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韻的媽媽此刻高高舉起了柺杖,她生氣的臉擰作一團。她要教訓這個讓她心碎的女兒。她瞞了這麼久的事情,她以爲女兒已經習慣了,她以爲女兒會跟着她向這混蛋的命運,混蛋的生活俯首稱臣。
可是剛剛,自己的女兒還是爆發出了這麼些年積壓在心中的怨恨。
這些怨恨像一把刀,剜開了她心裡的這麼些年的惦念。
她要教訓了,儘管這麼多年,她從沒有碰過自己心肝寶貝一個手指。
但是現在,她要打女兒了。
馬韻就那樣倔強的看着自己的媽媽,她咬着嘴脣,殷紅色的血液滲了出來,臉上的淚算得了什麼,心裡的淚早已決堤了,她真的不相信,媽媽竟然爲了一個殺父仇人的名譽來打她。
我伸手,卻又知道這根本不是我可以插手的。
馬曉長大了嘴巴,她雖然和自己的嬸嬸並不太熟識,但這些年從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嬸嬸是一個暴躁的女人。
柺杖在快要到達馬韻頭頂的時候,戛然而止。
馬韻倔強的眼神中突然涌出了無比的驚慌。因爲她看到自己的媽媽已經握不動了手中高舉的柺杖。
我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馬韻媽嗎像一個年老的垂危的人,舉柺杖的手緩緩放了下來,另一隻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
“媽,你怎麼了?”馬韻驚慌的撲過去,扶起自己的母親。
一張慘白的臉掛在那裡,沒有一絲血色。她的嘴微張着,‘呼呼’的呼吸聲像一口隨時可能拋錨的風箱。
馬韻搖晃着她的媽媽,大聲哭喊着,自責着。
我跟高斌說“快去,找一輛車過來。”然後衝過去,幫着馬韻抱起軟綿綿身子的馬韻媽。
馬韻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滿是眼淚,還有一絲感激,一絲怨恨,一絲柔情。
高斌在附近連搶帶恐嚇的‘劫持’了一輛車。
我們一行人跟着去了醫院。
S城醫院的手術室外,冷冷的樓道此刻陰森森的,不知道有多少在醫院離開人世的人的冤魂在這裡遊蕩。
馬韻輕輕靠在馬曉的肩上。我知道,她的心在滴血。
我和高斌遠遠地在樓梯口處倚着窗子。
高斌抽出了一根菸,想了想又塞回煙盒去。
他記得也是在這個地方,一個年輕的護士彎腰撿起了他丟在地上的菸頭。
“正雲,天黑了。要不你先回去?我和馬曉留在這陪她姐姐。”
我看着外面暗無天日的夜色,裡面包裹着多少無情與冷酷。
“高斌,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什麼?”
“你知道自強會已經吞併了天地盟,現在幽雲十六州已經被自強會接手了麼?”
高斌轉過身隨着我的視線看着夜色。
“這是遲早的事,我們不動手,自強會自然擴張。只不過,正雲。說真的憑黑皮和王輝拿下幽雲十六州,我覺得不大可能。”
“不是他們。”
“那是誰?”
“金天成。”
高斌迅速扭過頭,盯着我。“你說誰?”
“金天成。”
高斌不再答話,只是看着黑夜。他這次真的抽出了煙點燃。
“怎麼?你認識金天成?”
過了好久。
“金天成是我繼父。”
這是一個晴天的霹靂,在我頭頂轟隆炸響。
“這麼巧。”我喃喃的說。
“哼哼,
正雲我們家的事,我很少跟別人說。”
“你要是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不勉強。”
我看得出來,提起金天成高斌有一種憤怒。
高斌把菸頭掐滅,拉開窗子丟到外面。一股冷風狠狠的灌進來。
“他從我爸爸手裡搶走了我媽媽,不,或者說是我媽媽拋棄了我爸爸。在我初中快畢業的時候。我爸爸去跟他拼命,就再也沒回來。”
高斌眼眶有些泛紅。
“我媽媽讓我搬過去和她一起住,可是你要我怎麼跟他們一起住。操。每天看着把我爸爸活活逼死的一對在我面前恩恩愛愛?還讓我喊他們媽,爸。他媽的。”
“所以正雲,你知道我爲什麼沒有繼續上學了吧,我念書的成績在市一中都是很厲害的,就是因爲我不願在接受那兩個人的施捨,所以我混到了街上。”
“然後,混到了現在。”
高斌說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看見他昏暗的燈光下,眼睛裡閃着亮亮的東西,那分明不是眼淚。
“金天成原來是我爸最得意的兄弟。後來在我爸進去以後,投靠了馬奔。”
我輕描淡寫的說。
“現在天雲內部對待金天雲擴張的事態度很浮,大部分人想去做自強會。”
“這個很好理解。”高斌說道。
“所以,高斌我想知道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高斌低下頭仔細地琢磨起來。
