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佑和朵兒的馬都沒有受驚,所以到了沼澤地的時候,便感知到危險,緩緩停下來。
朵兒看到身陷進泥濘的小婭,嚇得面色已經蒼白,一時頭腦短腦便要衝過去,放眼過去並沒有多明顯的水坑,綠綠的草茬長得還算均勻,怎麼會是沼澤?
饒是恩佑冷靜也差點亂了方寸,冷聲喝住朵兒,“你站住!”
“恩佑!小婭姐!”朵兒就算看過一些影片,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馬兒不肯往前,“不行,我要去把她拉上來……”
朵兒害怕那些泥濘會把小婭扯下去,現在腰還在外面,等會呢?“莊亦辰知道是我害死了小婭姐,一定會殺了我的!”朵兒的聲音帶着不安的顫,她總是用這樣的口氣來肯定必須要救小婭,來強迫自己相信,她是因爲怕自己死,才必須要救小婭。
這樣她會更勇敢!
“不準過去!”恩佑彎下腰捶了捶地面,沉着道,“只要我在一天,就沒人可以殺你。”
“你站在原地,不準動,我過去想辦法。”恩佑把朵兒馬上的繮繩取下來,又叮囑,“朵兒,你乖點,站在這裡,不要讓我分神,一下也不要動,知道不知道?”
朵兒看着恩佑,看着這個和她一般大的男孩,她只見過他淡淡如水,與世無爭,純潔乾淨的眼睛,臉,和氣質,從來感受過他像一個倨傲的領導者,從容,淡然,冷靜,自制,一分一毫都不顯慌亂,讓人看着他就有無盡的安全感。
朵兒訥訥的點頭,看着這樣的恩佑,她已然忘記曾經那條藝術街的清晨,午後,黃昏中那個像世外之仙的少年有着什麼樣的聲音。
恩佑一邊牽着自己的馬,一邊伸腳用力的跺着地面,一邊找着相對較硬的土質,一邊朝小婭那裡走過去,一邊安慰似的告訴小婭,“小婭姐,你把外套拉開,袖子脫下來,褪到腋下位置,動作不要大,然後用兩個袖子在你的胸口打上結,勒住自己,稍緊一點,打上死結,記住,動作不要大……不要緊張,我會把你拉上來的,。”
小婭聽着恩佑的聲音,淡淡的,像春日裡的山泉,叮叮咚咚的淌進她的耳朵,好象黑暗中突然亮起一束淡黃的晨光,驀然間狂跳恐懼的心開始安定,像吃了一片鎮定劑一般,看着那個秀美的少年,拉着馬匹沉穩的一步步的朝她走來。
那馬兒顯然不願意過去,恩佑便走在馬兒前面,他明明看起來只是個文弱的少年,卻像有着無窮大的力量,拉着躁動的馬,穩打穩紮的朝小婭那塊泥潭走過去。
朵兒看着恩佑的背影,ying侹不屈的朝前,沼澤地的上空開始發陰,天色慢慢暗下來,心裡開始發酸,“恩佑,你小心點。”摸出手機來,想打急救電話,可是呼叫限制。
“朵兒,你別動,別讓我分神。”恩佑沒有回頭,只是這樣淡淡的迴應朵兒。
朵兒點頭的時候,那團酸氣凝在鼻腔裡,難受得緊。“我不動。”
小婭看着恩佑,便開始拉開自己運動服的拉鍊,現在淤泥到了她的腰部,但是緊張在緩和,動作也因爲向她走來的男孩慢慢不再發抖,袖子脫了出來,在胸前打了個結。
“小婭姐,打結打死。”
“我知道,我就怕衣服質量不好,等會線口拉開了,這是臺裡發的工作服。”
“放心吧,臺裡發的工作服,都是質量有保障的,比你店裡做的那些衣服好多了,繡花枕頭,你看你這衣服多好,又經髒又實用,這次出來後,你可得把這件衣服做個定型,掛在家裡供着。”
恩佑怕小婭緊張害怕,便跟她開起了玩笑,前面已是軟泥,他不能再往前走,便把手裡的繮繩的一頭打着死結疙瘩,一邊打着疙瘩,一邊在手裡掂掂份量。佑馬去多到。
恩佑把小結拿在手裡,看了看小婭的位置,估算着繩子的長度,又打上了個結。
小婭已經滿臉是泥,恩佑將手裡的繩子扔過去,穩穩的,不偏不移的打在小婭的心口,小婭一驚,這也瞄得太準了吧。
恩佑說,“小婭姐,你還有力氣嗎?”
