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印眼見軟泥細沙從天而降,瞬息之間便將自己給掩埋了。他心裡頭這個後悔啊,怎麼偏偏遇上這麼個認死理的傢伙呢?!
胖子站在坑邊操控着儀器,啓動了穿越程序。然而很不幸,還未等他擺弄幾下,再次冒出了一股濃煙,又出故障了。
胖子再次傻眼。這2046年的機器質量依舊操蛋不靠譜,之前把金婉婷穿丟了,還以爲修好了呢,結果依然是說壞就壞。
只不過,這回是生生地把自己的請客恩人給穿丟了。作爲掌管時空穿越的執法者,確實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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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潘天印愣是被人給搖晃醒了。
睜眼望去,只見漫天漆黑、山風呼嘯,沙丘起伏、莽草叢生,林廕庇日,一派荒野景象。
“喂,小夥子,你可千萬不能在這兒睡啊!”一位身着粗布麻衣、頭戴綸巾的老者出現在面前。他的臉佈滿滄桑,一綹山羊鬍,手中拿着一柄五股鋼叉,正表情凝重、鄭重其事地勸告着他。
咦,這老頭怎麼看着有些面熟呢?
潘天印揉着有些脹痛的腦袋,努力回憶着,忽然想起如果忽略山羊鬍不計,這不就是在江華醫院裡滑梯遇險時臨危不亂、脫離困局的保潔大爺嘛。
“大爺,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潘天印問道,同時忽然發覺有些冷,低頭一瞧嚇了一大跳,自己竟然一絲不掛。
“我還正想問你呢?”老頭捋了捋山羊鬍,探問道:“你是不是遇到‘周老虎’的人啦?還是‘七里香’喝了四碗?怎麼大半夜的光着身子就在山裡橫晃?”
周老虎?七里香?綠衣胖子不是說要讓自己穿越到2046年的嗎,這究竟整哪兒來了?
“你是過路的,還是附近那個村寨的?”老頭眼見潘天印一臉狐疑,又探問了一句:“可有官府的路條?”
這時他的身旁又湊過來幾名年輕後生,全都清一水的短打扮,手持弓箭、火刀、火石的,像瞧怪物般盯着潘天印。
畢竟,他們全都秉持“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觀念,無一例外地留着長髮,而且用綸巾包裹着哩,而潘天印則不僅留着現代的短髮,而且渾身赤~裸,顯得格格不入。
“好冷啊!”一陣山風忽然襲捲過岡,令潘天印打了個哆嗦。
老頭見狀一聲令下,年輕後生們都很聽話,你脫件上衣、我解條腰帶、他貢獻條布褲,分分鐘便解決了潘天印的禦寒保暖問題。
“這是哪裡啊?是什麼朝代啊?大爺你們又都是做什麼的?”潘天印好奇地問。
經過簡單攀談,他得知自己穿越到了宋朝,正是昏君徽宗趙佶當政,奸臣蔡京、高俅當道,自己身處的地點相當知名——安徽省黃山的白雲景區,位於陽谷縣城東三十里的張秋鎮境內,當地人俗稱“景陽岡”。
“啊?景陽岡?!”潘天印頓時想起了《水滸》裡武松打虎的英雄事蹟,這景陽岡不正是人家一舉成名的紀念地嗎。
老頭接着從懷中掏出一紙榜文,其上蠅頭正楷:“陽谷縣示:爲這景陽岡上新有一隻大蟲,近來傷害人命,見今杖限各鄉里正並獵戶人等,打捕未獲。如有過往客商人等,可於巳、午、未三個時辰,結伴過岡。其餘時分及單身客人,白日不許過岡,恐被傷害性命不便。各宜知悉。”
老頭自稱姓鮑名勝,怕潘天印沒看懂,又特意解釋了一遍,最近經常有大蟲,也就是駭人的老虎出沒,已經連傷過往客商數十條性命了。他是名經驗豐富的獵戶,領着十里八鄉的年輕後生們奉了官府之命,正打埋伏準備狩獵擒捕百獸之王哩。
“那個……武二郎呢,他來了沒?”潘天印一想到竟能穿越到宋末並見到聞名遐邇的武松,頓時心中涌起了小激動。
“誰是武松?誰又是武二郎?”老頭與年輕後生們面面相覷、一臉呆滯,均表示從未聽說過此人。
“對了,你們剛纔說的‘七里香’酒館呢?是不是號稱‘三碗不過崗’?”潘天印興奮地大喊道:“他說不定還正喝着呢,快快快,趕緊帶我去,我可得會會這位大英雄,和他好好喝兩杯!”
