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涌重獲自由的同一天,還有一個人也終於脫下囚服,走出了大北窯監獄的高牆,這個人就是魏巍。
這天早上九點多鐘,魏巍空着手什麼都沒帶就走出了大北窯,他不想帶走與大北窯有關的任何東西。七條人命,三年囹圄,一場噩夢,總算是結束了,生活即將重新開始。當年魏巍被捕時,嘴脣上的絨毛未硬,還是莽撞少年。這時的魏巍相比三年前,個子高了半頭,身量壯了一圈,看上去沉穩老練,已經成長爲不折不扣的壯碩青年。
什麼叫氣質?有的人長的再帥、再漂亮,穿的再時髦、再體面,你給他扔人堆裡就找不着了。而有的人,不論長相如何,穿什麼衣服,一打眼,在人羣裡你第一個看到的永遠是他。這就是氣質。在大北窯的三年,魏巍鍛煉出了一種獨特的氣質,那是一種歷經生死後的從容,一種精鋼百鍊後的堅韌。接觸過魏巍的人,可能記不住他長啥樣,但一定會對他那種獨一無二的氣質留下深刻印象。
氣質這東西,很玄乎,那是別人學不來也裝不像的。
按說魏巍的刑期是五年,可是因爲託了葛守富的福,他當上了總隊長,在減刑上也得到了特殊照顧,這才能夠於1990年9月1日提前出獄。魏巍剛剛走出大北窯監獄的大門,停在路邊的一輛警車的車門打開了,下來兩個人,白潔和馮奇志。
白潔神情憔悴,嘴角還帶着淤青,這是昨晚剛剛被馮奇志給打的。馮奇志更是愁眉緊鎖,滿臉烏雲,昔日明亮的眼神變的陰沉可怕,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自從馮奇志中了劉涌的詭計後,整天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心理壓力極大。可是,他的壓力又無法對別人傾訴,就連白潔和胡雪英他也沒敢告訴。原本白潔和胡雪英之間的矛盾全指望馮奇志給調和的,可當馮奇志自身的壓力都難以承受時,這個任務他就沒法勝任了,而他整個家庭也陷入了無休止的混戰。這一個多月以來,白潔和胡雪英吵,也和馮奇志吵,胡雪英和馮奇志之間也吵,三個人打成了一鍋粥。
因爲白潔結婚後一直沒能懷孕,就在昨天吃晚飯時,胡雪英還罵白潔是不會下蛋的雞。白潔當時還是忍耐着,並沒立即發作,但她辯解說自己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沒有問題,同時還建議馮奇志也去醫院查一查。若在平時,這不是什麼大事,可馮奇志那天喝了點酒,有點醉,本已承受着巨大壓力的他,一聽這話暴怒了,當時就把桌子掀翻,還把白潔暴打一頓。馮奇志打白潔的時候,胡雪英還在一邊給鼓勁,說是早就該這麼收拾白潔了。
這是馮奇志第一次動手打白潔。在東三省,男人喝醉酒打老婆不是啥稀奇事兒,甚至可以說是東北的一個風俗了吧。我這麼說,東北的爺們別不願意,因爲這種事在東北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白東方已經死了,白潔又已辭了工作,捱了打她也沒地兒可去,只能把委屈憋在心裡。這天早上還是白潔首先央告了馮奇志,馮奇志纔開車帶着白潔來了大北窯接魏巍。本來前一天約好還要帶上魏巍父母的,可是因爲吵架耽誤了許多時間,倆人就沒去接魏巍父母,而是直接來了大北窯。
看到大志和白潔,魏巍笑着招呼道:“馮哥,白姐,你們來了。我爸媽呢?”
馮奇志只點了點頭,沒說話。白潔勉強笑笑,說道:“今早上起來我摔了一跤,耽誤了點時間,怕你等的急,所以沒去接你爸媽,直接就過來了。”
魏巍看見白潔臉上的淤青,再看看大志的表情,便猜到他們一定是幹仗了,於是也不再多問,直接上了車。往回走的路上,大志開着車始終一言不發,只是不停的抽菸。白潔和魏巍也只偶爾交談兩句,大部分時間三個人都是沉默着,氣氛有點尷尬。
在監獄中的三年,除了父母,魏巍想念最多的人就是白潔了。無論男女,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初戀,當年魏巍和白潔同處一室,像一家人那樣生活在一起,情竇初開時,美麗的白潔自然而然就成了魏巍心目中的女神。只是,那時的魏巍自己並不清楚罷了。三年的監獄生活,魏巍學到了太多太多,瞭解了社會,也明白了自己。可惜的是,白潔已嫁爲人婦,魏巍也只能把這份感情深埋心底。在看到白潔嘴角的淤青後,其實魏巍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可是他明白那是人家夫妻自己的事情,他無權過問。
大志把車開的風馳電掣,不到一個小時,來到了位於太原街上一家叫做“振山百貨”的百貨批發門市部,這也是魏巍的新家所在。
“振山百貨”是魏巍的母親沈桂蘭在白東方的資助下,於1989年初開辦的,主要經營菸酒百貨的批發業務。沈桂蘭不過一介農婦,字都認不得幾個,但卻是個天生的經商奇才,一年多的時間,已把生意做的非常紅火。有一個王永慶賣米的故事許多人都聽過,沈桂蘭雖然不知王永慶是何許人,但她的營銷策略卻與王永慶如出一轍。她把所有固定客戶的進貨品種、規律都記錄下來,估計客戶快要進貨時,她就主動給客戶送貨上門,單是這一招就爲她贏得了許多生意。後來沈桂蘭自己忙不過來,便又把魏巍的父親魏振山也叫到了城裡幫忙。至魏巍出獄時,“振山百貨”的經營已頗具規模,魏巍家的收入也大大超越了當時的普通老百姓。
一家人經過風風雨雨之後,終於團聚在了一起,而未來的生活,這時看上去似乎也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