“有。”
“很好,如果有力氣,等會你一定伸手抓住繩子,別讓自己的臉埋進泥裡,我怕你窒息。別隨意扭動,我怕把你拉骨折,現在聽我的,把繩子穿進你胸前固定好的袖子。”
“好。”小婭照着恩佑說的,把繩子穿過胸前圈好的衣袖繩上。
“小婭姐,打結,再打個死結,一定打死。”
“好。”小婭又打了個結,拉了拉,確定拉不動了,才說,“恩佑,我打好了。”
泥濘已經到了胸口,小婭感覺呼吸有些不難,恩佑已經轉身把繩子的另一頭,拴在了他的坐騎的繮繩上,然後拉着馬,往他過來的方向拖去。
恩佑一邊看着小婭,卻一邊喊,“朵兒,你不準動。”
“恩佑。我沒動,我沒有,你不要擔心我……”朵兒站在原地,身邊的馬也發出粗鼻的呼吸聲,一聽就有些按奈不住的焦躁,馬兒越是不安,朵兒便越是惶恐,越是覺得危險重重。
忍不住的抽了抽鼻子,每次恩佑叫她不準動的時候,她就感覺到鼻子裡酸氣越來越刺鼻,就算她是塊木頭,她也該知道,以恩佑跟小婭的交情,決計好不到爲了小婭去以身犯險……
那些平日裡統統都不想去懂的東西,這一刻,全都懂了……
恩佑拍着馬,一邊跟小婭說話,“小婭姐,拉住繩子,把頭放在你的手臂上,一定不要把頭埋進泥裡,你穿得是靴子,如果感覺到扯不動了,你把腳足繃直,這樣可以把鞋脫掉,少受些阻力。”
馬兒嘶叫着,像是有些滑,恩佑也不敢用力的拍馬讓其走得快些,萬一到時候一不小心又奔進另一塊沼澤地。
小婭身子被拔得難受,繩子被拉繃得很直,把頭放在頭臂上,有點力氣就揚起來,前胸已經貼在了沼澤地上,但感覺腿都要被拉扯斷了,還好是脫的衣服圈在腋下,面積寬又軟,若是用的繩子,非要勒得痛死她不可,“恩佑,你好聰明。”
“你也很聰明,並沒有在那裡亂動,所以堅持一下,不要亂扭,堅持一下……”
小婭“嗯嗯”的點頭,“恩佑,你不用總是來安慰我,你注意安全……”
朵兒隔着一大潭沼澤,看着恩佑一個人,牽着馬,小心翼翼卻沉穩如素的對小婭施救……
馬兒像是一直都在忍受恩佑的強勢控制,它想立刻離開這裡,草原的馬,像是骨子裡都有一股烈性,就在小婭被拖出地面,恩佑解開與小婭身上牽制的繮繩,馬兒感覺到陡然一陣輕鬆,突然一擡前蹄!
仰頭一嘶!
“恩佑!”
“恩佑!”
朵兒沿着恩佑方纔去找小婭的路,跑過去,“恩佑!!!”
小婭也是嚇得一驚!“恩佑!”
