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耀城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敢欺負他的女人,不死也得殘!
他眸中閃過一道危險的光,跨步上前,擡腿就往男人膝蓋上怒踢,身姿矯健,有如雷霆之勢。
即便夏桐站得有些遠,也清楚地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驚惶之下忙擡手,想要蓋住小萌娃的耳朵,以免他受驚。然而,當她這麼做了之後,手卻被小萌娃拉下,緊緊握住。這個還只有五歲大的孩子,正一臉崇拜的神情望着闕耀城,搖晃着夏桐的手,一起替他歡呼吶喊:“爹地加油!爹地是最棒的!”
小萌娃稚嫩的童音當中蘊含着無限的激情與崇敬,連帶着夏桐都被感染了,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闕耀城。
他今日穿着最尋常的暗色襯衫,卻依然氣質出衆。劍眉星目,猶如鬼斧神工,堪稱完美。尤其是那厚薄適中的脣,微微一抿,都充滿了無聲的誘惑……
夏桐看着看着,整個人不由都呆住了。
躺倒在地上的男人,此刻已經完全被闕耀城所震懾,渾身都在劇烈顫抖,疼痛與恐懼讓他下身已經是一攤溼漉漉。他躺在地上,努力地直起身子,用力的往地上磕頭,喃喃重複着那幾句道歉的話語:“這位爺,饒了我吧,我今天喝了點酒,頭腦有點不清醒,所以剛纔對這位小姐失禮了。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呵……”
闕耀城嗤笑出聲:“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係。”
說完這句話,他踏步上前,踩住了男人的一隻手,擡起後跟左右碾壓——“喀嚓!”
“啊啊啊……”
又是一記骨頭裂開的聲音,清脆無比,和着男人的慘叫聲,在這夜裡聽來讓人心裡發毛。
夏桐注意到闕耀城踩中的正是男人先前抓住自己的那隻手。沒有想到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他竟然還能夠留意到這麼微小的細節。
夏桐原本就慌亂糾結的心頭,此刻更加混亂不堪。種種情緒,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千頭萬緒,她一時之間根本理不清,只能夠完全盲目地聽從內心的想法,以一種既焦灼又關切,甚至還隱隱約約包含感激的目光,深深地注視着闕耀城。
甚至她生出一種錯覺。
萬物於此刻盡毀,唯有他,獨立鮮明地存在於她的眼中。
由遠及近的警車鳴笛聲音,更深地刺激到了已經躺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掙扎着想要爬起來逃逸,但是身體的疼痛與內心的恐懼感,令他根本無法維持自身動作的連貫性。他一次又一次地單手撐地試圖爬起來,卻一次又一次毫無意外地重重栽倒在地。
他絕望地發出啜泣聲,趴在地上,灰頭土臉地哽咽着哀求道:“我錯了,放過我吧,我錯了……”
可惜他知錯太晚。
警車已經在他們身邊停下,從車上很快下來約莫五六名警察,恭敬地與闕耀城問好:“闕先生您好。”
闕耀城面無表情。
連點頭回應都沒有。
帶頭的警察卻並沒有因爲闕耀城冷淡的態度而覺得受到了輕慢,相反,他對於能夠這麼近距離一睹闕耀城的真容感到十分榮幸。當下擡手示意手底下人將男人擡到了警車上,隨後對着闕耀城長話短說道:“我對今天發生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但是請闕先生放心,我們一定會讓這些社會敗類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是你們警局的事情,我相信你們會做得很好。”闕耀城目光溫和,語氣平靜。
警察連連點頭,目光輕掃過夏桐,很有眼力見地跟闕耀城告別。
警車很快呼嘯離去,夜色又重新恢復了它的寧靜美麗,彷彿之前污濁的一面從未出現過。
闕耀城回身看着夏桐,深邃的眼眸中,像是潑了一池黑墨,一望無際,輕而易舉就足以令人陷入其中。
夏桐只覺得他的眼中彷彿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連帶着靈魂,都吸取進去。她慌忙移開目光,深呼吸,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
不管怎樣,今天如果沒有遇上闕耀城,那麼後果顯然不堪設想。
猶豫了一下,夏桐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抱着小萌娃走到闕耀城跟前,輕聲道:“謝謝。”
闕耀城微微一笑,仿若春風過境,透着青陽般的暖意。
他望着夏桐的目光,繾綣深情,暗藏力量。
令夏桐莫名地聯想起七歲那年就永遠離開自己的父母。
如果……他們還在,那麼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也會像闕耀城這樣衝出來擋在她跟前。
“媽咪,媽咪……”
小萌娃兩條粉藕一樣的手臂,環繞上夏桐優美修長的脖頸,得意洋洋地替自家爹地發表宣言:“寶貝媽咪永遠都不必對爹地說‘謝謝’這兩個字,因爲保護你,是我們父子倆一生的責任!更是我們最大的榮幸!”