鮑勝如實相告,七里香酒館確有“三碗不過崗”的說法,但遠在十里開外,這個時間恐怕早打烊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老虎的威脅太大,絕對不可以獨自一人過岡。
“哦,那就趕緊的,咱們在附近好好搜搜,說不定武松正睡覺呢,也說不定都打完老虎了,大傢伙一起行動,動作要快啊!”潘天印發出了動員,卻遺憾地發現,根本沒人響應。
也難怪,鮑勝等人對眼前的這位生穿貨連什麼來頭都不清楚,又怎會肯聽他的吆喝。
嗖——
一羽力道極大的鵰翎響箭忽然凌空而至,伴着一聲淒厲的呼號,將鮑勝身邊的一個年輕後生穿胸而過,釘在了樹上。
鮑勝頓時色變,周圍的人也全都嚇得不輕。此時天色已暗,根本瞧不清楚羽箭是從哪裡射過來的。有兩個與那後生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湊到他的身旁,“栓柱、栓柱”地大聲呼喊着他的名字。
栓柱的胸被射穿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眼睛瞪的銅鈴般大,眼神中滿是對死亡的驚恐。
嗖、嗖——
兩箭須臾而至,瞬息之間,便精準地將栓柱身旁的兩名後生也射倒了。
“快臥倒!快臥倒!”潘天印大喊着,提醒鮑勝等人趕緊找隱蔽處躲起來。
“壞啦,一定是周老虎!”鮑勝嘴裡唸叨着,與其他後生們全都不寒而慄。
潘天印緊緊挨着鮑勝,趴在一個土坡後。從箭矢射過來的大體方向判斷,敵人只能在他們的前面。潘天印的兩隻眼睛緊張地注視着前方,低聲問道:“周老虎是誰?”
鮑勝詫異地反問道:“小子,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怎麼居然連周老虎都不曉得?”見潘天印的腦袋搖晃得如同撥浪鼓,他便簡單介紹了兩句。
周老虎,姓周名勇康,早年曾掌管陽谷縣刑獄、頗有一身好武藝,因貪贓枉法被革職查辦,尋機潛逃後被官府緝捕,在景陽岡一帶糾集了一夥流民落草爲寇,打家劫舍流竄作案無惡不作,目前乃是陽谷縣重金懸賞的一大公害。
“噢,麻匪啊!”潘天印秒懂。
這時,一陣輕快的馬蹄聲傳到近前。藉着皎潔的夜色,終於看清楚共十幾匹馬,每匹上都騎着一人。
潘天印暗叫大事不好。鮑勝這邊滿打滿算也才五六個人,況且一聽周勇糠的名號,一個個全都嚇得心驚膽戰,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意外發生了,情勢瞬間便發生了戲劇性的逆轉。
只見一陣陰風颳過,十幾匹馬忽然全都驚慌失措,戰慄不穩之餘,將倆個騎術不精的傢伙摔了下來。
只聽爲首的怒罵訓斥道:“縱使大蟲襲來,也不該恁地慌張!瞧你們倆這滾鞍落馬的熊色,簡直都把山匪的威風全都丟盡啦!”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震天虎嘯,果見一隻龐然吊睛白額大蟲忽然跳將出來,攔住了衆人去路。
周老虎遇到了真老虎,剛剛說的話立時全不作數,當即決定三十六計走爲上,猛地撥轉了馬頭,衝着衆人大喊一聲:“撤!”
誰知十餘騎正準備跟着他逃跑,誰知來路卻又出現了兩隻同樣體態的龐然猛虎,虎視眈眈地擋住了他們的歸路。
三隻真虎,形成合圍之勢,將周勇糠等人困於其中。周勇糠的嘴裡嘟嘟囔囔地咒罵着,哀嘆自己時運不濟,同時抽出了刀劍,準備與老虎殊死搏鬥。
三隻老虎像是三兄弟般默契,同時發威發起攻擊。然而未及衆虎騰躍撲咬,周勇糠的隊伍便潰不成樣,馬兒們有的噗通跪下、有的呆滯戰慄,還有的前蹄猛揚將主人掀了下去獨自逃命去了。老虎們發出駭人的怒吼,撲進了周勇糠的隊伍裡,如同狼進了羊羣,肆意撕咬、盡展淫~威。
虎掌一拍、虎尾一掃、虎身一撲、虎牙一咬,縱是周勇糠和部下們拼命抵擋,卻無法逃脫嗚呼哀哉的悲催命運。
潘天印眼見其中的一隻老虎將一名男子從背後一掌拍倒,咬着他的肩膀,便在地上疾速拖拽而去……那駭人的場景,與發生在2016年夏季北京八達嶺野生動物園的慘劇如出一轍!
“這纔是真正的坐山觀虎鬥啊!”潘天印一邊感慨,一邊欣賞着眼前千載難逢的一幕。忽然,他發現有人竟趁亂突圍了,而且獨自下馬落荒而逃,徑直朝着自己所在的土坡倉皇疾奔而來。
“把弓箭給我!”潘天印衝着身旁的鮑勝一伸手。緊接着,引弓搭箭、瞄準目標、屏氣凝神……眼見那人距自己僅有二十步遠的時候,果斷鬆弦,放!
眼見箭矢刺穿了那人的脖頸、血濺五步,潘天印不由得感慨“藝不壓身”這句話是多麼有道理,慶幸自己平時保持着射箭的業餘愛好是多麼有正事,在這危急時刻,果然派上了大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