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景晟疑惑了一下,仔細想了想道:“這李嬤嬤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那人點頭道:“屬下也覺得很是耳熟,後來仔細想了一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丞相大人可還記得十多年前宮中有位老嬤嬤姓李?她與皇上身邊的士季安還是一批入宮的人。”
景晟像是想到了什麼,驟然神色一驚,緊緊皺眉,遲疑着道:“容妃!”
“正是。”那人連連點頭,“今天晚上皇上和蕭將軍又去了,而且待了很久,屬下藉着身體不適爲由離開,暗中觀察了一番,看到了一位老婆婆,正是那女人口中的李嬤嬤,屬下仔細想過了,宮中可能存在的這般年紀的姓李的老嬤嬤,只有當年跟在容妃娘娘身邊的那個李嬤嬤一人……”
“不可能!”景晟用力一揮衣袖,“容妃和李嬤嬤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葬身火海了,人都燒成了焦炭,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那人連忙道:“正是因爲人已經燒成了焦炭,咱們才無法親自確認那兩具屍體是不是容妃娘娘和李嬤嬤。”
一言像是提醒了景晟,他的面上驟然閃過一絲驚慌,垂首道:“當年不是你去放火的嗎?”
“是屬下不錯,屬下也是親眼看着容妃娘娘和李嬤嬤被困在火海中沒有逃出來的,可是……可是屬下又覺得那位李嬤嬤錯不了,所以……”
談到這裡,景晟的情緒已經緩緩沉靜了下來,他輕輕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沒錯,人都已經燒成那樣了,誰又能分辨得出那兩句屍體是不是她們?如今,既然這位李嬤嬤現身了,而且與蕭意樓和假皇帝關係如此密切,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不管她們是真是假,本相都必須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否則的話……”
他沒有把話說完,語氣和臉色漸漸冷了下去,眼底浮上一抹殺意,“既然她們都活過來了,那本相就只能再殺她們一回了,一回生兩回熟,這一次你可不要再讓本相失望了!”
那人會意,連忙跪下行禮道:“屬下遵命!大人放心,這一次屬下絕對不會再失手了!”
風吹了半夜,凌晨的時候雨點簌簌落下,而且雨勢越來越大,不過半日,地上便積了很多水窪。
聽得內侍來報,華央神色微微一沉,放下手中的書冊,兀自喃喃道:“這麼快便想通了?”
隨後,她輕輕揮揮手,道:“傳。”
內侍退了出去,很快一名守衛快步入內,走到華央身邊小聲說了些什麼,華央嘴角掠過一抹笑意,頷首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她,就說朕準備一下,很快就會去見她。”
守衛垂首應了一聲,片刻也不多耽擱,躬身退了出去。
華央坐在那裡垂首凝思了一番,喊道:“寧九呢?”
丹琴進門來,道:“方纔還看見了,估摸着是去宓秀宮見十三公主了。”
華央頷首,“讓人去叫他回來,朕有事交給他去做。丹琴,你隨朕去鳳安宮一趟。”頓了頓又道:“順便把這些鮮果帶上。”
“啊?”丹琴拉長了臉,“這……這是奴婢好不容易挑出來的最好的。”
華央挑眉一笑道:“好東西就應該拿來孝敬長輩嘛,帶上,我們走。”
丹琴無奈,只能撇撇嘴,把挑出來的鮮果裝好,跟着華央朝着鳳安宮去了。
“清嵐殿?”聽了華央所言,風裳稍稍疑惑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好好的去清嵐殿幹什麼?”
華央輕輕一笑,道:“回宮這麼久,雖然一直都待在宮中,很少外出,可是這兩天閒下來仔細認真地想了想,豁然發現原來這宮中還有那麼多地方朕沒有去過。”
風裳頷首道:“也不怪,你瞧瞧你回宮不過半年多的時間,就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也真是辛苦你了,閒暇之時,就不要整天蒙在宮中看書了,也要多出去走動走動。”
她說着點點頭,笑道:“也罷,近來也是閒着無事,這雨一直這麼下着,去別的地方也不方便,倒是清嵐殿這個時候應該是最好看的,本宮記得每年這個時候,那邊的蓮渠都開得很盛,如今這時應該開花了吧。”
“開了。”華央連連點頭,“朕已經差人去打探過了,剛剛抽出骨朵兒,這一場雨下得也真是時候。”
“唔……”風裳頷首而笑,“那就好,本宮正也想看看今年的新荷比之去年的如何,便依你的意思,抽空去看看。”
“那就先謝過姑姑相陪了。”華央說着,將剝好的荔枝遞到風裳面前,“聽聞姑姑近來休息不好,朕便讓丹琴挑了些鮮果,這荔枝適當吃了能改善失眠的問題,對健忘、神疲之症亦有功效,姑姑吃完了便差人去告知朕一聲,朕讓人再給姑姑送來。”
風裳搖頭,拍着華央的手背道:“你就別整天念着本宮了,本宮沒事。”
元容從一旁走過來,放下茶盞,笑道:“早就聽說皇上跟着忌先生學了醫術,沒想到竟是真的。”
華央道:“朕這身體反覆無常,自己學點醫術,也不至於又突發情況的時候手忙腳亂,而且平日裡很多小技巧也都用得上,何樂而不爲?”
