人還在這裡做什麼?告訴媽,少了誰也不能少了她,請她務必到場,別的事情,都等過了今晚再說。”
她說這種話的時候,就是一個決策能力相當強悍的人。
傅執坐在旁邊就那麼直勾勾的看着她講完電話,後才低聲問:“通知媽過來了?”
“她原本大概是等爸爸或者爺爺給她打電話,但是你也知道,如果媽不到場,到時候那麼多人肯定又會亂猜,我們倆剛平靜不久,爸媽不能再出事了!”她講明自己那麼做的緣由。
他微微挑眉:“嗯!”
他之所以沒有往老宅打電話可不就是因爲知道她會把事情辦妥。
她辦事他倒是放心,可是有時候太放心了也覺得沒意思。
“傅執,爸爸跟爺爺怎麼突然搬出來了呢?”其實她一直很好奇,畢竟何悅的事情沒有被泄露出去。
傅執只笑:“城裡領導被調走不到三週就又請調離去西藏。”
他只一句,小幸雖然開始有些不解,但是後來想通後卻是嚇一跳:“你的意思是爸爸他已經知道——”
傅執不再說話,如果傅建國跟何悅從此之後只是分開住也倒好,所以即使是現在這樣傅執心裡也是寬慰的。
他怕的是有一天何悅的事情被曝光,那時候傅建國恐怕再怎麼忍氣吞聲也不能容下他母親繼續在傅家。
所以這次壽辰,無論小幸辦的好與不好,其實結局都是一樣的,傅建國就是要讓小幸當傅家的女主人。
小幸完全接受不了,因爲何悅壓根不知道傅建國已經知道這件事,只以爲傅建國是因爲她那段時間做的事情心寒才離開,老爺子又是因爲自己跟兒媳婦住不合適纔會跟着兒子走。
原來……
“你今晚做好接媽媽班的準備就好。”他又說了一聲。
小幸更是驚的望着他:“你認真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現在不是你喜不喜歡,而是再也沒人比你更合適。”他很認真負責的說。
“可是媽把家裡打理的很好啊,就因爲那個——”
“對,就因爲那個錯誤,她便沒了資格。”傅執涼薄的聲音。
其實他何嘗不知何悅是個要面子的人,但是,做錯了事情就要接受處罰。
“可是今晚媽跟小柔都會來,如果爸爸今晚上說這件事,那媽的顏面往哪兒放?”
“所以,你可以找個時間提醒她一下,最好讓她親自把位子讓給你。”
小幸徹底呆住。
這哪裡像是一個兒子說出來的話?
他果然是狠絕的。
小幸幾乎要落淚,眼睛疼的厲害,卻終只是那麼冷冷的望着他:“這太殘忍了!”
“什麼樣殘忍的事情你沒有見到過?是要讓外界以爲我媽比較大度重要還是滿足你虛僞的內心更爲重要?”
“虛僞的內心?”小幸吃驚這幾個字。
在他心裡,她的內心是虛僞的嗎?
他不由的不嘆了一聲:“抱歉,我用詞不當。”
他是要被煩死了,今天父親纔去他辦公室跟他攤牌,他原本只以爲那人請調是因爲怕以後再有麻煩。
但是傅建國的話卻讓他徹底有些沒了隱瞞的能力。
“你用詞不當?你用的很正當,可是我就是虛僞怎麼了?我寧願讓你爸爸去做那個儈子手,也不要親自把你媽送到刑場還告訴她是爲她好,我纔剛要跟她的關係好一點。”
她氣的站了起來,聲音雖然不高,而且若大的空間裡就他們倆。
但是她此刻卻是非常的氣憤。
“傅執,你這段日子真的很讓我傷心,爲什麼你不能把你對我的在意表現出來?”
她再也不想說,搖搖頭:“我去後廚看看。”
到了晚上七點半,賓客們已經陸續入場,整個酒店都被傅家報下來。
外面傅柔在親自當迎賓,某個單間裡卻是傅家爺三個加上何悅還有小幸都在裡面。
小幸的壓力自然很大,但是她想,何悅的心情恐怕纔是真的不好。
但是事到如今,還有誰能開心的起來呢?