恩佑被馬踢在沼澤潭裡,仰面躺着,他吐了口氣,還算好,沒有趴着,可聽到朵兒的聲音的時候,便着了急,“雲朵兒!我叫你站在原地。”
朵兒記得恩佑走過的路,因爲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放鬆過,走到小婭身邊,跪在潮溼的地上,急急的解着小婭胸口的死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牙齒“得得得”的顫着,打着架。
小婭看着自己胸前的死結,看着朵兒在胸前的手,抖動着拆她繩子的結,看着一滴滴的水珠落在朵兒的手上,便撥開朵兒的手,自己自己解起來,她是做服裝的,對面料,繩子這些東西瞭解的多。
把繩子擰了擰,擰成緊緊的麻花,開始往結口處退,一寸寸退出來。
天越來越暗,朵兒搶過小婭手裡的繩子,又走到馬兒站在的地方,學着恩佑的樣子,把繩子的一頭打着結,恩佑怎麼罵她,她都聽不見,結頭掂在手裡,感覺有點分量了,便朝着恩佑丟過去。
歪了,又丟一次。
恩佑離她的位置有些遠,朵兒急得直哭,“小婭姐,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剛纔恩佑明明一下就扔到了你的面前,可是我爲什麼就是扔不準?我爲什麼就是扔不準!”
小婭滿身泥濘,像尊泥人一樣站在朵兒邊上,鞋子沒有了,可是沒太注意,拿過朵兒手裡的繩子,也學着恩佑的樣子,描準,扔!
歪了!
恩佑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卻強力的壓抑着自己的聲音的起伏,耐着性子微微撐着頭,緊蹙着眉,“朵兒,你聽我說,你和小婭姐趁着現在天色還沒全黑,慢慢的走回去,記得,邊走邊用腳試探,手裡拿點石頭,丟一丟,或者彎腰拿着石頭敲一敲前方的地面,軟的,就不要踩,不要急,一點點的,走出去,這邊還不深,走得出去。再不走,天黑了,就走不出去了。”
“恩佑,你別說話,別說話。”朵兒搶過小婭手裡的繩子,繞着沼澤地,一點點的走,想找個半徑離恩佑進一點的地方。
恩佑感覺到身子在下陷,他動着臂,平平的挪動,“朵兒,你不用擔心我,我能出去,你先走,我在野外的生存經驗,比你豐富。”
朵兒充耳不聞,直到繞到恩佑頭頂的方向的位置,才覺得這裡很近,再不能繞了,前面有些軟,將手裡的繩子扔出去,終於扔到了恩佑的手邊,“恩佑,你拉着。”
“我出得去!你跟小婭姐趁着天色沒黑,快點走。沼澤地有很多沼氣,吸多有毒你不知道嗎?快走!”
“恩佑,你拒絕,我就下去拉你!”朵兒目光熠熠的固執,站在那裡,擡手揩了揩臉上的水痕。小婭已經精疲力竭,還是沿着朵兒的路線走了過去,同朵兒一起握着繩子,“恩佑,我和朵兒一起拉你上來。”
她們以爲從沼澤地拉一個人出來那麼容易嗎?恩佑便也不理,一寸寸的挪着自己的臂,推着自己的背,慢慢的移動。
朵兒臉色一冷,把手裡的繩子放在小婭手裡,過身沿着路返回到馬的身邊,恩佑大驚,“朵兒,你離它遠點!它不聽話,會踢到你!”
“不想說話,太浪費力氣。”朵兒淡淡回了一句,伸手溫柔的摸了摸馬的鬃毛,整個臉靠在馬臉上,蹭了蹭,緊緊的捏着繮繩,哽聲低低道,“乖,乖,你把恩佑拉上來,求求你,你把恩佑拉上來……”
牽着馬,緩緩的,邊走邊哄的走到小婭的位置,看着泥濘裡已經把純淨覆蓋掉的男孩,穩住發顫的聲音,狠狠道,“恩佑!你像小婭姐剛纔那樣弄,我讓趕着馬拉你。”
朵兒看看這沼澤的樣子,幾乎都是一個個坑,能走的地方很小很窄,跟小婭說,“小婭姐,你到剛纔你出來那片地方去,那裡寬,這裡站不下那麼多人。”
“朵兒,我在這裡幫你。”
“你幫不了我,小婭姐,你過去。”朵兒聲音冷冷的,拉下繮繩跟扔給恩佑的繩子綁在一起,打成結。
小婭點點頭,“你小心點。”
“我會的。”
恩佑拉緊繩子,皺着眉,“朵兒,就這樣拉。”
“恩佑,這樣拉不穩就麻煩,而且這樣你太花力氣,你像剛纔小婭姐那樣。”
“朵兒,你聽我說,這裡不好走,能走的太窄,馬不會聽你的話,我抓緊了,你等下用力的拍它,它把我拉出去,我就鬆手。”恩佑不敢想象,等會馬再一次失控把朵兒踢進沼澤可怎麼辦?