我望着樓道的椅子上,那一對在老人病危的時候和好的姐妹。只不過這個時候那個團團已經站在了馬韻身邊。
突然覺得我和高斌是那麼的有緣。
都喜歡着自己不該喜歡的人。
而且還是喜歡着同一個家族,也是我們仇家的姐妹。
高斌擡起頭正色說“正雲,假如我是你的話,我不會去和金天成正面衝突。”
高斌的話句句說在我的心坎上。
“你繼續說下去。”
“正雲你看,自強會吞了幽雲十六州勢力大增,士氣正旺,我們怎麼和他們打,還有現在天雲內部被一股報仇的情緒感染着,有時候這種情緒是一種巨大的力量,但有的時候卻不見得。”
我說“你的意思不會是咱們按兵不動,看着他們發展吧。”
高斌笑了笑“對付自強會需要從內部瓦解。”
我看着眼前的這個滿臉痘痘的傢伙。
從心底裡感嘆。
他的想法和我的一模一樣。在我一個人走在去馬韻家的路上時,我就想出只有用計纔可以戰勝金天雲。
我拍了拍高斌的肩膀。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他也揚起了一個嘴角。
“醫生,醫生我媽媽怎麼樣了?”馬韻的聲音充滿的急切。
她後面站着同樣焦急的馬曉和團團。
我和高斌快步走過去。
“病人是由於情緒過於激動,導致的心臟病突發,虧得你們送來及時,不然的話,後果太不好說了。”馬韻聽了瞬間破涕爲笑。
“太謝謝您了,我什麼時候可以進去看看我媽媽。”
“病人現在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只是暫時穩定住了病情,家屬暫時不可以探視,你是病人女兒是麼?過來辦理手續。”
馬韻跟着醫生去了,樓道里剩下我們幾個。
團團看到我先是驚訝,然後走過來問“魏正雲,你在這?阿姨的病是不是與你有關?”
我看着這個語氣生硬的女孩,和幾天前在診所裡那個語氣柔和
勸我不要放棄的女孩判若兩人。
“這與你有關麼?”我沒有辦法回答她的問題,只好不友好的反問回去。
她突然語塞,臉紅紅的瞪着我。
這時候馬韻在樓道口出現。“團團,團團你過來一下。”馬韻朝團團招手。
我們看着團團過去和馬韻小聲嘀咕。
“正雲,這樣的手術會不會需要很多錢?”高斌問我。
我搖搖頭“應該是吧,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馬韻沒有錢,她的媽媽剛剛大病初癒,此刻又加上這樣的事情。
剛剛進來的時候,馬韻已經交了一大筆錢,那應該是她所有的積蓄了。
馬曉說“我有錢,我可以給嬸嬸交。”說着就去她的手提包裡找卡,高斌一把拉住準備過去給馬韻錢的馬曉。
馬曉疑惑的看着高斌。
高斌搖了搖頭。
以馬韻的性格是絕不會接受馬曉或是我的財務上的幫助的。
我想我還是知道馬韻的這個性格的。
“你們什麼意思?我們得幫助姐姐呀。”馬曉跟高斌嚷着。
“馬曉,你覺得你這樣過去,馬韻會接受你的錢麼?”我看着在高斌手中掙扎的這個小女生。
她突然安靜下來。
“可是,我們得幫她。我們必須幫她。”馬曉喃喃的說。
我看着馬韻和團團在樓道口那裡商量着,然後團團朝門口走去。
“高斌,馬曉,你們在這裡陪着馬韻。”
說完我扔下一臉疑惑的馬曉和隱隱微笑的高斌留在搶救室的門口。
我在醫院的門口追到了團團。她剛剛鑽進一輛出租車,我跟着就進去了。
“魏正雲,你,你要幹什麼?”團團謹慎的看着我。
那個出租車司機同樣警惕的盯着後視鏡中我倆的一舉一動。
“團團,馬韻找你什麼事?”
團團咬了咬嘴脣“關你什麼事麼?”
“你告訴我是不是關於錢?”
“馬韻,馬韻不讓我說。”
前面的司機不滿的嚷起來“我說你們兩個到底走不走?去哪?”
“你他媽的給老子閉嘴。”我瞪了他一眼。
他看到我凶神惡煞的目光後瞬間失去了先前的牛氣“不,不是,我是問咱,咱去……”
“我再說一遍,你閉嘴。”這次我把目光移到團團那裡,一字一句的說給司機聽。
“告訴我,馬韻跟你說了什麼?”
“你,你真野蠻。”團團往後蹭了蹭恐懼的說。
“我從來都這個樣子,告訴我是不是她託你去找錢?”
團團搖了搖頭,在與我逼視的目光相撞後,又點了點頭。
“馬韻已經沒有錢了,我這就去給她取錢。”
“差多少?”
團團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萬?”
“不,是十萬。”
我輕輕抖了一下,是呀,心臟手術,一萬塊怎麼夠呢?
“你有麼?不夠的話我可以想辦法。”
聽了我的話,團團瞬間放鬆起來。
“我可以去和我爸爸借,他會給我的。”
十萬塊,什麼樣的人可以毫不猶豫的拿出十萬塊來給女兒去借給朋友呢?
“你爸爸?”我疑惑的說“他,他是幹什麼的?”
“我爸是……”
團團說出了自己父親的大名,真的把我驚得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