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意樓聞言,輕笑了一聲,搖頭道:“你不會有那麼一天。”
“爲什麼?”
“有我在一天,就不會有人能傷害得了你。”
聞言,華央突然咯咯輕笑出聲,蕭意樓擰了擰眉,道:“你不信?”
華央挑起嘴角,道:“你說呢?”
話音落,她突然身形一晃,向前傾了傾,被人一把攬入懷中,正想要掙開,一雙有力的手臂便將她牢牢箍住,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要懷疑我,只要我開口對你說了,就必然不假。”
華央自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做,愣了片刻,面上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淺笑,她把臉貼着他的胸口,喃喃道:“我沒有不相信你……”
蕭意樓緊跟着道:“也不要再讓我猜,我希望聽你親口說出來。”頓了頓,又道:“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什麼?”
“在曇廬的時候,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華央星眸一轉,頓然就想起那天在曇廬,蕭意樓問她後不後悔的時候,她回答的是“你猜”,不由輕笑一聲,幽幽道:“你猜我會不會告訴你?”
即便看不到,她也能想象得到蕭意樓的表情僵了一下,箍着她的手臂緩緩收緊,華央有些透不過氣來,無奈輕嘆一聲道:“罷了……告訴你便是。”
聞言,蕭意樓這才緩緩鬆開手臂,垂首凝視着她。
“我……”
“將軍!”雲霄閣下突然傳來一聲呼喊,華央一愣,回身看了看,又看了看蕭意樓,蕭意樓冷着臉色,道:“不用管他。”
華央便撇撇嘴,正要開口,下面的卓素便又喊道:“皇上!”
華央遲疑了一下,轉過身走到圍欄旁朝下看了一眼,問蕭意樓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蕭意樓臉色冷到極致,正想要說什麼,就聽卓素道:“容妃娘娘醒了!”
聞言,兩人齊齊怔了一下,沉了臉色,而後相視一眼,點了點頭,齊齊一躍,掠下了高閣。
剛一進了門,便聽到屋內李嬤嬤哽咽着道:“娘娘,大致情況就是這樣的……”
門外的侍衛垂首道:“皇上,蕭將軍。”
華央頷首走進門來,與蕭意樓兩人在容妃的牀榻前站定,定定看着她,目光沉肅如刃。
“皇上……”容妃臉色已經不復方纔的蒼白,卻是面如灰土,稍稍擡頭看了華央一眼,任由李嬤嬤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低聲道:“你是蕭逸太子?”
華央道:“是。”
“是新登帝位的皇上?”
“是。”
“這麼說,先皇他已經……”
“父皇十一年前就已經因病去了。”
容妃突然深吸一口氣,哽咽了一聲,眼淚再度如雨落下,喃喃道:“先帝去了……”
華央緩步走上前來,替她號了號脈,她卻似毫無知覺,自顧垂首落淚。
良久,華央直起身道:“脈象已經趨於平穩,在服幾貼藥穩固一下,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而後她回身看着蕭意樓,微微扯了扯嘴角,鬆了口氣。
容妃輕輕搖頭,道:“你爲什麼要救我?你若真的就是當年的蕭逸太子,而今的新皇,你不是應該……應該會殺了我嗎?”
華央鳳眉一挑,恢復了冷色,道:“朕爲何要殺你?”
容妃怔了一下,看着身邊的李嬤嬤問道:“你沒有告訴他們嗎?”
李嬤嬤搖頭道:“皇上和蕭將軍說了,希望……希望能聽到娘娘親口說出真相。”
“呵呵……”容妃悽悽笑了笑,“爲什麼?爲什麼非得要我說出來不可?是要懲罰我嗎?懲罰我當年做錯的事,犯下的罪孽……”
華央沉聲問道:“你做錯了什麼?”
容妃稍稍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李嬤嬤,又看了看四周的人,華央會意,揮揮手道:“所有人都退下。”
包括李嬤嬤和卓素在內的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頃刻間,屋內只剩下三人,容妃有些疑惑地看了蕭意樓一眼,華央道:“朕這條命是蕭將軍救的,他是故人,應該留下。”
聞言,容妃不由盯着蕭意樓看了幾眼,頷首道:“其實,皇上早就已經查清了真相,是不是?”
華央擡眼看她,似是疑問。
容妃便輕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已經查到真相了,就算沒有查到真相,只要你想,也一定能從李嬤嬤口中問出一部分真相。你之所以沒有那麼做,而是費盡心思把我救醒,不過就是想要聽我親口說出當年的事情,只是不知,皇上是想要借我之口,將這些事情說給何人聽。”
見她清醒之後這般精明曉事,華央已然猜得到,當年她在宮中必然是個體貼、善解人意的妃子,“娘娘聰慧明事,朕就放心了。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真相的人,自然都是一些故人,一些娘娘的故人,也是朕的故人。”
容妃猶豫了一下,問道:“一定要說嗎?”