明明是稚嫩的童音,卻自有一番鏗鏘力量。
夏桐只覺得一股暖流,從頭躥到腳,所流經的每一處,都彷彿鳳凰花開放。眼圈驀地就紅了,她忙低下頭去,試圖掩飾這不該出現在這樣場合的情緒。
然而一直留神觀察她的小萌娃早已發現了她的軟弱,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夏桐的臉,柔聲呵氣:“寶貝媽咪不哭,不哭……”
夏桐原本是可以控制住這些暴動燥亂的情緒,她甚至毫不懷疑——如果能夠多給她一點點時間,那麼等會她擡起頭的時候,是笑靨如花的。但是小萌娃直接在她僞裝前,就已經擁抱她的脆弱,令它們完全無處藏匿無所遁形。
他潔白細嫩的手指,在她臉上緩慢移動,努力安撫着她。
“寶貝媽咪,不哭,不哭啊……”
明明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可此刻,卻是他在哄着她。
以一個成年人的方式,哄着她這個“孩子”。
夏桐只覺得內心無限酸楚,如果他不是因爲那樣一場難以啓齒的意外來到這個世界上,那麼他也能夠享有正常的父愛母愛,能夠如同齡人一般天真單純,享受到一個孩子該享受的一切。
明明只是最尋常的事情,是每一個孩子都該擁有的童年,但是對於小萌娃來說,那些卻是隻能夠存在於別人家的可望而不可即。
“木桶……對不起。”夏桐輕聲道,眼裡漫過無盡的自責情緒。
“寶貝媽咪永遠都不會錯,所以永遠都不要說對不起。來,讓本寶寶親媽咪一個!哈哈哈……”小萌娃笑聲如同銀鈴般悅耳,他噘着櫻花般嬌嫩的小嘴,往夏桐臉上吧唧吧唧就是兩大口。
隨後,仿若做賊一般,偷偷瞧了夏桐一眼,迅速地將目光轉移到別處。
這慌慌張張的小動作,簡直是不能更惹人疼愛。
夏桐忍不住主動湊近,在小萌娃的臉頰
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這個吻,輕如細雨。
卻令小萌娃渾身一震,方纔的嬉笑之色全然斂去,他勾着夏桐修長優美的脖子,一本正經地道:“媽咪,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夏桐猶如驚弓之鳥,聽得小萌娃這麼說,心尖上頓時又是一顫。
小萌娃該不會又想讓她與闕耀城複合吧?
“媽咪放輕鬆,放心吧,寶寶那麼愛媽咪,絕對不會給媽咪出難題,讓媽咪爲難的。”彷彿看穿了夏桐在擔心什麼,小萌娃擡手輕輕摸了摸夏桐的頭髮,隨後將目光投向闕耀城,以半命令的語氣道:“闕少,媽咪抱着我很累,你車能夠借我們用一下嗎?”
“闕少?”夏桐聽得小萌娃這麼稱呼闕耀城,只覺得格外奇怪。
他不是一直都一口一個爹地,怎麼今天突然改成了闕少?
再看闕耀城,他竟然還一臉溫柔笑意。
詭異!
太詭異!!!
夏桐嗅到了陰謀的氣息,她正在內心琢磨着如何全身而退,小萌娃卻已經如同小猴子般,靈活地從她身上滑下去,然後牽着她的手就往回走。
他人雖小,力氣不大,卻是將全身的力氣都傾注在小指頭上。
夏桐有些不忍,不再掙扎,任由他牽着往前走。
闕耀城不緊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後,踩着他們被路燈拉得長長的影子,聽着微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只覺得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靜謐。
他的脣角不由自主輕輕上揚。
“美麗的夏桐女士,請上車。”
走到車前,小萌娃費力地拉開車門,憋着一張通紅的小臉,極具紳士品格地對夏桐發出邀請。
夏桐抿着嘴輕笑起來,拍了拍小萌娃的頭,示意小萌娃先上車。
“不行,女士優先。”小萌娃固執地道,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令人不忍拒絕。
夏桐只好依從小萌娃的提議,率先上車。
等她落座之後,朝小萌娃伸出手,小萌娃笑容燦爛無比,藉着她的力,身姿矯健地上了車。
闕耀城此時已經進入駕駛座,點開音樂界面,修長潔淨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着,最後定格在馮曦妤的《避風港》。
“……遇上風風雨雨你會把我藏進你衣裳,握着你的手我不願放,千金不換的溫暖,無窮無盡的守護,來自你凝望我的目光。對我好不要求我償還,因爲這份愛是天下無雙……”
樂聲的音量不大,卻恰到好處地能夠讓人聽清歌詞。
夏桐明白闕耀城的弦外之音,卻假裝不明白,輕咳一聲擡高聲音問道:“木桶,你還沒有說要跟我商量什麼事情呢。”
她從來都不喜歡虧欠任何人,既然今天闕耀城救了她,那麼她就在今日將這份恩情償還,然後大家依然天各一方。
“媽咪,你可以再陪我去一次遊樂園嗎?”小萌娃仰着頭望着小萌娃,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臉虔誠。
只是一個這麼簡單的願望。
夏桐有些心疼,但是一直提着的心又忍不住因爲他的簡單願望而落了地。
她點頭以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道:“可以。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麼大的恩情,桐桐,你不會指望陪木桶去一次遊樂園就能夠撇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