老爺子也是不說話,只是看了幾眼兒媳婦,心裡竟然也難過。
“今晚本來沒想到你會到場,但是既然來了,也好。”傅建國淡淡的說,聲音裡不帶有一絲溫度。
像跟何悅只是過路夫妻,早已經是前塵往事。
小幸還記得剛去傅家的時候,他們老兩口看上去那樣相愛,她還覺得是榜樣。
但是眨眼……
她不知道別人家是不是也這麼複雜,是不是也這麼涼薄。
但是傅家的冷絕,已經讓她震驚。
雖然換做自己是男人,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是終究現在是個女人,看着女人被男人傷就是那樣的不服氣。
爲何,傅建國不怕被離婚?
爲何他犯錯的時候就不怕被離婚?
然而何悅卻那樣怕。
男人跟女人之間的差距真的這樣大嗎?
不——
小幸想,不管上一代如何的男女不平等,但是到了她這一代,她跟傅執,卻必須是平等的。
她不自禁的轉頭看向傅執,傅執也在看着她。
包間裡安靜的出奇,幾個人分別坐在沙發裡,竟然那樣的涼薄。
小幸覺得骨頭裡都凍疼了。
“本來由我來宣佈這件事我也覺得不妥,畢竟傅家主母現在還是你在,如果由你來宣佈那是再好不過。”
果然不出傅執所料,他父親真的說得出這樣的話。
傅執就那麼直勾勾的望着她,她也望着傅執,那一刻,她竟然想要逃離這個現場。
傅建國看着何悅,何悅也望着傅建國,她卻很坦然:“其實我也覺得小幸有能力管好家裡的事情,待會兒我便借個藉口跟大家把這件事情宣佈了。”
何悅轉頭望着下首的女孩,小幸好不容易才從傅執的臉上把視線移開,轉頭望着何悅,不敢相信的。
何悅卻是對她從容的一笑。
“你這麼痛快的話當然最好。”傅建國冷聲道,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卻足以涼透人心。
“爸!”小幸從座位裡站了起來。
老爺子便是也擡了頭:“小幸啊,今晚上你只要規規矩矩的站在小執身邊就行,別的都不用你管。”
老爺子這話雖然是爲了她好,但是小幸卻是覺得自己有點受之有愧。
“我跟傅執在一起是因爲我是他的妻子,我辦壽宴是因爲您是我跟傅執的爺爺,我只想說一件事,我不會接受這個泰山一般沉重的頭銜,我不會接受。”
何悅便是望着她叮囑:“是我自願讓給你。”
“您身體好好地,心理也好好地,爲什麼要讓給我?我這麼年輕什麼都不懂,就是這次辦壽宴還是請教了您好幾次。”小幸只好這樣說。
“小幸,你就算做不好我也會從旁協助,而且其實你什麼都做的很好。”何悅就那麼直勾勾的望着小幸,最後甚至是有些祈求的。
小幸覺得自己跟何悅都像是個跳樑小醜。
當傅家的女人真的這麼不易嗎?
她不是想退縮,她只是想跟傅執之間不要這樣。
傅執若是敢這樣對她,她肯定讓他這輩子也不好過。
而何悅竟然就那樣承受,接受。
或者是自己跟何悅終究不是一個心思。
雖然同爲女人,但是生長不同,生活不同,心思不同。
就好像何悅會做的很多事她都不會去做。
所以終究,她什麼都不再說,反正要做他一輩子的老婆,也真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接受!
她不知道算不算妥協,但是反正是接受了。
本來這晚的安排,所有的熱情,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再也沒了意義。
華欣本來是沒有來這裡的機會,但是還是因着華家的關係被放了行,進場的時候是跟着華恩的父親,後來就自己跑了。
小幸跟傅執出來後便看到她拿着酒杯跑過來:“傅總,小幸姐。”
還是叫小幸姐!