華央出乎意料地搖了搖頭,“事情藏在娘娘心底,嘴巴長在娘娘身上,朕雖然能掌控娘娘的生死,卻無法左右你的意志,說與不說,娘娘自己決斷。只不過……”
容妃心下一驚,問道:“只不過什麼?”
華央道:“只不過朕知道,這件事一直是娘娘心底的一個心魔,一個禁錮,只要還留在心底一天,娘娘就會被這個心魔、這個噩夢折磨一天,就算是得了失心瘋,可以忘記所有的事情,卻依舊牢牢記着這件事。朕不認爲,把這件事一直藏在心底、帶到地下去見父皇,是一個多麼明知的選擇和決定。”
容妃神色怔了怔,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神色有些激動。
華央收在眼底,故作不見,繼續道:“朕知道,娘娘的心底其實一直都很悔恨懊惱,事已至此,如今有機會將一切都公之於衆,娘娘是聰明人,不會放任這個機會溜走的。”
“機會?”
“沒錯,機會,朕就是這個機會。”
“什麼機會?”容妃突然冷冷一笑,“難道皇上是打算等我說出真相之後,保我性命?哈哈哈……你真的會願意留我一命?就算你願意,那其他人呢?其他人都會願意放過我嗎?你雖是一國之君,可是民心難違,你真的能做得到嗎?”
華央搖搖頭,“容妃娘娘在乎的,真的是這條命嗎?”
容妃霍地一愣,盯着華央看了看,而後輕笑出聲,搖頭道:“是呵,我早已經不在乎這條命了,這十多年的時間是我偷來的,我本不該活到現在的……所以,我連這條命都不在乎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又爲何要告訴你當年的真相?”
華央道:“心安。”
容妃再一次愣住,而後搖頭冷笑開來,“心安?我這樣的人,還會有心安嗎?”
“安與不安,不是別人說的,而是你自己心裡的感受。”華央說着輕吐一口氣,側身看了看蕭意樓,繼續道:“朕知道,朕沒有辦法勉強娘娘,不過朕也相信自己,朕有數十種法子可以讓娘娘不得不說出真相,但是朕不想這麼做,朕想要聽娘娘親口、自願說出真相,朕不希望朕好不容易得來的真相里面,摻了假。”
而後,在容妃怔神的時候,她後退一步,“娘娘可以考慮一下,等做好了決定,就讓外面的侍衛去告訴朕,朕會再來見娘娘的。”
說罷,她與蕭意樓相視一眼,轉身緩步出了門去。
身後的容妃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垂首喃喃自語:“心安……呵呵,那也得有心的人才能心安,我這輩子還能心安嗎?”
夜風驟起,呼嘯而過,吹動樹枝左右搖晃,前後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彎月便被遮住,夜空一片漆黑。
華央擡頭看了看,喃喃道:“又起風了,這場雨已經斷斷續續快半個月了,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了……”
“哐當”一聲輕響,景晟驟然驚醒,坐起身四下裡看了看,卻原來是窗子被突然颳起的夜風吹開了,他有些煩躁地嘆息一聲,起身關好窗子,正要回身回牀休息,就聽得門外有人沉聲道:“丞相大人。”
景晟一驚,那人緊接着道:“是屬下。”
這一次景晟似是聽出了他的聲音,上前打開門道:“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說着伸頭看了看四周,將那人讓進屋裡,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摘下面罩,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對着景晟行了一禮,道:“事出緊急,屬下來不及提前通知丞相大人了,大人,近月來,皇上和蕭將軍經常結伴去雲霄閣,像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屬下也被調去看守雲霄閣,可惜屬下不能進院門,只能守在外面,裡面的人都是蕭意樓的親信。”
景晟神色一凜,急忙問道:“雲霄閣那麼僻靜的地方,他們去哪裡做什麼?”
那人道:“聽聞,好像是皇上找到了什麼人,爲避人耳目,暫時就安置在雲霄閣,這期間,忌先生去過一次,看樣子那人是受傷或者生病了。”
景晟道:“可知是什麼人?”
那人搖頭道:“裡裡外外有好多層守衛把守,屬下混不進去,沒能親眼看到,不過屬下聽到了一些他們的談話,開始的時候,裡面有女人的笑聲和驚呼聲,那女人經常喊一個人……”
“什麼人?”
“李嬤嬤。”