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我知道,在這樣的時候,要你躲進盧府,你心中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只是你身份特殊,在我們連對方到底是來做什麼都還不知道之前,絕不能冒險讓你出去,免得引來真正的大麻煩。不過,如果他們真的是衝你來的,同樣的,我們也不可能再讓你躲在背後,你明白嗎?”將事情的嚴重性詳細地說了一遍後,範小魚正色地看着燈光下濃眉深眼的羅。
羅垂下的手緊握成拳,面容微微有些發白,艱難地吐出三個字:“我明白。”
“嗯,你明白就好。還有,百靈閣那邊你也不要去了,我們有一幫鷹衛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萬一被他們留意,你要是再露面,會極危險。”範小魚又叮囑道。義幫一直在招攬各種人才,她不怕他們聯想到自己,但卻怕他們因爲想要招人而開始探查東家的背景,所以目前百靈閣那頭的聯繫也要暫時斬斷。
“那你呢?”羅直視着範小魚,輪廓鮮明的臉上,一雙深邃的眸子裡融合着複雜的痛苦和擔憂,毫不掩飾內心深處的感情。
“我?呵呵,你不用擔心我,當年我沒有和他們打過正面,這三年來我的變化也不少,他們認不出來的,何況,你忘了我還有一張人皮面具麼?而且你儘管放心,爲了以防萬一,這幾天我會把飯館的事情都交給九娘去辦,反正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要是還出現什麼問題,只能說我這個東家不適合開飯館。”範小魚呵呵一笑,下意識地在羅面前避開提起另一個股東的名字。
羅對她的心意她明白,她也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絕對是值得女孩子去愛去託付終身的好男人,只是她自小就把他當作師弟看,把他當作家人看。早已習慣了用親情相對,而無男女之間的別樣情緒。他的厚愛,她只能辜負了。
這份辜負。無關於丁澈,也無關於其他人,只是,她只是單純地對羅沒有愛情的感覺罷了。
“那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千萬小心。”深深地望入那一雙明眸,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種波動。羅唯有藏住心頭地無盡失意。
範小魚對他笑了笑,讓他儘快收拾。轉身欲離去。
“小魚!”羅忽然喚住了她。
範小魚回頭,以目光詢問。
“我有事要對你和師父說。”羅站立在朦朧地燈影之中。高大地身影看起來卻是那般地寂寥和生硬。眼神中閃爍地光芒瞧起來複雜之極。讓她一時竟無法品味出其中地滋味。
但有一點絕對是肯定地。那就是羅有心事。而且是很重要地心事。
“那好。我們去爹地房裡說。”範小魚微笑了一下。笑容溫暖而柔和。
“兒。你這是做什麼?師父不早跟你說了。這事兒不能怪你嗎?”範通還以爲他因爲其父地事情倔病又犯。忙上前去扶他。
“不。事情都是徒兒惹來地。”羅卻堅持着不肯起身。“師父。徒兒欺騙了您。也欺騙了大家。”
“這話是怎麼說地。你什麼時候騙過我們了。”見羅居然使出千斤墜就是跪地不起。範通不由皺眉道。
羅咬牙道:“我知道我爹在哪裡,一年前我就知道了,他們現在來京城,一定就是爲而來徒兒而來的。”
範通愕然地道:“兒,你說什麼?”
羅緊抿了一下脣,擡頭看着範小魚和範通,再一次清楚地重複:“一年前,有一次我去城裡,曾無意間遇到了英山叔,英山叔告訴了我,我爹在哪裡,並希望我跟他回去……”
“那你當時爲什麼不跟他回去?”這句話頓時像是巨石一般投入範小魚心中,讓她猛地涌起一種被欺騙的感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當年初遇他們父子,羅廣利用範通的善良硬是將自己地兒子塞到自家,自己雖然不高興,但是冤有頭債有主,羅卻是無辜的,所以即便後來因爲他而家遭大變,範通更是險些送了性命,全家也因此而被迫流浪,她也不曾埋怨過羅給自家帶來這麼大的災難。甚至,在明知帶着羅就像戴着一個不定時炸彈一樣,隨時都有可能給自家帶來危險,她依然沒有想過要把羅趕出去,也沒有想過要向羅催討恩情債,只因在她的心裡,早已不知不覺地把他當作家人看了。
可他們願意收留羅,也願意保護羅,並從不指望羅以後報答是一回事,羅如何對待他們範家卻是另一回事,即便他不報恩,至少也不能害他們啊!
他既然早已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實一直在給範家帶來危險,爲什麼在和父親聯繫上之後,不但沒有回去,反而還一直瞞着他們?她想不通,也無法想通,尤其是在眼下,發現他們範家極有可能又將因爲羅而惹來大禍的時候,更是無法釋懷。
難道他羅的老爹安全重要,她們一家人的安全就不重要嗎?他有沒有想過根本就不懂武功地鼕鼕?
“我……”羅接觸到範小魚冷冷地眼神,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他知道是自己連累了範家,可他……
“小魚,兒不回去當然是有他的原因,你先聽他說完嘛。”範通溫和地道。他心底仁慈,雖然覺得羅既然已經和他爹聯繫上了卻還留在範家,確實有些不妥,但卻不忍心指責自己地徒弟半毫,和悅地將他拉了起來,“你起來說話吧,跪着也不是辦法。”
他一運勁強力,羅不敢反抗,只得順勢站起,心中卻更加愧疚。
“兒,你爹如今可好?”範通終究是個厚道人。
“英山叔說,爹身上的玄鐵鐐銬終於在一年半前打開了,只是筋骨受損嚴重,已無法行走,需要仔細調養,一時間還不得好。”羅垂眼道。
“打開了就好,打開了就好,總強過日日受鐵鎖之苦。”範通拍了拍他肩頭,“你是個孝順地孩子,知道你爹的情況卻沒有馬上回去看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羅臉上閃過一絲悲色:“我爹的鐐銬雖然已經取下,可是整個人都已經形同殘廢,如果想恢復行走能力,需要大量珍惜的藥材,而這些藥材有很多都是藏在王侯達貴,甚至是皇宮之中,就是想買也買不到,所以,英山叔纔會冒險來到京城。”
“我明白了,你是想親自爲你爹找靈藥是嗎?”範通點點頭,“可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是師父呢?人多力量大,你說了,師父指不定也可以幫點忙,還有嶽先生,他精通醫理,肯定能幫你爹。”
“這事嶽先生知道一點,只是他並不知道是在爲我爹配藥,但是沒有藥材,嶽先生也沒有辦法。”羅依然保持着低頭的姿勢,老實交待道,卻沒有說爲什麼不把找藥的事告訴範通等人。
其實這原因不說父女倆也已猜得出了,由於羅廣所需之藥多在王侯宮中,想要湊齊確實困難,羅爲了怕連累範家所以隱瞞,也算情有可原,只是……
範小魚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道:“算了,過去的都不要提了,重要的是我們如何度過眼下這個難關。他們若不是衝你來,那隻要我們小心些自然平安無事,若是衝你來的,我們再想辦法就是了。”
羅點了點頭,藏起心中的那抹悲涼。
這一生,他總是在連累着範家,恩情之深,尤且償還不了,又有何資格奢望其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