小幸看她一眼也沒說話,只覺得想找個地方透透氣便跟身邊的男人說:“我去那邊跟長輩打個招呼。”
他的雙手插進口袋,只點點頭她便毫無留戀的走了。
華欣把酒杯給他一個:“現在不是在公司,你應該不會在對我那麼刻薄了吧?”
傅執不自禁的冷笑一聲:“我刻薄嗎?”
華欣鼓着腮幫子,瞅了瞅手裡的酒:“你要是喝了我就告訴你。”
傅執接過酒杯,卻是不爽的一口飲完,他是真的心情不好。
只是華欣看不出來,看出來的女人已經到別處去了。
“跟我來。”華欣看他那麼爽快的喝了便是一激動抓着他的手臂就讓他跟她走。
她手裡端着的酒杯放在旁邊的臺子上,然後不管旁邊是什麼人,拉着他進了電梯。
“去哪裡?”傅執皺着眉冷聲問,臉色非常冷漠。
“去了你就知道。”她繞彎子,卻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不過無論她此刻多麼神秘,他卻不喜歡探秘。
他擡手摁電梯數字要下去,卻是一擡手只覺得眼前一花。
華欣看他想要回去立即抱住他:“你不準走。”
傅執的眉心皺成川字:“放開!”
“不,今晚我要跟你生小孩,當你的女人。”華欣說着這話的時候也是臉紅脖子粗的,當然羞燥。
卻也是不知廉恥。
傅執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軟:“你給我的酒裡下了藥?”
她就那麼突然出現了一下子,雖然她像是故意在找他,卻好似只是找他纏着他而已,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看似簡單的小女孩竟然在老闆的酒裡下了藥。
“是啊,但是過了今晚你就不能再對我這麼兇了,執,你知道嗎?我只想把自己給你,給你一個人,還要給你生很多很多的小孩,我們也會有自己的雙胞胎。”
這樣的女孩叫毫無心計?
當然不是。
簡直是異想天開,癡人說夢。
不過他心裡雖然覺得可笑,但是眼下卻是走路都難。
電梯很快到了頂樓,電梯一開他就要推開她,華欣被甩在電梯門口,疼的大叫一聲,隨後卻是來了兩個陌生男人直接把傅執拖到了房間裡。
華欣嚇的擡手捂着嘴巴,顧不得疼就跟着往裡跑。
小幸剛剛把華恩跟周園園接進來,兩個女人都要找她老公損一頓,她卻是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他剛剛還跟你堂妹在一起。”
“什麼?跟華欣在一起?”華恩吃驚,圓圓也大驚。
小幸只好說出事實:“剛剛我們從樓上談了事情下來華欣就找他,我心情不好便由着他們去了。”
但是怎麼會找不到他們的人影?
就連角落裡都看不到他們的人影了。
“可是華欣再怎麼也不過是個小女生,想要對你老公用強基本不可能,所以咱們還是稍安勿躁,慢悠悠的找吧。”
圓圓立即作出判斷。
華恩也認可:“分析的有幾分道理,只要傅執不突然獸心大發。”
小幸笑不出來,心裡有點煩躁:“算了,還是別找了,我今晚還有別的事情要留在這裡。”
想到自己今晚的任務纔是真正讓她煩心的。
但是很快幾個媒體抱着攝像機什麼的從旁邊往電梯那裡跑去,而且都比較着急的樣子。
這時候竟然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當大家都好奇的看過去,圓圓卻更是踮着腳尖:“到底怎麼回事啊?今天這裡不是被你們家給包了嗎?”
“對啊!”小幸不以爲然。
“你留在這裡,華恩,我們去看看吧?好無聊呢?都是些老頭老太太。”
華恩看了小幸一眼,小幸無奈聳肩:“去吧!”
兩個女人往前走了幾步,圓圓突然回頭抓住小幸的手:“還是一起去吧!”
“是啊,走吧,耽誤不了幾分鐘。”然後小幸便被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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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親愛的們猜猜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