朵兒點點頭,拍着馬屁股,由輕到重,她的手都拍得發麻了,可是馬兒說什麼也不肯走,還退上一點點。
“朵兒,拍不動,就算了,你離她完點,它不會退太多,我拉着它上去。”恩佑覺得背後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進了身體裡,背部一僵,悶悶的哼了一聲……卻是幾不可聞。16rve。
朵兒有些急,“恩佑,你別急,馬上就好。”她不敢回頭去看恩佑平躺着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往下陷進,她只能對着對馬抽着鼻子,大顆大顆的晶瑩簌簌而落。
朵兒伸手摸進自己的衣袋裡,裡面是一串鑰匙,串着一把小的瑞士軍刀,只在五六釐米長,卻將近兩千塊,是江釗送給她的,說是裡面有點小工具,小巧方便。
拉出刀片,朵兒的目光越來越冷,她還是有些怕,心跳得很快,刀柄握在手裡,對準馬屁股,“恩佑,你急中精力,到了我這邊,就鬆手!”話一落下,用力的朝着馬屁股紮下去!
“啾!”馬兒痛聲長嘶一聲!
朵兒急急一退,馬便往前一衝,恩佑被拖出沼澤的時候,馬也陷進下一潭沼澤。
看着馬在泥潭裡掙扎,朵兒咬着脣,有些不忍,偏過頭不願再看。
恩佑很快站起來,拉着朵兒,領着小婭,沿着來時的路,小心的往外走。
那匹沒了繮繩的馬,怎麼也不肯走,恩佑說,“不管了,我們先想辦法走出去,這裡是邊原,不會太危險,我們走一段,它興許會跟上來。”
朵兒和小婭都順從的點頭。
這途中,沒有一個人說一句矯情的話。
“手機打不出去嗎?”終於走出沼澤,恩佑淡淡的問。
朵兒的手被恩佑一直握在手裡,沒有掙開,她知道恩佑只是習慣性的拉着她走出來,只是怕她不小心掉進沼澤裡,他們三個人,就她身上最乾淨,小婭和恩佑都已經看不清原本的樣子。身上的衣服全裹着黑黑的泥漿,天越黑,空氣越冷。“嗯,打不出去,呼叫限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打不出去就打不出去,也許是自然原因,也許是……人爲原因。”恩佑一邊走着,聲音也越來越小。
朵兒已經看不清恩佑的神情,只聽到他的聲音雖弱卻很淡然。
恩佑喘了喘氣,慢慢的坐了下來,天色暗了,可明月似皎,揚頭對着朵兒一笑,能看見他白森森的牙,“朵兒,我要歇會,剛纔拉了小婭,自己也掉進了泥裡,力氣快沒了,你們往前走,我等會去追你們。”
朵兒卻在恩佑身邊坐下來,“我也好累,歇會。”
小婭靠在朵兒邊上,坐下,往她身上靠了靠,“我也是,我們三個靠一起吧,好冷。”
朵兒要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我身上乾的,小婭姐,給你穿。”
“不用,這冷歸冷,可是風很乾,我身上的衣服都被吹乾了,你摸摸,泥都起幹殼了。”小婭咧着嘴朝着朵兒笑。
朵兒一摸小婭的背,還真是,泥都幹得扎手了。
順手往恩佑背上一摸,恩佑卻是站起身來一閃,朵兒臉上一變,擡起手對着自己,月色如銀,雖看不真切手上的顏色,但朵兒分明感受到了黏溼,顫顫的把手伸到鼻尖,望着站着卻已經搖搖欲墜的恩佑,自己也跟着站起來,眼淚在時隔幾小時後,再次瘋狂滾落出來,哽咽輕喃,“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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