聞言,風裳不由輕嘆一聲,握住華央的手道:“上一次你舊疾復發,可真是嚇死了姑姑,所幸天佑我大月,你現在沒事了。”
華央反手握住她的手,“姑姑放心,朕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絕對不會再讓姑姑擔心。”
“嗯。”風裳點了點頭,“對了,你可打算好了什麼時候去清嵐殿?”
華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現在還不到午時,時辰尚早,姑姑先收拾一番,晚些時候朕派人來接姑姑,如何?”
“好,那本宮就等着你。”
華央便輕笑一聲,起身道:“那朕就不打擾姑姑了,朕回去把剩下的奏本看完,如此晚些時候也好出門。”
“去吧……”風裳笑着揮揮手,還不忘在華央身後叮囑:“別太累了,要適當休息,用膳也要按時……”
元容笑着跪下身替風裳剝着荔枝,笑道:“長公主就不用擔心了,皇上又不是小孩子,會懂得照顧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吧。”
風裳放下手,臉色也跟着沉了下去,看着元容剝好遞來的荔枝,卻沒有一絲食慾,搖搖頭道:“本宮怎麼能放心呢?蕭逸他……不能親眼看到他安然無恙,本宮永遠都無法放心得下。”
元容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道:“長公主方纔不是看到皇上了嘛?皇上的舊疾已經痊癒了,您就別再擔心了。”
風裳慼慼一笑,垂首輕嘆一聲,良久,她搖着頭道:“你不明白的……”
至於不明白什麼,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伸手示意元容扶着她起身,輕揮衣袖道:“此番清嵐殿一行應該不知是要賞荷這麼簡單,你去好好收拾一番,皇上的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了。”
元容雖然不明白,卻還是輕輕應了一聲,快步走進內殿。
雨天的天色暗的早一些,酉時過半天就已經完全黑了。
戌時一刻,兩隊護衛由寧九和韓子碩領着,分別去了鳳安宮和光化殿。
戌時二刻,守在雲霄閣的守衛突然一個個抱着肚子哀嚎起來,裡裡外外三四十個守衛,竟是全都如此。
就在衆人因爲痛苦而分神之時,一隊黑衣蒙面人衝進了院內,對着已經倒在地上、毫無威脅的守衛視若無睹,直直闖入屋內,只見兩人正背對着門坐在窗前,從背影來看,正是容妃與李嬤嬤。
領頭的那人見之,衝着身後的人點了點頭,擡手一仰,自己也抽出腰間佩刀衝了過去,卻不想他的刀根本沒能近得了那人的身,在距離容妃後心三寸遠時,容妃突然回身,以兩指夾住了他的刀刃,再用力一折,只聽得一聲脆響,刀刃竟是被硬生生折成了兩截。
那人一驚,暗道:“糟了,中計了!”
容妃冷冷一笑,一把扯下頭套和外衣,卻正是天策衛統領顧正,只見他一揚手,喝道:“拿下!”
那人驚慌失措,喊了一聲“撤”,然而不等他們回身撤走,四周的門窗便“砰”的一聲緊緊關上,顧正走上前來道:“如果將軍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那個內鬼,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誰!”
話音落,身形起,他毫不猶豫地朝着那人掠了過去……
擡着風裳的鳳輦從西門進了清嵐殿,風裳一路上都是緊擰着眉,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出聲道:“皇上這麼晚接本宮來,不知所爲何事?”
寧九垂首行禮道:“回長公主殿下,這個微臣也不知曉,皇上只是說請長公主殿下過來一趟,有重要的東西給長公主殿下看。”
見他不想說,風裳心知問不出什麼來,便作罷,任由鳳輦一路搖搖晃晃到了後面的殿門,下了鳳輦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是清嵐殿的主殿,殿內燈火通明,隱隱有說話的聲音,只是很輕,聽不清楚。
風裳不由瞥了寧九一眼,見寧九對着裡面做了個“請”的動作,便大致明白了,沒有做聲,緩步走了進去,立刻有宮女上前來行禮,領着她落座,手邊的桌案上已經沏好了茶,用手碰了碰杯壁,溫度正適宜,剛一打開杯蓋,一股清幽的茶香便撲入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