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劉涌收起了槍,帶着錢向包間外走去,當他經過宋鵬飛身邊時,宋鵬飛突然站起身用胳膊夾住了劉涌的脖子,同時從腰裡掏出手槍往劉涌的頭上頂去。宋鵬飛是李俊巖團伙中唯一常年身上帶槍的,逼急了也是敢殺人的主兒。按說宋鵬飛不必要這麼拼命,事情已經解決,雙方的老大已經握手言和,再起爭端鬧出人命對誰都沒好處。他這麼做完全是爲了錢,因爲李俊巖團伙內部有規矩,替李俊巖省下錢的人,可以得到所省下數額百分之五十的獎勵。再加上這天宋鵬飛剛喝完酒,理智還不太清醒,被貪念驅使,所以他才冒險一搏。
可惜的是,宋鵬飛沒受過專門的訓練,他雖然有殺人的膽,卻沒有那種殺手的素質,他的動作太慢、太笨拙了,他的槍剛掏出來,一把西瓜刀已經剁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的槍脫手掉到地下。這一刀又準又狠,力量極大,就是刀太鈍了,僅僅傷了宋鵬飛的皮肉,出刀的人是吳景明找來的一個下崗工人,此人名字叫做張日新,以前不是流氓,但是喜歡打架,單挑無敵,下手特別黑,人稱“戰神”。
宋鵬飛的槍一落地,吳景明的獵槍就頂在了宋鵬飛臉上,宋鵬飛便不敢再動了,敢殺人不等於不怕死。
吳景明問劉涌道:“咋辦?”
劉涌彎腰撿起宋鵬飛的槍,回頭對李俊巖笑道:“老李,宋鵬飛我帶走,替你教育教育。”
“劉老弟,看在我的面子上,給鵬飛留條活路!”李俊巖說道。
“呵呵,你放心,我有數。”說着劉涌抓住宋鵬飛的脖領子,拖着向外走去。
劉涌他們剛出了盛京酒店,便有兩個警察騎着自行車過來了,這兩個警察也沒理會劉涌他們,而是直接進了盛京酒店。劉涌剛來的時候酒店經理就報了警,可是直到此時纔派了倆人騎自行車過來出警,這都是韓廣生給協調的功勞。
劉涌一行人把宋鵬飛挾持到了金盃客車上,開車的董鐵巖問劉涌去哪兒,劉涌想了想,說去南運河。不知道大家還記得不,幾年前白東方就是從盛京酒店出來不久,被志錚他們打暈弄去了南運河殺死的,此刻劉涌的想法竟與志錚不謀而合,只是劉涌不打算殺死宋鵬飛,等待宋鵬飛的將是比死還痛苦的一場煎熬。
也就用了五六分鐘,金盃客車來到了南運河邊。劉涌命人將宋鵬飛拖下車,喊了聲“打!”十幾個人把宋鵬飛一圍便下了手。劉涌帶的這些人以前雖然都是無名之輩,沒有在社會上混出多大的名堂,可是他們經驗豐富,打人很有分寸,很有準。他們只照準了宋鵬飛的四肢、後背、面門下手,絕不打後腦、頸部、太陽穴、腹部、下陰等要害。
這場暴打持續了大概五分鐘才結束,動手的人都已累的氣喘吁吁,宋鵬飛居然還沒昏迷,而且他也表現出了成名人物應有的風範,儘管兩條胳膊都折了,肋骨大概也斷了好幾根,但他咬緊牙關,自始至終一聲未吭。暴打停止時,宋鵬飛竟然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劉涌,今天這事兒我記着了!”這是典型的流氓時代作風,被人打了不服氣,臨了丟下這句話,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多少算是撈回點面子。而打人的一方如果好面子,講江湖規矩的話,這時也多半不會再下狠手,以表示自己實力強大,不怕對方將來報復。
但是,這天晚上不是面子之爭,這是劉涌江湖立棍的第一戰,不論宋鵬飛說什,劉涌該怎麼幹還怎麼幹。劉涌從一個人手裡要過一把西瓜刀來到宋鵬飛面前,用腳緊緊踩住宋鵬飛的一隻腳,然後狠狠一刀往宋鵬飛後腳筋上砍去。想不到的是,刀刃與宋鵬飛的腳筋一接觸即被彈了開去。西瓜刀太輕太鈍,實在是不適合用作砍人腳筋之用。宋鵬飛明白了劉涌是要挑他的腳筋,他急了,扯着嗓子開始大喊救命。劉凱峰從地上抓起兩把土,塞進了宋鵬飛嘴裡,求救聲就變成了嗚咽。
這時張日新上前對劉涌說道:“劉哥,你是要挑這犢子腳筋嗎?”
劉涌點點頭,把西瓜刀一扔,說道:“沒錯。就是刀不快,砍起來不得勁。”
張日新沒再說什麼,他直接掏出了一把彈簧刀,那刀的鋒刃在暗夜中依然光芒隱隱,他來到宋鵬飛跟前,先給宋鵬飛翻了個身,讓宋鵬飛臉朝下背朝上,他也用腳踩住宋鵬飛的一隻腳踝,接着手起刀落,一刀扎進了宋鵬飛的後膝蓋彎,然後又把彈簧刀橫向一豁,只聽“嘎嘣!”一聲脆響,宋鵬飛一條腿的大筋就這樣被挑斷了。宋鵬飛疼的全身抽搐,張開了嘴巴大喊,卻是隻能發出砂紙摩擦般啞暗的聲響。
我看過好幾部黑道小說,比如廖無墨寫的《黑社會》,孔二狗寫的《東北往事》,裡面都曾寫過黑道流氓挑斷仇家腳筋的情節,只是一寫到挑腳筋這兒,這些號稱道上混過的作家們便開始語焉不詳,言辭閃爍。也不知道是作家心軟,還是手軟,反正他們就是不把挑腳筋的詳細過程給寫出來,只告訴你某人腳筋被挑,從此腿就瘸了。推詳此中原因,那就是這些作家沒有親眼見過挑腳筋的場面。
幸運的是,我本人曾親眼目睹過黑道流氓挑人腳筋的一幕,就是上面所寫的這樣,我幾乎是做了原封不動的場景再現。這裡需要說明,我可不是混黑道的流氓。那我是怎麼能有機會見到這樣殘酷的場面呢?其實挑腳筋還算不上殘酷,倆眼珠子被人摳掉的、四肢都被剁掉的我都見過,被人開了膛,腸子流出來的我也見過。這些都是在醫院裡見的。
多年前有兩夥黑社會火拼,雙方有多人重傷,其中一方被送到我們醫院,我記得是十一個人。因爲當時恰逢我院多名外科醫生下鄉扶貧,人手不夠,所以就把我喊了去幫忙。手術檯以前咱也上過,所以我也不害怕。只是那天手術檯不夠用,我是在普通病房裡直接給人動手術,當然都是小手術,不需要全麻或者腰麻的那種。有一個小腿內側肌腱、腓常神經斷裂的傷者,我剛給他清創做了包紮,準備等待第二天做手術。當時我剛把病人擡上擔架,準備送去別的病房,不料,這人的仇家趕到了,五六個人,殺氣騰騰,都拿着刀或者鋼管。這夥人就像張日新收拾宋鵬飛那樣,當着我和護士的面,把我的病人兩腿大筋給挑斷了。然後,我又接着給這位倒黴的道上弟兄再打麻藥,再止血、清創、包紮。通過這個機緣,我認識了很多道上混的,知道了很多道上的秘聞內幕。
手握滴着血的彈簧刀,張日新問劉涌道:“那條腿還弄不弄?”
劉涌點上一顆煙,咯咯一笑,說道:“反正以後就是瘸子了,留着那條腿也沒用,都給他廢了吧。”當下張日新依法炮製,又挑斷了宋鵬飛另一條腿的大筋。這時宋鵬飛變得無聲無息,他已疼的昏了過去。
劉涌掏出大哥大給李俊巖撥了個電話,說了宋鵬飛所在的位置,讓李俊巖來收拾殘局。劉涌他們走後不到十分鐘,李俊巖帶人趕到南運河邊,把已經失血休克的宋鵬飛送去了瀋陽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